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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走近神农架金丝猴部落

【李保全】

公元2005年,一条惊人的消息从湖北神农架传出,中国国宝金丝猴一百多年来首次走出深山和人类亲密接触,这群金毛闪闪、潇洒自如的齐天大圣的子孙们穿越时光的距离和物种的阻隔,向人类发出了来自远古的呼唤。

神农架大龙潭,一条长五公里的峡谷。在龙头岭下有一口深潭,名为龙潭,大龙潭因此得名。大龙潭栖息着金丝猴大龙潭部落。金丝猴是中国特有的灵长类动物,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神农架金丝猴原定为川金丝猴亚种,现经专家确定为神农架独有种群。

神农架大龙潭是一个洞天福地、百猴嬉闹的金丝猴王国!一只只聪慧、伶俐、活泼、顽皮的金丝猴,一群群悠然自得、自由自在的小孙悟空,隐没于山野,活跃于树林,用它们独有的方式传递给人类和谐的音符。

今日大龙潭,人类的家和金丝猴的家比邻而居,只有一百米的距离,可是这短短的一百米人类却几乎走了一百多年。

1891年,法国传教士比尔特在云南见到了一种他从没见过的动物,经过他的披露和宣传,这种奇特的中国仅有的动物在西方引起了轰动。1897年,法国生物学家米勒?爱德华给这种动物命名为中国金丝猴。

可是,正当国人为发现国宝而无比骄傲和自豪,想走入金丝猴的世界时,金丝猴却从此逃离了人类的视线。此后的一百多年里,在中国再也没有这个物种的任何消息,即使是专门研究它们的专家们,也只远远捕捉到它们的只鸿片影,留下无尽的惆怅。

1978年,神农架陆续发现了金丝猴的踪迹。1995年,神农架林区的科考人员开始对当地的金丝猴进行追踪研究,经过十多年的艰苦努力,逐步摸清了金丝猴的种群情况,并通过人工补食等科学手段,让金丝猴走出了茫茫原始森林,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目前,神农架已经成立中国首个金丝猴保护研究中心。湖北省委、省政府从战略的高度提出,要在珍稀上下功夫,加大自然环境保护和旅游资源的开发力度,积极探索生态旅游,湖北省旅游局则制定出神农架“坚持科学开发,谋求和谐发展”的发展纲领,一幅山水交融、物我同畅、天人和谐的美好画卷从此缓缓展开。

在金丝猴保护研究中心,有这样一群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工作人员,他们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金丝猴研究事业。

2005年6月的一天清晨,湖北省神农架金丝猴保护研究中心大龙潭基地的工作人员像往常一样,开始了这一天跟踪猴群的工作。这项工作,是为了整体了解金丝猴群的活动范围、迁徙过程以及猴群栖息地周围的环境。

跟踪小组由杨敬龙、姚辉、黄天鹏和刘强四个人组成。他们每人都背着三四十公斤重的帐篷、观察器材和生活物资,穿梭在神农架的原始森林里。神农架是完全的原始森林,山上的植被十分茂盛。而猴群最喜欢的是桦树、华山松、冷杉这些高大的树,它们在这些树的顶端嬉戏、玩耍、休息。金丝猴在活动和迁徙的时候,常常是从一棵树的顶部,以跳跃的方式到达另一棵树上,而且大部分都是在主树干的中部以上活动,这给工作人员的跟踪和观察带来了很大的不便。

此外,猴群活动范围都是集中在原始森林深处的无人区域,以前从来没有人来到过。工作人员脚下根本就没有路,每天这个四人跟踪小组都是踩着厚厚的腐殖树叶徒步跟随,这也给跟踪猴群的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

这天,这个四人观察小组悄悄地跟在了一个猴群的后面,观察小组希望通过跟踪这个猴群,了解到这个猴群栖息地周围环境等一系列情况。然而,就在大家跟踪的过程中,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个被跟踪的猴群集体从大家的视线中消失了。

跟丢猴群,这种情况在跟踪观察小组的日常工作中时有发生,大家处理起来也有一些经验。于是,四个人又开始重新寻找猴群。

然而,在这片原始森林里寻找猴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工作人员只能根据猴群活动时留下的痕迹,一点一点地移动位置来寻找。通常情况下,由于原始森林人迹罕至,树木都是保持着一种原始的形态。一旦猴群在这片树林里活动之后,往往会在树上或周围的岩石上留下痕迹,比如折断的树枝、翻开的树叶及粪便、石头上的苔藓的痕迹等等。

四人小组不停地在山林里穿行着,寻觅着。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工作人员杨敬龙停下了脚步,原来在他前方几米开外,一条青蛇在树枝上游弋。杨敬龙随即提醒身后的队员,这条蛇是菜花烙铁头,剧毒,绕远点走。

经历了这次险境以后,队员们在寻找猴群的过程中就更加小心了,时刻注意着周围环境。可是两天过去了,工作人员一直都没有找到跟丢了的这个猴群。这时候,大家都有点泄气了,不知道猴群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与此同时,跟踪小组的后勤保障也出现了问题,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快要吃完了。

