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方是被饿醒的。困在地下室三天的精神煎熬和昨天一天两次拼命打斗消耗了他太多的储备精力,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薛景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李十方忍着背疼下地,揉着膀子走到中厅。蒙窗户的布已经被薛景拿下来了,几缕光线射进屋子里,薛景正在光下翻看什么。
看见李十方出来,薛景放下手里的东西,拿起手边的云南白药,看着他说道:“看你睡的沉,没叫你。先把药上了,再吃东西。”
李十方在薛景刚刚坐的地方坐下来,撩起衣服,看到薛景正在查看昨天他从两个男人身上搜出来的那堆东西。
钱包、锤子、刀、手表、火机、手电、银行卡、十多节电池、一张市区地图、两支笔、几张纸、几串钥匙、四块巧克力、一个装了一条项链两个戒指的小包。薛景刚才看的就是地图和那几张纸。
背上一凉,李十方拿起巧克力掰了一块问:“老杨还没回来?”
身后的薛景手没停,“嗯”了一声。
李十方嚼了几口巧克力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老杨以前一直收藏七把军刀,上个月跟小伍借钱时又买了一把,他出去时明显没带武器,可能也是地震第二天,他没想到情况会如此恶化。但他本来身上有伤,余震不断又没武器防身,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他不会……
薛景把药放好,拿过蛋糕和水在李十方身旁坐下,掰了一块蛋糕说道:“这里吃的和水都快没了,需要出去找一些回来。你的身体今天能动么?”
“能。外面损毁太大,很不好找,而且很可能已经被人光顾过了。不能等饿得受不了再出去。吃完准备准备你就带我去附近的仓买和超市,看看有没有剩下的。”李十方就了口水把蛋糕顺下去继续说道:“等下我在屋里墙上给老杨留个记号。”薛景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两人吃完,李十方从老杨的皮箱拿出一件战术背心穿上,示意薛景也穿一件,薛景比对一下尺码摇了摇头。李十方现在已经彻底不敢大意了,手电、电池、火机、手表、巧克力、蜡烛和水在背心里放好,又从皮箱里拿出一把双刃格斗刀绑在右腿小腿裤子里,甩棍和M9挂在腰上,手里拿着搜来的锤子,还在意犹未干的在包里翻着。
薛景看到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说道:“你是去找吃的,还是去打仗?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近!”李十方头也没抬,道:“近的地方不一定能找到东西,出去了就不能空手回来,保不齐会遇到强余震或者有恶意的人,要做最坏的准备。”
薛景想了想,说了句“你等我下”,回到放床的屋子,隔了一会,换了一身衣服出来。上身是带帽子的牛仔小风衣,腿上是个八兜的军绿帆布裤子,看了一眼正盯着她的李十方道:“给我把刀,我的都没刀鞘。”李十方冲皮箱努了努嘴道:“自己去挑,找合自己手的。”心里却叹道:“这身而衣服才合她的气质,又野又大方。”
薛景有样学样的把刀挨个抽出来看,最后居然选了把战俘刀。李十方看了看刀没说话,心道:干外科的就是不一样,选刀都选凶险的。
李十方在屋里墙上划上“方十”两个字,把老杨的包在床下放安稳,两人带上口罩,一人拎了两个空包,在门口听了听,挪开顶门的大水泥块,小心翼翼的出了门。
天空阴阴的,没有一点风,周围一片死静,让人寒毛卓竖。李十方本能的感觉到了今天空气里与昨天来时的区别,一种彻底无人的感觉,也许军队和幸存者都走远了。
他用眼神示意薛景带路,薛景站在一个砖石坡上辨别了一会,向右前方走去。
薛景带着李十方连续找了四家仓买,都被瓦砾埋得死死的,毫无搜寻的可能。这种情况明显超出了薛景的预计,她站在废墟前想了一下,走到李十方身边说,前面的小区里也有几个仓买,去那里试试吧。
李十方点了点头,看着天空说道:“附近的药店也要去,看样子要下雨。今天已经第四天了,虽说军队火化了大批尸体,但废墟里肯定还有,下完雨会加速腐烂,我们得准备大量消毒水和肠胃药。”
薛景听完,一言不发,神情严肃的当前走去。
…………
两人提着满满四大包食物和药品返回薛景的地下室,将包放进屋里,两人又返回在地下室入口附近做了大量掩饰,在附近废墟找来铁皮和板子在地下室周围做了一些简易又不太明显的雨挡,做完之后不放心,李十方又在楼上找了一堆棉被,拽来两个床垫堆在地下室门口用来吸水。
趁李十方鼓捣门口防水工程的时候,薛景在楼上的家里又用水盆搬回来了一些东西。她将84消毒液倒了一些进一个塑料盆,狠心兑了几瓶矿泉水进去,等了几分钟,带上卫生间的塑胶手套将消毒水装满喷壶,带着口罩围着地下室外部周围喷了三壶,又在门口、窗户、卫生间喷了三壶。
一切准备停当,天已经黑透,闷雷在头上不住打响,半个小时后,风雨齐至。
李十方挡好窗户,在厅里点起蜡烛,坐在椅子上休息。薛景话不多,但眼睛却好像会说话一样,看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李十方知道该吃饭了,女士已经饿了。
大雨鞭子一样的抽了下来,似涤荡又似摧毁。两个都喜欢只干活不说话的人在末世一样的城市废墟里偶遇结伴,是缘分?还是宿债?雨越下越大,两人草草的吃了点东西,都在倾听着外面的雨势。
“你多大?”薛景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呃……三十,周岁。”李十方被问的有点莫名其妙,随口问道:“你呢?”
