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白皙四肢同时也被不知从哪长出的荆棘所缠绕。
接着是一条大蛇,蜿绕蜿k在她的胸前、颈项、腹部。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西德发出惨叫。这也是情有可原。因为赌上一生所思念的公主,竟然变成如此骇人的模样。甚至连不曾见过艾尔莎的优贝鲁欧也不禁心生惧念。
双眼覆盖着黑色锁链,四肢缠绕着荆棘,身体蜷蜿着大蛇。
全身受到束缚的王妃,缓缓地张开嘴唇。
没有声音,没有泪水,只是在诉说着什么。
呈现一股异样的气氛,类似沙城在崩塌前一刻所感受到的预感。
「公主殿下!艾尔大……」
西德的呐喊陡然而止。
束缚着王妃的荆棘瞬间伸长,切断了他的脖子。
「啊。咦……」
一旁的玛兹·米欧双脚瘫软,不支倒地。然而裙身却没有触及地毯。在她跪坐在地前,艾尔莎缠绕着荆棘的手指突然指向玛兹。仿佛被隐形的野兽吞食一般,她的下半身凭空消失。
往下坠落的上半身也紧接着应声消失。
「哇啊啊!」
彼得·罗伦斯双手抱斧,向艾尔莎直冲而去。
他挥起斧头,准备奋力砍下。然而,却无法如愿。
蜿绕在艾尔莎身上的大蛇吐出毒液,头部遭到喷洒的彼得倒栽葱地摔了下去。他仅痛苦了短短数秒,随即停止痉挛,一动也不动。
剩下的优贝鲁欧与雷德两人,脸也因为恐惧而扭曲。
「喂喂。」
「唔……」
艾尔莎的唇瓣。
泛着艳丽淡红色,状似痛苦地呻吟着——面前出现了白色光球。
可以放在手掌上的大小。宛如一颗月亮。
微小的光点凝聚成形成一颗球体,看起来像是萤火虫聚集于一处。
叽叽叽叽叽叽叽,发出高音贝的声响。
「……喂,首领。」
这种时候仍不忘闲扯淡,或许是雷德·欧塔姆的美德。
「这家伙不妙耶。」
优贝鲁欧无法反应,身体动弹不得。
他仿佛入神地凝视着王妃面前的月亮。
「……唔!」
然后,王妃——闭上了双眼。
透过祝福之吻,满月达到饱和。
光球化为光线,一口气释放出来。
从左侧到右侧,狂暴地扫荡着。
受到光线照射的地方一瞬间溶解。仿佛用烧烫的菜刀切开奶油。连同地毯开始液化,从伤口喷出白色的火焰。
「你在做什么,快躲开!」
雷德推开陷入呆然的优贝鲁欧。然后跌坐在地的雷德看见光线扫向眼前的地板。
朝左右扫了一圈后,这次朝正面而来。
撕裂了夜晚的漆黑,扫向朝屋外某处——然后才终于停止肆虐。
随着光线的收束,王妃的任务似乎已经结束。
身体各处如海市蜃楼般摇曳,渐渐扩散开来。或是形影本身开始变得稀薄。首先是四肢,然后是身体,接着是锁链、荆棘与大蛇。
逐渐消失的唇瓣,最后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然而如同求救般的呻吟却没有化为声音。逐渐朦胧地消失,最后只留下白色火焰与惨不忍睹的破坏痕迹。
?
弗格紧咬嘴唇,目睹着敌人接二连三地死在她的手下。
这是第二次醸成这类惨剧。
第一次是在执行过数次任务时。起因是弗格的判断有误,导致艾儿蒂被孤立在敌阵之中。在仓皇无措的艾儿蒂哭喊下,她出现了。弗格赶到时已经来不及,暴虐正在进行着。只能在一旁目睹全程。
当时死了十五人。这次是几个人?
正如西德·艾诺雷·杰克利夫特用言,她是艾尔莎。
艾尔莎·菲娜·雷·德赛。也就是莹国国王的前任王妃,也是艾儿蒂的母亲。
虽然是艾儿蒂所操使的炼术之一,但与其他术式有着根本上的不词。
首先,并非是透过艾儿蒂本身的意识去发动的。她在察觉到生命危险的状态下,「障壁(Ehrle2)」被打破,艾尔莎便会径自现身。
其次,艾儿蒂本身无法进行控制。破坏行为完全是自动展开,在尚未满足条件之前便不会消失。条件是危机过去。但是弗格无法定夺是母女哪方所下的判断。
然后——虽然这是猜测——艾尔莎恐怕不是艾儿蒂创造出来的。换句话说,不是创造出来的,而是召唤出来的。
艾儿蒂没有发动艾尔莎的记忆。上次也是同样的情形。这次应该也是。然而她的「艾尔莎」与王宫的肖像画上的前任王妃有着相同的容貌。将出生后只共度短短数个月的母亲长相完美地呈现出来。
不可能记得母亲的长相。应该也没有看过肖像画。
既然如此,那个又是什么?
