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铁马秋风——陆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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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再度被逐

淳熙七年(1180年)冬天,陆游罢官回乡,此后五年多的时间,他一直闲居在家。诗人虽受到打击,但忧国忧民之情并未衰减。在这段时间里,他写了许多激越飞腾、雄健豪迈的爱国之作,寄托了诗人立功边塞、收复中原的豪情壮志:

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

老子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

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

——《夜泊水村》

遗虏游魂岂足忧,汉家方运幄中筹。

天开地辟逢千载,雷动风行遍九州。

刁斗令严青海夜,旌旗色照铁关秋。

功名自是英豪事,不用君王万户侯。

——《闻虏政衰乱扫荡有期喜成口号》

淳熙八年(1181年),浙东地区大水成灾,山阴一带灾情十分严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卖儿鬻女,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惨不忍睹的景象。陆游忧心如焚,坐卧不宁,很想为家乡百姓做些解危济困的事。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一年前因赈灾被免职而退缩,反而积极地呼吁官场中的故人旧友了解民情,解除民困。当他听说故人朱熹被任命为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负责救灾工作时,就立刻写诗寄给朱熹,催他及早赶来赈济百姓,还劝朱熹宽免灾区的赋税,使百姓能得到一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当朱熹受到官僚的排挤打击时,陆游又写了书信和诗歌寄给他,勉励、期望朱熹不计私利,以百姓为重,坚持做对百姓有利的事。

在陆游闲居了五年多以后,朝廷决定再次起用他。陆游于淳熙十三年(1186年)的春天被任命为朝议大夫、权知严州军州事。赴任之前,他奉诏入朝,孝宗在延和殿召见他,说:“严州是个山水名胜之地,你公事之余,可以作作诗,消遣一下。”可见,皇帝虽然恢复了陆游的官职,可并不想重用他,更不想让他施展才能抱负,只不过把他看成一个附庸风雅、点缀升平的诗人而已。

这一年的七月,陆游到达严州。在这里,他看到的依然是官吏贪暴,豪强肆虐,天灾人祸,民不堪命。陆游深感作为一州之长,不应该让这种悲惨的现象出现在自己的辖地。他到任不久,就提出了减轻赋税、广施救济的施政方针,同时采取各种措施发展生产,救灾安民。一年多以后,严州地区果然发生了可喜的变化,庄稼获得丰收,百姓生活有了改善,所辖县区没有流亡的人口。以至于陆游离任很长时间以后,当地的百姓还在感念着他的仁政,深深地怀念着他。

淳熙十五年(1188年)七月,陆游任满离开严州,回到故乡山阴待命。冬天又接到朝廷的通知,调他入京任军器少监,主管兵刃甲弩之类的制造和修缮。陆游自入仕以来,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宦海风波,再次进入南宋王朝中央政权,他把这看作是实现自己爱国抱负的最后机会。因此,陆游在重返临安之后,又开始积极地从事政治活动。此时,正值孝宗禅位于光宗,新皇帝登基之时。陆游便向宋光宗提出了一系列有关治理国家、完成北伐大业的意见和建议。

在内政方面,陆游认为最尖锐的问题,是劳动人民的生活太贫困。他主张当前必须减轻赋税,改善贫苦百姓的处境,这是一切政事的首要任务。这种认识是很深刻的,击中了当时社会的要害。南宋政府的收入,对内要供以皇帝为首的统治者挥霍,对外还要向金国支付高额的岁币来保住暂时的安宁,所以对百姓的剥削极其苛刻,除正常的租赋外,还有所谓的经制钱、月桩钱、版帐钱、身丁钱等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人民负担异常沉重,贫富对立极为尖锐。因此,陆游把减轻赋税,救民之贫,放在一切工作的首位。他还要求朝廷惩治贪官,抑制豪强,多多考虑贫苦百姓的利益,制止官吏豪强任意欺凌他们,减轻对他们的剥削和压迫。陆游认为,只有推行这种“至平至公”之道,才能达到天下大治。虽然,他的政治理想只是一种空想的乌托邦,在当时是不可能实现的,但却表现了陆游对被压迫、被剥削人民的深刻同情。

在军事方面,陆游回顾了六十多年来宋金战争的历史,认为金国统治者灭亡宋朝的野心未死,目前这种“守和”的局面是不可能持久的。既然战争不可避免,朝廷就应当做好应变的充分准备,否则就会重蹈当年不战自溃、狼狈败退的覆辙。陆游批驳了当朝士大夫的侥幸心理和投降派的种种苟安妥协论调,认为边境的防备,在无事时觉得多余,而在有战事时,就会发现准备不足了。他恳切地向皇帝提出建议,希望皇帝以国事为重,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修整军备,统一号令,严明赏罚。这样一旦战争爆发,朝廷就可有备无患,更可乘势长驱北伐,平定河洛,完成统一祖国的大业。

针对当时统治集团文恬武嬉、士气萎靡的现实,陆游提醒光宗要注意鼓舞士气、振作精神,使全国上下养成一种浑厚劲朴、百折不挠、敢于压倒一切困难的雄健刚劲之气。陆游非常重视精神力量的作用,认为“天下万事,皆当以气为主”,还说“气胜事则事举,气胜敌则敌服”。如果缺乏这种精神力量,在困难和敌人面前解除自己的思想武装,听任苟且偷安、妥协投降的情绪弥漫朝野,那国势必将日益衰落,收复中原、重整山河就没有希望了。

在光宗召见群臣时,陆游还直言劝谏光宗仿效古代的圣明君主,要广开言路,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处理事情应当慎重。他还劝告皇帝应带头奉行节俭,量入为出,能俭省的一概俭省,戒掉一切玩物丧志的不良嗜好,以杜绝小人的谄媚之风。

可惜的是,陆游的意见虽然很深刻、很中肯,但丝毫也没有被采纳。光宗即位之后,并没有心思去改变现状,对陆游的劝谏当然不愿意接受,心里还有一些反感。陆游见自己的忠言未被采纳,愤懑之下,往往就把自己的爱国之心和对小人当权的愤慨灌注到一篇篇诗歌中去。这些爱国诗篇触怒了当权者,他们以此为借口,纷纷攻击陆游,给他加上了“嘲咏风月”等罪名。终于,在淳熙十六年(1189年)冬天,陆游被谏议大夫何澹弹劾,再次落职罢官。这一年的十二月,陆游离开京城返回故乡山阴,针对当权者的无理指责,他幽默地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风月轩”,以表示对诬陷者的抗议和反击。从此,他断绝了对南宋统治集团的幻想,但忧国忧民之心一如既往,并未因自身受到政治迫害而稍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