“我属猴。”
“哦。怎么想起问这个?”
“雨下得瘆人,说说话分散注意力。”停了一停,薛景接着说道:“看样子你同事……杨一峰可能不会回来了……这里门已经坏了,明天如果雨停,出去再找个地方?”
“恐怕不好找。”李十方皱着眉慢慢说道:“所有楼房都损毁严重,最多剩下三层,以后会不会有强余震或者更大地震不好说,而且还有人的因素,所以最好的选择还是地下室。可是地下室要么被埋,要么门变形,侥幸门没变形的也一定是锁着的,我们没有钥匙,如果破门进去,跟这里还是一样。”
薛景拿出李十方昨晚搜出来的地图和纸,摊在下午搬进来当桌子用的两个床头柜上,对李十方说:“我早上看了看这些东西,这个地图可能是他们标记用的,而且纸上有一些记录,结合他们在门外说的话,我觉得等明天雨停,我们可以找个他们记了位置的最近点去看看。”
李十方仔细看着地图上圈起来的几个点,还有那些写着小区名、地标名和数字的纸,他明白薛景的意思了。这些标记很可能就是让昨天晚上两个人认定地下室有惊喜的原因。
“卧龙官邸、8、拐”。
“好,明天雨停了就去离咱最近的卧龙小区找找看,如果真有可用的地下室,我们就转移过去。”李十方断了断,说道:“这里……给老杨留点食物、水和消炎药,隔几天我过来看一趟。”
见说动了李十方,薛景暗暗出了一口气。
两人像昨晚一样躺在床上,因为外面风雨声太大,而且怕屋子进水,都有点警惕。
“睡了么?”李十方盯着黑黑的屋顶问薛景。
“没呢?”
“给你点会蜡烛?”李十方问。
“不用,省省吧。不知道要挨到什么时候呢!”
“刚才想女儿呢?”
“嗯!……嗯?”
“哦,老杨之前提起过你。呃……他说要介绍咱俩认识……”
“……你结过婚?”
“算是吧。”
“算是?”
李十方在漆黑的地下室里,和着狂风大雨,将自己短暂的婚姻说给了薛景听。
“你考公务员是为了证明她选择错了么?”薛景扭过头,问的很直白。
“不知道。”
“不说了。”薛景语气突然和煦起来:“你说那几串钥匙会是他们洗劫过的地下室钥匙么?”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可如果门锁都像这里一样被破坏了,意义就不大了。”李十方挪了下胳膊道。
薛景顿了一会,说道:“我觉得应该是地下室钥匙。”
“那他们怎么进去行凶?”李十方不解的问道。
“如果……如果他们在外面先听到了里面的人声,他们可以说自己是救援人员或者军队的,应该可以骗开一些门。”薛景边思考边说道。
李十方想了想觉得很在理。准备得再充足的人也不见得能忍受得住地下室偷生的孤独感。李十方感兴趣的转头问道:“之前有人来诈过你的门?”
“没有。就你一个。”薛景说完感觉脸上突然热了。
李十方听了没敢接着问,轻轻转过头继续看着房顶: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将战友发展成“亲密”战友,睡在一个床上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