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住在巴格达,那天我帮人理发,猛然看见被国王下令抓捕的坏人被带到一条船上。后来他们只是在船上吃喝玩乐。我想,这样的宴会,我不参加不是错过机会了吗?于是我坚定自己的认识,毅然上了船。我为人忠厚的性格,深得他们喜欢,和他们打成一片,整个旅程,我们乐得不可开交。可是,乐极生悲,船渡到对岸的时候,我发现士兵已在那里等候了。我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已经拿链子拴住船上所有人的脖了,我也没能幸免。别人误把我当成坏人,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们接受着铁链子的“抚摸”,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礼遇”,被押送到国王波拉面前。他们不听我们的分辩,便要杀了我们。即将无辜地被送上天堂的我,一言不发,听人摆布。刽子手把我们安置在皮垫上,幸运的是,我被安排在最后。刽子手随即抽出宝剑,真是杀人不眨眼,锋利的屠刀下,十个头颅已经结束了它们的有限生命。但我仍面不改色,我相信幸运之神将会降临。屠刀停止了它的挥动。国王居然看了我一眼,生气地对刽子手说:“怎么不杀了。”
“陛下令我砍十个,我已砍了十个啊!”刽子手说。
“可是我认为你才砍了九个,我面前的这个人,他应是第十个。”
“按您的恩惠起誓,我确实砍掉十个了,如果撒谎,天打雷劈。”刽子手回答道。
“你们再数数是不是够了。”
仔细一数,果然已砍了十个,一个不差。看来我总算可以幸免了,我对自己的缄默感到更加骄傲。国王又瞟了我一眼,说道:“你这老夫子,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你为什么不辩解,你傻吗?真是的,说说为什么这样。”
“启禀陛下,因为我是个沉默的老人,一向保守自己的特有的风格,而且我有丰富的经验阅历,对任何事情,我能表现出卓越的理智,对事情的认识,也有足够的严密性,至于办事情,稳重——那是更不用说的。我以为他们去游玩,所以我什么也没问,就跟着他们走了。于是,由不得分辩,士兵逮捕了船上所有的人,我也“荣幸”地尝试了一回链子的滋味。我做人的原则是:沉默寡言,忠厚老实,也不愿计较长短,不肯明辨是非。因此,虽然我被押进宫来是无辜的,接受您的审判也是多余的,但我没有为自己辩护,即使站在刽子手面前,看到十个头颅落地的事实,也没向你们解释。我现在没被杀死,证明我是对的。”
听了我满含热情的叙述,国王知道了我是一个虽性情沉默,但很有人格的人,便大笑起来,弄得我不知所措。国王说:“这个人有意思,你有兄弟姐妹吗?”
“有,”我说,“我们一共是弟兄六人。”
“那么你兄弟一定都像你这样沉默寡言、足智多谋喽!”
“陛下这样说对我简直是一种侮辱,您不知道他们处世接物,与我格格不入,他们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他们都话多,毫无人格,正因为这样,他们都遭苦患难,给自己带来终身的遗憾——一个个都是残废,他们一个是驼背,一个是瞎子,一个是独眼,一个被割掉耳朵,一个被割嘴唇。这都是他们没有遵照上帝的法规,饶舌多嘴的下场。”
理发匠二兄弟的故事
我的二弟弟是个瘸子,叫白格多格,他租一个富商的铺子以缝纫为生。铺子共有三层,上层是房东的住家,下层是我兄弟的住房。一天,我的兄弟正坐在铺中缝纫,无意间,抬头看见一妇人,正站在上层的阳台上,两眼俯视着行人。我兄弟被妇人的面貌吸引,放下手里的活,一直看她。
第二天清晨,和往常一样,我兄弟打开铺子,开始一天的缝纫工作,可是他心绪不宁,注意力老集中于那个阳台上,缝一针,便抬头向阳台上看一看。妇人还是昨天那模样——被过路人深深地吸引住了,连余光都没有扫视一下我兄弟。几天后,我兄弟仍望阳台,那妇人居然看了我兄弟——为使我兄弟成为她的俘虏——便向他嫣然一笑,然后从容地进屋了。我兄弟看着她离开,久久回不过神来。不久,她打发女仆拿包袱包了一匹红色花绸送到我兄弟铺中,告诉我兄弟说:“太太让你帮她缝件衣服。”“听明白了,遵命就是。”我兄弟欣喜若狂,立刻丢下手中的活儿,开始剪裁布料,接着就缝,一刻也没休息。一天下来,衣服缝好了,做工极认真、细致。整整一夜,我兄弟都处于极度兴奋之中。次日,女仆一早去见他,对他说:“我们太太问你早上好,向你致意并表示感谢。”随着又交给他一匹黄缎子,说道:“太太让您再帮她做两条裤子,做好了我来取。”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仍是所有的喜悦表现于脸上,他愉快地接受了,并附加一句:“代我向你们太太多多致意。”
