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
开门的不是老杨,是半个多月前在门口见过的老杨的医生女邻居,这个地下室的主人。
女医生神情还算镇定,但眼睛中的戒备、无助和疲惫暴露无遗。李十方眼睛下瞟,看见了她手里的刀。
看见门外的人手里拿着棍子,女医生眼光一闪就要关门。
李十方连忙撑住门,快速说道:“别关门,我没有恶意。我是你邻居杨一峰的同事,我也是公安局的。”看见女医生的眼睛在自己扶门的手臂上转悠,李十方连忙把手缩了回来,收起棍子苦笑道:“我这也是为了防身。”
“老杨在你……”李十方刚想说老杨在你屋子里么?话到嘴边觉得跟一个手里拿刀的离异女人说这样的话有点找不痛快,连忙改口道:“老杨也在这个地下室避险么?”
女医生警惕的看着他,终于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在这里?”
看见对方开口,李十方终于松了口气,道:“老杨跟我说过他想买你的地下室。我侥幸躲过了这场地震,知道老杨当过兵,又对抗灾有些准备,所以找到这里碰运气。刚才在外面看楼上已经完全不能住人了,就想到了你的地下室。老杨……在么?”
“地震第二天他出去了,没再回来。”女医生看着李十方,眼睛轻轻流转了一个弧度。
听见老杨挺过了地震,李十方心头的大石终于落地。女医生又接着说道:“他被开水烫伤了,我帮他简单处置了一下,地震停后他出去找药,就一直没回来。”
“老杨被烫伤后还能出去找药,可见伤的并不严重。凭老杨的本事,余震的危险不大,他可能是正在外面划拉物资。”想到这,李十方搓了搓手,对女医生说道:“我家在地震里被毁了,我能进去等老杨回来么?人多力量大!”
“不行……”
李十方突然感觉脚下一晃,女医生明显也感觉到了。不待晃动升级,李十方猱身进屋,拉着女医生带上房门,扫了一眼室内,冲进了卫生间。
强余震。
在卫生间里等到晃动稍小,李十方就后悔了,“这味儿!……”
余震过后,看着身旁女医生手里始终没有松开的刀,李十方一个激灵跳了起来,“呃……刚才余震……,我在这里等到老杨回来就走……”看了看女医生冷清的双眼,咬了咬牙道:“我现在就走,我在外面等他。”
“别走了,你在这里等吧!”女医生看了一眼他肩上的包,“你身上有吃的么?”
“有!”
李十方放下包,拿出蛋糕、午餐肉和水,看着女医生询问的眼神,笑了笑说道:“来的路上捡到的。”说到“捡”字李十方不禁老脸一红。
不知道为什么,李十方总觉得面前这个女医生身上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所以他也没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他的底,他可能只会说给老杨。
女医生吃饭的当儿,李十方在屋子里转了转,发现这儿也是间半地下,外面的窗户和雨挡一样被掉落的水泥砖石埋得七七八八。中厅右面的屋子一片漆黑,中厅左面的屋子里他看见了几个包和一个皮箱,他终于相信老杨确实来过这个地下室。他没有查看包里的东西,而是走回中厅看着女医生。
“你也是警察?”女医生吃东西时也在打量他。
“是。”
“你也当过兵?”
“我考的公务员。”
“你家离这里多远?”
“在香江区。”
“外面有人救援么?”
“军队已经在市内救援了。”看见女医生眼睛一亮,他又接着说道:“外面情况并不乐观。伤亡极大,人力有限。”
女医生放下矿泉水,拧着眼眉问道:“其他省的救援还没到么?这么大的地震,国家救援呢?”
“好像国内其他地区也同时发生地震了。”
“现在通讯全断,你哪里得来的消息?”女医生显然不认可李十方的话。
“来的路上我碰到了跟军队一起救援的人,消息是军方的卫星通讯设备传过来的。”李十方想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没出去跟军队一起走?在等老杨?”
“…………”女医生坐那椅子上想着东西,没有言语。
“我们要做长期坚持的准备,我来的路上看到一些店铺已经空了。等老杨回来,我们也要出去找水和食物回来。他这么久没回来,可能就是在外面划拉东西呢。”对话间,李十方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我知道这附近的仓买和超市在哪,咱两马上去。”不知道什么原因,女医生对他的态度突然变了。
李十方摇了摇头,看着表说道:“现在已经6点了,天快黑了。晚上出去在废墟上太容易受伤,明天天亮我们再去。对了,我姓李,叫李十方,你怎么称呼?”
