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围栏应该是一匹野马的最高理想;妻妾成群,纵横荒原,这才是一匹野马真正的生活。
一
繁殖群的小公马到了生育年龄,就会被工作人员隔离到一个围栏里作为后备种马,与一些不适合当种马的公马和被淘汰的种马一起组成了一个群体,因为这个群体内的马都是些光棍汉,我们就叫它光棍营。
光棍营就是一个野马江湖,这一帮光棍们拉帮结派,圈地为王,打打杀杀,战争不断。
野马社会性强,只要组成群体就一定要争夺出一个王位来,野马即使争不到最高头领,也要争做一个小头目。
这里最高头领的地位象征是一个能看到其它繁殖群母马的大铁门。在这个可以自由观赏“美女”的黄金地段上,经常会爆发恶战,战胜的马就光荣地站在这个象征王位、体现权威的位置上,随心所欲地欣赏一栏之隔的百媚千娇。最早的王者被霸王推翻了统治,霸王后来被王子撵下了王位,王子走后霸王复辟,过了几年,后起之秀雄鹰又登上王位。
在大铁门边,只有头马才可以在这里撒尿排粪,炫耀自己的王位,这个位子有时连人也不能侵入。霸王做马群的最高头领时就曾对不小心入侵它领地的众多领导和记者们大发脾气,表示了非常的不满:两耳后背,眼神凶恶,竖颈伸头,欲对人们发起攻击,吓得人们赶紧躲开了。
霸王是大帅的侄子,它曾经被年轻的野马王子撵下王位,那一番恶斗写在了王子的故事里。当王子被调到卡拉麦里恰库尔图作野放马的头马后,公马群里又爆发了一场王位之战,最终霸王复辟成功,再一次登上王位。霸王成为最高头领后,光棍营的16匹马中,除了处于最低地位的受众马欺侮和排斥的雪豹仍属孤家寡人外,其余的公马都三三两两地结成团伙。最强壮英俊的雄鹰和两匹同样威武的野马结为一伙;一匹鬣毛较长且弯向颈侧的身上毛较乱的小头目和体格较小似乎发育有些不健全的两个手下结为一伙;长相都较凶且面貌丑陋的两个公马秃和尚和小黑炭结为一伙;腿有些瘸的野马刀疤脸和一部下结为一伙;另一最年轻的头领率领的3匹3岁的小公马成为一伙。这样,公马群形成了5个小团伙,每个团伙都有自己的一块领地,每个小头目分别管理着自己的手下。
光棍营的铁门——锁住了自由,锁住了爱情
2003年8月,大帅的儿子、野马新秀雄鹰又揭竿而起,推翻了霸王的统治,成功地登上了王位。此后霸王融入公马群,加入了秃和尚的团伙之中。雄鹰虽然没有霸王那么执著,不经常在门边守着,但它却有个习惯:我不站在那个门前,谁也不能站在那个门前。一旦有其它马靠近大铁门,它就会冲过去咬它们,以前站惯了大门的霸王,最爱往门前跑,雄鹰恐吓一声或是做出欲攻击的架势,霸王就赶紧躲开了。
病残的雪豹由于受到众野马的攻击病情加重,我们将它隔离了出去,同时又给公马群内分进了8匹2岁的小公马。小公马们一进去,最年轻健壮的头目争得了一小部分手下,大部分的小公马都自觉自愿地投靠到了雄鹰门下,这样公马群就有两个大的帮派和其它三个小帮派,最高的头领仍然算是雄鹰。
各帮派之间和帮派内部的争斗始终不能停止,这使公马群就显得更有活力了。雄鹰的群体最大,有11匹公马。只要雄鹰乐意,它群体内的其它公马就可以分享它的特权——到大门边观看母马,同时有些小公马还可以从大门处望到自己恋恋不舍的母亲和原来朝夕相处的伙伴们。这大概是公马们争相投靠雄鹰的主要原因吧。这也引起了其它小团伙成员的羡慕,有些野马想离开原来的头领投靠到雄鹰的门下,但每一次的叛逃都被原头领发现后硬性制止了。雄鹰最感兴趣的是向隔着大门的母马们求爱,而对本群内的公马们很少去管理,大家来去自由,如有自己的手下脱离小群,它也不拼命地追咬着将它们逐回。雄鹰与以前所有的最高头领不同的是,它并不惟我独尊,常常形单影只,由于它的这种无为而治,使它拥有更多的追随者。