接着,他仍热情饱满、精神十足地忙碌着,又是剪、又是缝,非常卖力。妇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理,几次出现在阳台上,尽情地施展她的媚态,喜笑颜开地用手势向他调情,以激发我兄弟的热情。当时,处于痴情状态下的他,满以为她钟情于他,也回了她一个媚眼,于是更加努力地缝纫。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明还没睡着。下午,女仆拿走了裤子,什么也没给,我兄弟仍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尽管一夜没睡好,我兄弟仍精神抖擞地老早起来。刚打开铺子,女仆就火急火燎地赶到了,还是以往那口气,说:“我们老爷有请,他有话要对你说。”听说老爷有请,他吓了一跳,不由得有点胆战心惊。女仆见他畏缩不前,便安慰他:“不要紧,我们老爷挺好的,请你去总是有好事可做,不会难为你的,太太也夸过你。”
他这才恢复常态,想像着老爷的热情,欣然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卑躬屈膝地吻了地面,然后向老爷问了好,欢乐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流露在脸上。主人问一句,他答一句,不敢多说,主人拿出一大包布料交给他,说:“帮我把这些衬衣做好。”好像在吩咐自己的仆人。
“听明白了,遵命就是。”他从一大堆布料后面蹦出那句早已习惯的答语,然后简直是旋风似的一直保持着以往的高速度工作着,虽饥饿难忍,但他仍忍耐着直到裁完二十件衬衣。当主人问他:“该付给你多少工资?”
“二十元。”他兴奋地回答,为着自己的努力劳作的合理收入而兴奋。
这价钱对主人来说也许算是合理的。
于是主人立刻呼唤女仆,说道:“拿二十元钱来。”当时我弟弟不吭气,他在为自己能拥有这笔钱而陶醉。可女主人给了他一个眼色,让他不要拿这钱。完全不能自我的他哪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于是满是男子汉气概地说:“以主起誓,这钱我是一分不收的,我愿意为你们效劳。”随即带着裁过的衣服回头送给妇人一个秋波,回铺中去了。虽然他是个看不上二十块钱的“富翁”,但是他并不富有,只能靠自己的手艺来养家糊口,景况非常窘迫,尤其是为那妇人义务干了三天活儿而没有任何收入的日子,只能随便找以前积攒下的食物,勉强支撑身体。妇人只用媚态帮助他。他回到铺里,继续不辞劳苦地缝纫起来,不为别的,只为了妇人的媚态,他不停地干,刚做好,女仆就来铺中催了,他给了女仆一个满意的回答。他收拾好,带着衣服随女仆见她的主人,并耐心地交代清楚,最后,一无所获地往回去。我兄弟的痴情被妇人知道并告诉了他的丈夫,可我弟弟却一无所知。主人夫妇正好抓住我兄弟这一“把柄”——用妇人的媚态换取我弟弟的无偿劳动——替他缝衣服。
次日清晨,女仆又去传话给他:“我们老爷有话对你说,让你现在就去。”他忘记了几天的无偿劳动,毫不犹豫地随女仆去见她的主人。“我要你替我做五身长袍。”主人对他说。他二话没说,马上就替他剪裁,速度和质量是不用说的,回到铺中,无怨无悔地工作。
缝好了长袍,他亲自给主人送去,狡猾的主人一个劲儿夸他手艺好,说很满意,并假惺惺地给他些钱,几天不进分文的他,刚伸手去接,那妇人又看了我兄弟一眼,示意让他不要收钱,我兄弟又没收钱。我可以想像当时他那狼狈相,尴尬得比驴子还卑贱。事实上,他在肉体上已被贫寒、饥饿、穷困、疲惫所击倒,只有在精神上靠那妇人勉强维持着他可怜不堪的生命,他甘愿供人家役使。
那家夫妇利用弟弟给他们缝衣服的把戏已经玩腻了,便挖空心思想花招,用嫁婢女给他为妻的方法捉弄他,这还不算,到了新婚之夜,竟然要他去磨房里过夜,还说什么对他的将来是再好不过的。
我弟弟就听他们的,一个人去磨房过夜。哪知那夫妇早已设下圈套——嘱咐磨面的人,让我弟弟当牲畜去推磨,那磨面的人也装着像模像样的,边进门边自言自语道:“这头牛太懒了,老是站着不动,不肯继续推磨,可该磨的麦子还多着呢。”在那对夫妇的授意下,他们把脖套套在我弟弟的脖子上,让他推车。
在磨面者的鞭打、督促下,他哭泣、求救却无济于事,因为无人过问,他只好保持着受人捉弄的一贯本色,硬着头皮推磨。黎明时,“温柔、体贴”的房主去磨房里看他,不为别的,只想看看他痛苦的模样,然后就一言不发地退下了,女仆也在清晨假惺惺地去了那里,并说:“我和:太太都同情你,为你忧愁,为你的遭遇难过。”女仆的慰问,并没有给他带去鼓舞和力量,这次他没有力气,不再兴奋,也不说话。他有气无力地回到自己铺中休息,可老天就是那样爱捉弄人,恰好这时替他写婚书的一个老人来道贺,一见面便祝福:“愿主延长你的寿命,使你的婚姻美满幸福……”这简直是给他的一种讽刺。
我弟弟恼怒地说:“你这个坏种,主不会叫说谎者平安无事的!你知道吗?你睡醒了,而我呢,都快累死了,还替牲畜磨了一整夜的面粉,这有什么美满幸福可言?”