按照目前的这种情况,如果这时依然还找不到猴群的话,工作人员只能下山回到营地补充食物。如果这样,当工作人员再次从营地返回这里的时候,想要继续跟踪猴群就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沮丧。

究竟应该如何抉择呢?就在大家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姚辉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咦”的一声很微弱的叫声。

叫声确实十分微弱,估计是距离太远了。突然,又是“咦”的一声。这次的叫声大家听得比较清楚,确定是金丝猴发出的声音,这让大家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顺着猴子发出的叫声,大家急匆匆地又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在四周的树梢上仔细观察。

又经过两天的艰难寻找,工作人员终于在大龙潭附近的一个山坳里,找到了这个猴群。虽然发生了这样一个意外,但跟踪猴群的工作终于又可以继续下去了。

由于跟丢猴群这个现象时常发生,这给研究保护中心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怎么样才能不被猴群甩掉?工作人员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空旷的山林里,猴群们嬉戏玩耍的叫声显得那么抑扬顿挫。这时,在姚辉的心里顿时产生出了一个看似荒唐的念头:这些与人具有99%相同基因的动物,是否会有它们自己的语言呢?如果能掌握金丝猴的语言甚至能用金丝猴的语言与猴群进行沟通,也许就能知道猴群的活动方向,今后就不会担心金丝猴会跑远了,这也能给以后的工作带来很大的帮助。

抱着这个想法,姚辉开始了对金丝猴叫声的观察。他希望通过观察学会它们的叫声,然后通过刻意地去模仿金丝猴的叫声,让它们以为是同类发出的声音,达到和它们沟通对话的目的。

姚辉特别注意到一只叫长毛的金丝猴。长毛是整个金丝猴群里一只年老的公猴,年轻的时候,它一直是一个家庭单元里的家长,由于现在年老体衰,被其它公猴抢去了家长的位置。现在的长毛孤苦伶仃,和其它在争夺家长时败下阵来的公猴一起,组成了一个特殊家庭。这个家庭里的成员,全部都是雄猴。因为这个群体里的金丝猴不是太年轻就是太年老,因此别的家庭经常欺负这个群体,它们不得不更多地依赖人的帮助。

渐渐的,这个全雄家庭里的成员最先与大龙潭基地的工作人员成为了朋友,它们从工作人员的手中获得食物,还时常和工作人员们一起玩耍。看到这只年纪比较大、性格十分温顺的公猴长毛,姚辉认为它可能将会是自己学习金丝猴语言的一大突破口。

一天早晨,姚辉起了个大早,他给金丝猴们准备了满满一大筐的食物,他也想亲自试试,看看能不能和金丝猴进行对话。金丝猴长毛来吃东西时,姚辉用他学会的叫声呼唤它,然而他换了好几种叫法,长毛也没有反应。

虽然出师不利,但姚辉并没有气馁。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姚辉就会和长毛黏在一起,尽量去观察和学习长毛的发音。

在和长毛接触了一段时间以后,姚辉发现长毛会发出一种“咦——”的声音。虽然只有这短短的一声,姚辉听到以后如获至宝,难道这就是金丝猴们的语言吗?

再通过对其他金丝猴的观察,姚辉发现,“咦——”这种声音不仅是长毛经常发出,其他的金丝猴们同样经常发出。不同的是,由于每只金丝猴性别、年龄不一样,所发出的“咦——”的声音在音调上会出现不一样。

经过思考,姚辉确信“咦——”就是金丝猴的语言。

对于自己的这个判断,姚辉感觉很是兴奋,他已经成功地提炼出了金丝猴语言的一个音节。可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发音“咦——”,对于金丝猴来说究竟代表了什么意义呢?

为了弄清楚“咦——”这个音节在金丝猴群中的意义,姚辉继续查阅着很多的资料。一个偶然的机会,姚辉接触到了一本名叫《野外研究金丝猴的社会》这本书,在这本书里比较系统地记载了金丝猴的发声行为。书里将野外金丝猴的发声行为分为了18种声音:招呼声;回应声;家庭合唱声;惊异声;轻度报警声;报警声;惊恐报警声;方向报警声;安抚声;讨论声;爱慰声;和解声;恸哭声;威胁声;发怒声;求饶声;撒娇声;发脾气声。

姚辉明白了,自己听到的长毛和其他金丝猴经常发出的“咦——”的声音,就表示猴群之间相互打招呼的意思,告诉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虽然资料把金丝猴的语言讲得非常详细,但能让金丝猴听懂自己发出的声音,从而达到与能够与金丝猴进行交流的程度,这可不是光靠书上的知识就能行的。为了尽快掌握与金丝猴交流的能力,姚辉进一步向长毛学习叫声和发声方法。