“薛景。”
两人间一时无话,各自想着心事。屋子里的光线渐渐暗了,李十方看着薛景问道:“有蜡么?”
“有,不多,也不敢点。”
李十方一愣:“为什么?”
“就我自己,怕引来人。”薛景平静地道。
李十方看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薛景,想到她一个人在地下室度过的这几天,不由得突然涌起一股呵护之意。他压了压自己刹那的杂念,站起来对薛景说:“我去上面找一些钉子和布。”
…………
烛光亮了。
李十方吃了消炎药,正想着怎么支开薛景,自己好给肩头的伤换纱布,扭头看见她盯着轻轻跳动的烛火出神,不尤想起自己在地下室第一次点燃蜡烛时的心境。为了打开气氛,李十方咳了一下道:“老杨出去时身上带什么东西走的?”
薛景眼睛终于离开了蜡烛的火苗,摇了摇头,看着李十方身后的屋子说:“那天晚上地震时我正在卫生间洗东西,直到地震停了我才敢出去。可是房门变形只能打开一条缝,我就冲外面喊人,是杨一峰过来帮我把门弄开的。他让我找地下室钥匙,说这里相对安全。进来后,他说要回家拿一些东西,让我别关门,就出去了。他第二次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余震,过了很久才回来。地震开始时,他被热水烫伤了,他自己用牙膏简单处置了一下,第二天他说要出去找一些治疗烫伤的药,走的很急。”
说到这,薛景轻扬了一下下颚,示意李十方回头看身后的里间,说道:“他拿回来的包和东西都在那个屋子里,他没动,我也没看。你去看看吧。”
李十方放好蜡烛,将老杨的包裹和皮箱一一打开,被眼前的琳琅满目惊呆了。看见他的表情,薛景也走了过来。睡袋、军毯、防潮垫、工兵锹、头灯、望远镜、对讲机、收音机、防风镜、雨衣、手摇手电筒、太阳能手电筒、吊床、放大镜、水壶……一堆李十方叫不上来名的物件,甚至还有一叠塑料布。
皮箱里放着八把各式军刀、两个战术背心、两个急救包、两个防护面具、几个塑料盒和铁夹,一本书和一个小日记本。
李十方从包里拿出一捆他和薛景急需的蜡烛,又把八把刀挨个抽出来把玩了一下,不禁有点钦佩起老杨了,“真希望这个疯子现在就回来啊!”他摸着刀暗暗的想。
李十方留下一把自己握着最顺手的M9军刀,将包和皮箱拉上放好,抬头看了一眼正一瞬不瞬看着他的薛景,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我肩上受了伤,我想换一下纱布,你能不能……”
“你肩有伤?”
“恩,地震时被掉下来的热水器砸伤的,你能不能去厅里等一会。”李十方实在不好意思认识第一天就开口让薛景帮他换药。
“我学的就是外科处置和护理,我帮你换吧。”薛景说话干干净净。
李十方一听,得,自己也别矫情了。麻利儿的脱了上衣,露出自己包扎的已经窜了位置的一圈纱布。
薛景看到他所谓的包扎,嘴角一丝笑意戛然而过。她用双氧水擦了擦双手,让李十方坐到椅子上,开始处置起他的伤口来。当看到薛景在自己肩膀一道胸前一道的缠纱布时,李十方冲薛景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知道绑错了。
李十方站起来穿好衣服,看着薛景收拾换下来的纱布和药品,刚想道谢,突然门外传来“吧啦”一声,接着听到有人触碰外面碎石块的声音。
听到声音,李十方脸色一喜,可看到薛景一脸严肃紧张,料想定有原由,顺着薛景的眼神,抓起了刚挑出来的刀。这会李十方才听出来,外面脚步声显然不止一人。
薛景不知道在哪里也摸出了一把刀,拿起蜡烛躲到门对面的墙角,李十方看见她的动作,将几个包轻轻的挪到里间门口一字摆开,自己在门旁贴墙站定,然后示意薛景熄烛。
有人在拽门,隔几秒,又踢了门两脚。李十方知道这是来者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