初到磁湖,正是一个无雪的冬天,那是三十年前。磁湖三面环山,一条长长的南湖堤是磁湖的东北岸线。那时,磁湖主体叫“张家湖”,一个很有权属味的名字,而且它的沟沟湾湾又有各自的称谓,“陈家湾”、“庆塘湾”、“牧羊湖”……后更名为“磁湖”。冬天的磁湖,北风怒号,虽说没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但水面上也溅起许许多多的浪花,这里的冬天一样冷。沿岸临时搭盖着不少窝棚,城市在膨胀,磁湖在缩小。沿湖的公路上奔跑着各种大小车辆,卷起尘土飞扬;各种工业废水在磁湖旋转后流入长江,混浊的磁湖水散发着异味。
听说有一种水面植物叫“浮萍”,能净化湖水,于是磁湖长起了浮萍。人类往往用第二过错掩盖或者修正第一过错。春天来了,油菜花黄了,桃花红了,江南岸绿了,磁湖的浮萍也绿了而且茁壮,随风而动,随水流而动,浮萍占据了磁湖的大半水面,磁湖潜入了浮萍之底。磁湖也许有梦,一个绿色的梦,一个白天的梦。
也就是这一年的仲春,开始了整治磁湖的工程,先后拆除了沿岸的违章建筑,建了许多高层居民住宅;修了环湖路,打捞了浮萍,建了污水处理厂,清理了湖中淤泥,扩宽了水面,推平了南湖堤,修筑了杭州路、无名路将磁湖一分为三。清淤填土,劈山取石建起了澄月岛,“天生此处原无岛,移来仙境在人间”。澄月岛借水一环,与鲶鱼墩隔堤对峙相望,建筑设计巧夺天工,澄月阁、听雨轩、怀苏亭一度灯红酒绿,浓装艳抹的歌女们在这里启动樱桃小口唱起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新生的富商贵人们在这里生涩娇柔地唱起了“这绿岛象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呵摇……”红绿昏暗的霓虹灯闪烁着映进磁湖,美妙的音律挨着磁湖细碎的波纹传遍了水面,萌动的春心,浮躁的别恋、新潮的理念,会与不会都揉进了磁湖,磁湖如梦,一个夜晚的梦。夜晚的梦在黎明结束,白天的梦在黄昏更替;这平静的交替中又似乎隐藏着一种庄重的仪式。
再来磁湖,是一个夏日傍晚,太阳还未下山,但退去了光芒万丈的炽烈,西边天一片灿烂,微风揉皱了水面,晚霞把余辉洒在湖上温柔灿烂,荡金跃银,那是一种阳光的幸福,磁湖有梦,那是更替的梦,是个金色的梦!翠绿的杭州路如苍龙横卧,若把磁湖比西子,那杭州路就是西子身上美丽的绿裙带,一处闪光的亮点、令人向往的部位,柳丝如帘,休闲纳凉游人如织,香樟林里情话绵绵说不完。磁湖水波不兴,接纳着成功的与失败的,汇集着欢乐的与忧伤的,磁湖不语,没有贺辞与劝慰。
夜幕降临了,天上的星星现了,环湖的万家灯火亮了,杭州路上的灯亮了,磁湖收容着来自各方的光源,红的、绿的、黄的,各种灯光在湖心汇聚,五光十色,磁湖显得沧桑、深遂。
磁湖的秋是温柔的、文采的,不因几阵秋风翠绿悄然逝去。柳条还是梳理着一切应该梳理的怠情,湖清岸净,水落石出,清波捧出旷野蓝天,明月清风不违时令一度一年,磁湖不语,孕育着一切时开时落的花朵;容纳着一切有盛有衰的茎叶,玉成着一切有生有死的生命。对任何逝去不感悲凉,挥退着,送别着,也埋葬着,永恒瞬变,磁湖是永恒的乳母!无论初到与重来,这里总有适度的温凉,相宜的浓淡。
磁湖,一个梦的故乡,世俗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