“咦——”,姚辉和长毛打招呼。

可是,对于姚辉的友好问候,长毛还是一脸的茫然,它只对姚辉手中的食物感兴趣。姚辉的尝试总是以失败而告终。

为了弄清楚自己失败的原因,姚辉找到了自己的领导,神农架金丝猴保护研究所所长杨敬元,希望杨所长能够给自己一些建议。

杨敬元,大学毕业以后被分配到神农架金丝猴保护研究所,从事金丝猴的研究几十年了。对于姚辉提出的问题,他有自己的看法,金丝猴的声带与人有很大的区别,想要像金丝猴一样发出标准的“咦——”的一声很不容易,几乎是不可能的。

姚辉知道了问题关键所在,他并不气馁,而是更加努力地探索研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用摄像机对着金丝猴,一边拍一边学。同时注意金丝猴的口型和发声习惯,对着学。

就在这时候,姚辉要学习金丝猴语言的举动带动了大龙潭研究基地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他们深知,一旦人猴对话成为了现实,这将会是一件多么振奋人心的事情。哪怕是几个音节,几个单词,都会给今后的金丝猴研究积累下宝贵的经验。因此,大家都为这件事出谋划策,只要没事就会聚在一起研究讨论。

大家曾在一起讨论说,姚辉学金丝猴的叫声学得不像。他们每个人自己学着金丝猴发“咦——”的叫声,比较谁更加接近。

就这样,姚辉和队员们一直都在尝试着不同的发音、音调,可是金丝猴们始终对这些刻意学习自己语言的人类不怎么“感冒”,一直都没有给出回应。辛辛苦苦这么长一段时间,猴群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家都很丧气,连此时姚辉的心里也有些动摇了。他们甚至认为金丝猴完全不可能听懂人类模仿它们的叫声。对于人类来说,金丝猴的语言就犹如是一门特别的外语,猴群根本听不懂由人类口中讲出的这门语言。

一天早上,姚辉一边学着金丝猴的叫声,一边例行给猴群投食。听到姚辉的呼叫,突然有金丝猴给出了回应。当金丝猴的叫声在山林里此起彼伏的时候,姚辉顿时感到兴奋异常。他感觉到自己终于迈出了与金丝猴对话的第一步。

到后来,姚辉发音变得越来越准,金丝猴听了就能知道这是人在给它们打招呼。再到后来,就算你发音不那么准了,金丝猴同样也能知道你的意思。

与此同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姚辉慢慢发现了金丝猴们的一声看似简单的呼叫,其中还蕴含着很多的窍门。比如想要得到金丝猴的回应,就不能等到金丝猴睡觉的时候去叫它们,因为这样猴群是不会给你回应的。

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姚辉的信心也就更足了。利用给金丝猴投食的机会,姚辉用摄像机记录了大量的金丝猴的声音。有一次,他突然听到了金丝猴的一种特殊的叫声“呜——嘎”。这种叫声是什么意思呢?大家一起来讨论,估计是猴子报警的声音。

在《野外研究金丝猴的社会》这本书上,也记载了“呜——嘎”这种叫声,这是金丝猴群的一种报警的声音。姚辉通过观察发现,在一般的情况下,成年的猴子在遇到紧急情况时,都会发出一种“呜——嘎”的叫声,那么他们是在警告同伴还是在向同伴求救呢?姚辉决定破解“呜——嘎”这种声音里面的含义。

他发现,一般雄猴发出这种声音之后,他所在的家庭成员的动作就是快速地上树躲避危险。另外还有一种情况,小猴子发出“呜——嘎”的声音,是向工作人员索要食物。

现在,姚辉终于明白了金丝猴“呜——嘎”发音的秘密。

此时的金丝猴群已经与姚辉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姚辉也能够用一些简单的金丝猴语言与猴群打招呼。金丝猴每天都会有一个合唱表演,当姚辉参加它们的合唱表演时,猴群所有的成员都用叫声对于自己的这个“近亲”表示欢迎。

神农架金丝猴拥有健壮的体格、天使般蓝色的面庞和浑身金光闪闪的毛发,再配上那双水汪汪、圆溜溜会说话的大眼睛,显得格外机灵可爱、活泼神气。也许是上苍厚待这些齐天大圣的后代们,让它们既拥有猴类少有的秀美外貌,还拥有动物罕见的聪明智商。它们身手敏捷,表情丰富,举止滑稽,是最容易与人类沟通的动物。它们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憨态可掬,又极通人性。每当工作人员靠近猴群时,它们从不强行索取,只是摇着肥臀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用明亮的眼睛看着工作人员,让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地掏出所有的食物。胆大的小金丝猴偶尔还会认真掰开工作人员的手指头,好像在检查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在神农架大龙潭,赏绿踏青,登山观瀑,人逗猴,猴戏人,一幕幕场景,一幅幅画卷,愉悦着身心,释放着激情。

和为贵,和则顺,天地人和,和生万物!猴和人类和谐相处,彰显着一种天人共生、物我一体的崇高境界、一种尊重自然、良性发展的文明追求。

时至今日,神农架金丝猴部落的秘密尚未完全解开。这些已经和人类和谐相处的精灵们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重大的秘密?它们未来能否用自己的语言向人类讲述自然界的真相?人类能否从它们那里揭开人类生命进化的密码,探索人类自身的起源?这一切要等到未来去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