是因为母亲的思子之情而让魂魄被滞留在炼狱,在爱女危机时现身吗?
是因为孩子的思母之情而让魂魄联系着炼狱,化为被操纵的人偶吗?
或者是雷可利以前抛下的谜团——炼狱其实是人死后的灵魂会前往的地方,而炼术是将灵魂残渣进行再次利用,罪大恶极的行为。
弗格不晓得,找不出答案。也不应该轻易做出结论。
自己所能做的只是适应现实。也就是接受眼前的惨状。
最后释放的光芒——弗格暂时称为「接吻」——恐怕是对准外头的狙击手。对方应该无法事先预料,肯定已经不活在世上。
残留在身体的毒素仍不减威力,但感觉已经开始走下坡。弗格撑起上半身,环视着惨状。
首级遭砍断的西德·艾诺雷·杰克利夫特。仅剩下一部分手臂与脚的玛兹·米欧。身体因为毒液而开始融解的彼得·罗伦斯。
然后——
「哎呀、哎呀。」
幸存下来的两个人。
雷德·欧塔姆,与优贝欧鲁·卡特榭雷提斯。
「这可不是开玩笑……别闹了。」
但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意。
优贝鲁欧倒地失去意识。雷德的右手从手肘以下不见了。
「唔……」
弗格使出浑身力气,终于立起膝盖。
「喂,不要勉强啦。」
雷德皱起眉头阻止弗格。
身为敌人却表现出担心。
见到弗格一脸惊讶,雷德回以苦笑。
「老实说,你跟我比较起来,我的状况比较糟。虽然你中毒,但我的手臂不包扎的话,会愈来愈恶化。还有……各自要顾昏倒的同伴,看谁比较快醒过来吧?」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要逃跑,而你不要追上来。」
单纯又理所当然的回答。
当然,弗格内心也抱着不能让对方逃跑的想法。
他们已经知道艾儿蒂是公主,加上目睹了「艾尔莎」。为了封口,必须杀掉他们。
最重要的,如果让他们活着离开,恐怕又会策谋类似的计划,危害到莹国。要彻底击溃他们的机会只有现在。
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
而且,一旦决定交战,雷德一定会瞄准艾儿蒂。弗格不允许这种情形发生。加上对方没有理由要为了优贝鲁欧赌上性命。而且按照上次的经验——艾儿蒂恐怕会睡上半天。换句话说,比起胜算,最重要的是无法保护艾儿蒂。对弗格而言,会以哪方为优先再明白也不过。
「好了。」
不晓得是否看出弗格的想法,雷德无防备地转过身去。
他拖着踉跄的脚步,单手抱起优贝鲁欧的身体。
这个行为让弗格感到有些意外。
「我还满中意这位首领。」
他一面走向出口,回过头露出一笑。
「虽然自己说有些奇怪,但我的脑袋有些异于常人,偏离了常轨……所以,世上不允许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话虽如此一按照世俗想法去活,会因为太过痛苦而让我抓狂。抓狂也代表偏离常轨。简单来说,我这位『杀戮博士』决定活得坦荡。」
弗格沉默不语。
有一部分想法无法认同他,有一部分则可以理解。类似自己与艾儿蒂——不被社会、不被国家所接纳。
「这家伙认同了偏离常轨的我。这个感觉不差。所以,我暂时要跟随着他。这么一来,迟早又会要跟你们互相厮杀吧……哎,我的乐子正是鲜血、内臓跟杀戮。而且,这个感觉也不差。」
「我懂了。」
所以弗格答道:
「下次再一决胜负吧。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好啊,我也一定会杀了你们。」
挥了挥手,雷德·欧塔姆离开了晚宴会场。
虽然势必会遭遇担任警备的炼术师们,但他们应该不会输吧。
弗格明知不应该,仍希望雷德与优贝鲁欧能够存活下来。
因为弗格今天吃了败仗。
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负伤,无法动弹,无法保护自己最珍视的少女——结果靠「艾尔莎」解围。虽然局势不利于弗格,但对弗格来说,这是如假包换的败北。而且是无庸置疑的。
所以,自己必须扳回一城。
对方晓得自己等人的秘密。艾儿蒂身为公主,以及「艾尔莎」的事情。那些家伙瞄准着艾儿蒂。这次一定要保护住艾儿蒂。
打败那些家伙,透过自己的手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要让艾儿蒂感到安心。
绝对不会再让自己感到同样的悔恨。
「……唔。」
弗格坐在地上,抚摸着倒在身旁的公主背部,喃喃自语着。
「没错。不能输……岂能输!我不会再输第二次!」
说完,泪水自双眼不停流下。呼吸难受、胸口疼痛。
弗格紧咬嘴唇,如同孩子般抽噎地哭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