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李十方的意识逐渐恢复，他想摸摸剧痛的左腿，发现自己不知被什么东西压了个结实，根本动不了。
我着了孙仁的道！现在这是被压在了超市里，压得多深？都伤到了哪里？孙仁已经跑了吧，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果然啊！
这次还能出去么？不是要挂在这里吧！
周围一片漆黑，李十方想抬头，脖子针扎一样的疼，他冷哼了一声，没抬起两厘米就感觉后脑碰到了硬物。他想用手摸摸头上的东西，这会儿才注意到右手放在腿旁，左手压在身下已经有点麻木了。
努力抬了抬身子，后背一样被东西压着，没办法，李十方忍着疼，一点一点的把左手抽了出来，在有限的空间里反手摸了摸背上压着的东西，是水泥。
李十方趴在那里，静静的调整了一会呼吸，轻轻动弹着手和脚，他想试探出周围的空间到底有多大，发现脚周围的空隙明显比上半身要小，万幸他是这个方向趴下的，要不然估计已经被砸死了。
右手边是水泥块，没有活动的余地，左手边有一条缝隙，可也只够把手塞进去，活动一番，李十方叫苦不已。
他被困在一个十分狭小的空间里，不能翻身不能挪动，右边和后边完全被堵死，左边是一条仅够手臂回旋的缝隙，前方一片漆黑也不乐观。
难道要活活困死在这里？
李十方不甘心束手待毙，鼓起劲儿一丝一丝的向前移动，“咣”的一下，脑袋碰到了前面突出的砖角，尖锐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全身猛的一抬，又结结实实的撞到了头上的水泥板。
空间的促狭让他无比难过，胸口像着了火，又像长了草，翻身翻不得，抬头抬不得，有劲使不了，李十方只觉得胸中郁积了好大一口闷气，想忍忍不住，想爆发又没有空间让他发泄，刹那间，他嗓子眼咕噜出一声怒吼，全身肌肉紧绷，四肢不管不顾的全力动了起来……又被周围的水泥物体强横的限制住……四肢和全身传来的痛感让他越来越暴躁。
啊——啊——啊——孙仁！——
李十方丝丝的抽着气，伏在地上安静了下来，他的手被划出了几条细细的口子，血快速的流了出来，可他却似毫无知觉。
这样过了足有两个小时，李十方还是那样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他闭着眼睛，在回想着大地震以来的一天天，一幕幕，一个个人。薛景！我若死了，薛景会怎样？她……会哭吧！真遗憾啊，到底是有缘无份，做不成夫妻。
她会来找我么？她会来救我么？她能救得了我么？孙仁！孙仁想必已经回去了，他会怎么对付薛景？
孙仁？他为什么要杀我？他的理由是什么？为了地下室还是为了薛景？他会放过薛景么？
李十方静静的躺在那里，意识渐渐的散了，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河水在奔腾，放佛感受到大地在颤抖，放佛看见风吹过绿油油稻田涌起的波浪，放佛闻到了冬天时雪落后的味道，他好像一粒尘埃在寂静黑色的宇宙里漂浮，漫漫悠悠不知所在……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无花无酒锄作田……
合金装备……
魔兽世界……
叶澜……
和叶澜幸福快乐的大学时光……
两人第一次接吻的那个傍晚，在学校主楼后面那个有松树的小树林……
十方，你会一生爱我保护我么？我会……
十方！嗯？你没梁朝伟帅！呃……
十方，我们……离婚吧……
地藏……地藏……地藏！
……
好黑！好疼！……我还活着！李十方幽幽醒来，脑子里一片空灵，没有爱，没有恨，没有嗔，没有惧，心头反反复复都是他一位朋友常念的一句禅：一切法，无所有，不可得，毕竟空。
前面一定有路，我要出去。
李十方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用手一点一点摸自己身上的兜和装备。刀、甩棍，裤兜里，火机、巧克力，小腿上还有一把刀，物资装的最多的战术背心没穿来，现在只能靠这些东西求生了。
他艰难的掏出裤兜里的火机和两板德芙巧克力，又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把M9和甩棍也挪到了头旁边，他趴得实在受不了了，勉强侧歪着身子休息了一会。
“啪”的一声，李十方按开了火机，才亮了一下，他一个激灵，赶紧松开了按着火机的手，空间太小，火燎到了鬓角上面的头发。没办法，他使劲的往下窜了几下，再次按开火机，终于看见了头前的情形。
前面像是半堵断墙整个塌了下来，红色的砖和水泥缝在火光下时分醒目，跟他背上的水泥板刚好既叠加又支撑，如果没这块断墙，他应该就可以爬出去，可是没这块断墙，说不定他已经被棚顶的水泥板砸扁了。
李十方记好了断墙砖块的位置，熄了火机，忍痛用M9开始往下抠砖头。刮了几下，感觉小空间里灰很大，他停止抠砖，慢慢回手，把衣服往头上拽，直到差不多盖住了半张脸，才又咬着牙开始抠砖头。
李十方抠抠停停，停停抠抠，刀口钝了，照旧挖；砖沫多了，推进左手边的缝隙里，挖不了水泥茬，用棍子敲。抠下来的砖头，看大小或塞进缝隙或移到脚底或放在身旁顶着水泥板做支撑，李十方怕赶巧再来场余震把上面的水泥板震下来。他不知道的是，他昏迷的时候，已经发生过一次强余震了，前面这块断墙就是余震移过来的，要不是这场余震，他早就被水泥板收了命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十方隐约记得自己睡了七次了，他疲惫已极，肩膀、前臂、手腕和手指都已经疼到麻木，休息不动时整个胳膊的肌肉都在突突的跳，手指也是不自觉的抖动。
巧克力已经吃了一板，衣服不知被汗湿透多少回，他现在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缺水。“还坚持么？要不要趁着刀还有点残存的锋利刃口，给自己一个痛快？”
李十方轻轻摸着脸旁的M9，像一个相依为命的忠实朋友，像一个不离不弃的亲密爱人。他用颤抖的手指摩挲着已经钝到无锋的刀刃，一寸一寸，好似已经血脉相通。
摸到刀柄的时候，忽然发现刀柄的末端好像是活的，小心的拧了几下，掉下来一个盖儿，李十方赶紧按开火机凑近一看，原来刀柄是空心的，里面装着一个小塑料瓶，几个小塑料包和一小块黑色的东西。
塑料瓶里装的是几根火柴和几片药，塑料包分别装着消炎粉、止血粉和止痛药，黑色的是一小块磨刀石。
看着小塑料瓶，李十方愣了一会，然后就下了决心。
他将塑料瓶里的东西小心的放进刀柄，摸索着将塑料瓶移到了身下，一会，拿瓶子的手感觉到热度了，哆嗦着把瓶子拿到脸旁，闭眼咬牙，把瓶子放进了嘴边，“咕嘟……咳……咳……”
李十方在有限的空间里咳着，脸憋得通红，咳个不止。等咳嗽停了，他趴在地上静了一会，又把瓶子移了下去。
如是几次，李十方休息了一下，再次勉力开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李十方终于开辟出一块能斜倚着的空间，前面是否有足够的空间出去还是未知，他却已经消耗到油尽灯枯的边缘了。
难道自己挣扎了这么久，只不过是换来一种舒服点死去的姿势？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吃了最后的一小块巧克力，再次趴下来，按开已经所剩不多的火机仔细的在周围看了一圈，左侧的缝子到这里已经宽了一些，可是离爬人还差很远。李十方移动火机在缝隙里看了看，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心也剧烈的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