“到底怎么回事?快告诉我。”老人被突如其来的气话弄得莫名其妙。望着老人那同情的面孑L,眼里流露出慈祥的目光,我弟弟心动了,把夜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他,老人听后说:“你们不是一路人,不能在一起,我再帮你找一个好姑娘。”
我弟弟转哀为乐,忙说:“好的,那就劳驾您了,但愿您也享受一份快乐。”老人走了,他茫然地坐在铺中,只盼望着有人送活计来给他做,以便弄几个工钱,维持他微弱的生命,要不然他就该走投无路了。这时,女仆又来说:“我太太请你。”
“去你的吧,小姐!别假装慈悲了,我和你的太太绝交了。”我弟弟显示出以往没有的气概。
女仆没说什么就走了,一会儿妇人便出现在阳台上,假装伤心地说:“为什么咱们的交往不能继续呢?”我弟弟表现出极度的刚强。软的这一着没有打动他,妇人立即对天发誓,竟违背自己的意愿说什么也不知道,妇人逼真的表演,竟然使我弟弟的火气终于烟消云散,接受了她的道歉,并向她问好。他太傻了,我弟弟又回到从前。
要知道“狗总是改不了吃屎的习惯”,那家夫妇又在出谋划策了,这不,男的像打赌般地问:“你有什么方法骗他来这儿吗?”“有。”女的满有信心地说:“让我用对策骗他,我会毁了他,让他活不下去。”
圈套布置好了,一切准备就绪了,只等我兄弟再次上钩,他们首先派女仆放长线,去找我弟弟。女仆对他说:“请到我们家去,太太有话对你说。”
受过几次的欺骗和折磨,妇女的阴险毒辣手段,他竟然还是茫然无知,一点儿也没发觉。他毫不怀疑,还满心欢喜。那妇人一见他,假戏就开始演了,仿佛把他当作情人,老远老远就喊他。我弟弟被她的温柔打动,忙热情地答道:“我也想念你呀……”他话还没说完,演戏的男主角——那个男人从屋里跑出来,骂道:“如此大胆的家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跑到我家来调戏我的妻子,以主起誓,不把你交给衙门治罪,我决不罢休。”我弟弟被吓傻了。
尽管他百般求饶,但人家毫不理会,妇人也乐得不可开交。结果,我弟弟被送到衙门,挨了一顿鞭子,更可悲的是,还让他骑着骆驼游街示众。当时围观的人好不高兴,大声喝倒彩。在别人的侮辱下,他变成了瘸子。
在那对夫妇的迫害下,我弟弟走投无路,最后被驱逐出境,我十分担心他,就偷偷地把他接到家中,一直供养到现在。
理发匠三兄弟的故事
我的三兄弟是个盲人,名叫法古格。一天,他来到一幢大房子门前,想与主人谈谈话,并讨些吃的,于是他敲敲门。可主人听到敲门声没立刻开门,只是问:“谁呀?”他不敢回答,只等主人出现,主人在疑惑中走到门前,问:“你想向我要些什么?”
“求你可怜可怜我,给点布施吧!”我弟弟说。
“你是瞎子吗?”主人问。
“是的。”我弟弟回答。
“那你把手给我,我会给你好处的。”
听了这话我弟弟伸出手,以为主人会给他点布施,遗憾的是只是主人的一只手——拉着他进房间,然后领他走上楼顶。“你要什么,瞎子。”主人用商量的口气说。
“你随便给点吧!”我弟弟说。
可我弟弟以为他会给点儿布施,可主人却说:“去死吧!主会给你出路。”
我弟弟不由气恼地说:“在下面怎么不说呢?”这句话惹恼了主人。
我弟弟不敢和他吵,为了能活下去,便问道:“你准备怎样对待我?”
“我不准备怎样,布施,你休想得到。”
“那你把我送到楼下可以吗?”
“休想,你自个儿滚吧!”主人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