这些公马群的光棍汉,在围栏里向往着自由,向往着王位,饱食终日却无力改变自己的现状,英雄无用武之地,它们在生活中消磨着野性,等待着机遇的降临,一天一天地度过青春。
野马的生活习性
野马是一个社会性的动物,群居,群体可分为两大类别:家族群体和单身汉群体。
家族群体通常由一匹公马和几匹(3-8匹)母马及它们的马驹构成;单身汉群体仅由公马组成,由一匹稍微年长的公马领导。
圈养野马并不容易,公马通常与它们的女儿或外孙女交配。这种近亲繁殖增加了遗传疾病和缺陷的可能性,其中包括不易受胎、受孕个体减少、胎儿畸形、出生率下降、驹的死亡率提高、寿命缩短、隐性致病基因暴露等。
野马的疾病大致可分为传染性疾病、非传染性疾病和寄生虫病三大类。经过野马课题组鉴定,野马体内有寄生线虫10种、昆虫3种、蜘蛛昆虫2种。
精力过剩的光棍儿们
野马的生活习性
野马习性凶野,嗅觉、视觉、听觉极灵敏,警惕性也很高。由于野马的眼睛长在头的上部两侧,在吃草时也能看到四周的情况及很远地方的动静,能预防狼等天敌的侵害,其它动物无论是顺风或逆风都很难接近野马。它有着惊人的奔跑能力,时速可达60公里。在水草匮乏的冬季,它们常用前蹄扒开积雪,觅食枯草或苔藓植物,饮雪水或不冻水。
二
霸王当公马群的最高王者时最为痴情,每天都站在铁门前守望,风雨无阻,任何试图靠近的野马,都会被它毫不留情地赶走,并且它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栏之隔的一匹淘汰母马丑小鸭——这是一匹在任何群体中都备受冷落的母马,可它竟受到了一群光棍汉的头领的青睐。霸王每天都会在大门口与丑小鸭约会,谈情说爱。
一天下午,霸王急切地用前蹄使劲敲击大门并发出哼哼声,要求丑小鸭过来约会,丑小鸭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定定地站在与2号场相邻的栏杆边,对霸王根本不理不睬。过了一会儿,它竟低头采食起地上的剩草来。霸王有些恼怒地再次敲门,丑小鸭装作没有听见只顾吃草。霸王着急地在大门前跑来跑去……后来我发现,原来丑小鸭已移情别恋,它爱上了2号场的头马小帅虎,尽管小帅虎经常厌恶地追咬丑小鸭,丑小鸭仍然痴心不悔,整天呆呆地在栏杆边守望,或时常将自己的臀部对向栏杆,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尾巴被小帅虎咬掉半截。这可使每天在大铁门边守望的霸王气疯了,它急切地哼哼,使劲地敲击大门,或者在围墙边跑来跑去。它欲火难平,只好拿光棍营中的公马出气:时常不让它们喝水,当其它野马向离霸王把守的大门有十几米远的水槽走近或刚刚将头伸进水槽中时,霸王会奋力冲过去咬它们,将它们赶走,有时霸王还会在吃草时不时踢打、追咬其它野马,以发泄心中的闷气。
霸王经常一动不动地站在铁门边眺望着丑小鸭,骁勇彪悍的身形无比落寞。我的心被触动了,突然觉得作为王者的霸王是多么孤独!公马群里,其它公马都三五成群地在一起玩耍、聊天或者采食饲草,只有霸王在大门口茕茕孑立,更无法与妻室成群的繁殖群的头马相比。我想,这位大王一定很郁闷吧,一定对铁栏杆恨之入骨吧,一定对大草原充满了无限的渴望吧?
