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泽甚至不知道屋主到底是什麽来历,只知道房子的主人住在东京市郊,这还是从其他村民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以往村子里只要有人打算整修房屋,一定会委托安森工业代为施工,然後屋主一家人的家世背景和生活习性就会成为村民们茶余饭後的讨论话题[未免太恐怖了吧];可是这次安森工业似乎没有接到这笔生意。临时搭建的铁皮围墙上面喷上大型建筑公司的抬头,挂着外县市车牌的大型工程车辆进出频繁,这种浩大的工程并不是乡下地方的小型建筑商所能胜任的。
从外观看来,房子似乎是两层楼的建筑,外墙东凹一块西凹一块,结构十分复杂。从陡峭的屋顶上面开着几扇窗户看来,屋顶下方应该有个小小的阁楼,而且看过地基施工的人都知道,这栋建筑物有个又宽又广的地下室。厚实的石砌外墙表面镶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木骨墙的结构。整栋屋子给人一种十分简朴的印象,虽然有点年纪,落成的年代却应该没有想像中的古老。若真的是拥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想必也没那麽容易就从别处移建过来。
屋子的窗户不多,除了窗户之外,看不到任何对外开放的空间。印象中屋子的一楼似乎有几扇观景窗,造型十分简单,没有复杂的木刻雕饰。每扇窗户都装有百叶窗,不过全都是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而已,严格说来应该叫作挡雨板才对。屋子的采光和通风似乎不太好,不过从厚实的外墙和高耸的天井看来,夏天住在这里应该颇为凉爽舒适。
广泽一直认为这栋对外封闭的建筑物是一座城堡。城堡座落於俯瞰全村的半山腰上,保护着所有村民抑或是监视着全村。若那栋建筑物真是城堡,那它绝对不是外场村的碉堡,而是外人设于前线监视全村的桥头堡。问题是那些外人又是从哪来的?
城堡从枞树林中正对着外场。
(村子被死亡的阴影包围。)
“爸爸。”打开玄关的大门,女儿从门口探出头来。
“吃饭了啦。”
“怎麽不先跟爸爸问好呢?”
妻子的脚步声从门内传来,广泽摸了摸小女儿的头。
“人家刚刚已经说过了,爸爸还没回答呢。”
“嗯,我回来了。”
广泽轻推女儿的背心,一起走进玄关。进门之前,又朝着半山腰上黑色的屋顶看了两眼。
(枞树已死。)
不知道寺院里的作家会怎麽描述那栋正对着外场的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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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光在黑暗之中画出一道弧线,贴着地表轻轻的飘了过来。这是从墓穴苏醒的死者派遣鬼火对他的召唤。
死者并未靠近他,只在前方静静的等待他的到来。他们张开空洞的双眼,站在结冻的大地之上,目视着他从自己的身边蹒跚走过。腊白的脸庞在鬼火映照之下,更是阴森骇人。
他拖着脚步缓缓前进,仿佛在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
好不容易走近身边,弟弟却依然无语。没有诅咒的话语,也没有憎恨的咒,甚至连轻微的叹息声也听不到。弟弟并未举起双手殴打他,更未向他投掷地上的石块。
弟弟只是站在前面静静的等着他的到来,容貌宛如生前,却难掩死亡的阴影。毫无生气的双眸连眨都不眨一下,灰暗的瞳孔直盯着他的脸庞。覆盖身体的雪白屍衣沾满了墓地的泥土,从身旁颓然垂下。”
静信,没错他就是诚哥二次魂穿的人物。他很喜欢现在这种平静的生活,但是他知道不会长久的,但是他仍然坚持要把这部小说写完。他停下手中的铅笔,然后稍微思索了半晌。
“即使弟弟没有复仇的念头,做哥哥也会认为他的出现是为了复仇而来。弟弟的出现是为了将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炼狱。”
“打从看见弟弟从墓地苏醒之後,他就认为弟弟是为了复仇而来。在恐惧感的驱使之下,他用尽一切方法想要逃离弟弟的掌握。”
“然而没有人能够逃离屍鬼的手掌心。每当他打算逃到另一个地方,弟弟就会先他一步出现在他的目的地。几次下来之後,他终於发现自己无路可逃了,因此每当弟弟又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只能畏畏缩缩的从弟弟的身边走过(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自己不管到哪去,都会碰见死而复生的弟弟)。两人每次的交会总是令他心惊胆战,不知道弟弟什麽时候会对他展开报复。”
(报复)
诚哥盯着稿纸开始思索。
“他所想像的复仇到底是什麽?大概是日本鬼故事常出现的一命抵一命,要不就是如同当初他杀害弟弟的方法,只是这次换成弟弟手持凶器将他杀死。抑或是那块结冻的大地早就安排好巧妙无比的复仇方法?”
接下来好一段时间,盯着稿纸的静信一直在思考复仇的模式,以及各种象徵复仇的暗示手法。诚哥开启大脑的记忆库,搜寻古今中外所有复仇的手段,却找不到一种适当的安排。不死心的他再度寻找与复仇有关的参考记忆,却依然一无所获。
随后诚哥轻轻的叹了口气,看看办公室墙上的黑板。意识顿时从稿纸(结冻的大地)回到现实世界,午後的阳光填满整间办公室,冷气机的凉风吹得後颈冷飕飕的,若有似无的蝉鸣透过紧闭的玻璃窗传了进来。
七月二十七日星期三,下午原本排了两场法事,後来决定由鹤见和池边负责处理。诚哥将稿纸叠好放进抽屉,再将笔镇压在反折的稿纸上面之後,便关上抽屉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刚好遇见拿着一只大茶壶的美和子。
“要出去啊?”
“嗯,想去图书馆找些资料,妈,还是我来拿吧。”
美和子笑着摇摇头。
“不必了,你赶紧出门吧。”
诚哥点了点头,朝着玄关走去。穿过广场走出室外,盛夏的艳阳照得他睁不开双眼。刺耳的蝉鸣阵阵传来,种植在庭院的草本散发出旺盛的翠绿,从山门延伸到大殿、办公室、甚至是寺院玄关的铺石步道更是白得刺眼。看到诚哥走出来之後,散落在各个角落的老人家纷纷向他点头致意。
“副住持。”
声音是从树丛当中传出来的。一个中年妇女从玄关旁的树丛当中站起身来,脱下头上的草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