冲出围栏应该是一匹野马的最高理想,妻妾成群,纵横荒原,这才是一匹野马真正的生活,它那抬头扬颈默默守望的姿态,深深打动了我。
三
除了头马可以欣赏美女外,大多数时候光棍营的马们都无所事事。它们有的跟混混似的吃饱了就沿着围栏大模大样地溜达,看到一栏之隔的母马,就打口哨,跑上去眉飞色舞地说不三不四的话,或者大抛媚眼,直到惹得繁殖群的头马大怒,气哼哼地跑过来,这时两匹马便隔着围栏相互警告,怒冲冲地吵嘴,终于忍不住将战火升级,又踢又撞,拳来腿往,将碗口粗的围栏踢得跟僵死的蛇似的痛苦地扭曲着,地上的砂石跟子弹似的四处飞溅。
为争夺食物而打架更是常事。野马有定时定量的饮食,食物人均一份。有些马吃得快或贪得无厌,吃完自己的又吃别人的,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总觉着别人的食物又多又鲜美,忍不住凑过去抢着吃,有些马心胸宽大并不计较,有些马却锱铢必较毫不相让,于是战争爆发……
星星似乎生来就有强烈的明星愿望。公马群的马是被参观的对象,无论来的人多人少,大多数马都会警觉地离人远去,保持着它们的天性。然而星星是最热情好客的马,因为小时候就经常与人接触,所以长大了对人仍是亲密无间。一见到有人来,它就会走到人堆里,将人从头到脚闻一遍,末了还要吻吻你的面颊,仿佛跟你认识了很久似的。当有人拿出相机对准马群的时候,星星总是第一个冲着镜头走过来,直到将整张脸塞满镜头。人们经常搂着它合影,它一副明星样子摆着POSE。它是野马场里最不像野马的野马,相对于其它公马来说,它干脆就是一个变节投降的典型。
野马通常要花费一生中60%-80%的时间来觅食,长期人工饲养的结果是:野马体形变小,体质渐弱,抵抗力、适应力下降,耐粗饲性消失,运动不足,奔跑速度降低,应激反应减退。
野马的信息传递是由听觉、视觉、嗅觉、触觉等组成,身体的姿势和步态也能传递一定的信息。野马有时也会攻击人,这是自卫行为,攻击人的方式有用口咬、前蹄扒刨或后蹄踢,但很少出现连续性的攻击。
而小黑炭则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典型。公马群所在的8号场可以望见辽阔的大戈壁,也许无边无际的旷野让它们回忆起了先祖们踏破长风的英姿,也许它们被围栏关得太久,十分向往一栏之隔的自由,小黑炭也经常惆怅地向旷野望去。它最痛恨那些温顺的绵羊,一见到有绵羊走近,长相凶凶的小黑炭就悄悄地向吃草的小羊走过去。当它不声不响地走到羊跟前的时候,小绵羊们丝毫都没有察觉,越吃离铁门越近。这时候小黑炭就会猛地把自己又黑又粗大的头伸出去,呲着牙咬小绵羊,但结果是头和蹄都撞到栏杆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小绵羊们被吓得魂飞魄散,撒腿就跑。
小黑炭铜铃样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绵羊,也许心里正在愤怒:连你们这帮家伙都可以自由地在野外生活,可叹我一世英雄竟被囚禁于此。
光棍营里,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悲喜剧,只要是在围栏里,它们的生活就会被人为地扭曲,它们不能自由地去爱、去奋斗、去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它们有的连尝试一次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判了终身的监禁。而有些野马,则可悲地丧失了自己的野性,变得不伦不类,空有一个野马的名号,僵死了自己野性的灵魂。
野马归野,不仅仅是野马自身的野性渴望,更是它们这个种群生存命运的必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