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自然野马:重返卡拉麦里(戈壁女孩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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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雪豹的故事

失败、战斗,再失败、再战斗,血液里沉淀着祖先不屈的基因。

1988年,雪豹与它5个同父异母姐妹的诞生和成活成为野马事业中的一件大事,这标志着野马成功地跨越了繁殖关。

这些引进野马的后代在离开了一百多年的故乡的土地上表现得很适应,而这一年产下的惟一一个“巴郎子”(维语:男孩),专家们给它起名“雪豹”。这个名字有一种神秘的野性之美,而且雪豹这种动物在捕食时常常能表现出罕见的耐性,大概专家们希望这匹小马驹能具有雪豹那样的野性,同时希望它在狙击荒原时能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直到跨出那关键的制胜的一步。

雪豹毫无疑问地表现出了强烈的野性未泯的本性,但它的耐心似乎不够好,它的脾气太大了,经常怒气冲天地跟年轻的马打斗,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雪豹的父亲是英国一号飞熊,它也是大帅同父异母的兄长,跟它的父亲和兄弟一样,雪豹也是响当当的角色,它是在新疆野马繁殖研究中心诞生的中国的第一匹公野马,后来又成为准噶尔的第一匹种马。

雪豹3岁的时候就进入繁殖群,成为一个真正的野马帝王,管理着一个大家族。几年后的1996年由于右肢系部(相当于人的手腕的部位)骨质增生,行走困难,身体状况也日益滑坡,终于在1997年底被淘汰入公马群。这对雪豹来说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这么早就退役,它的心里一定非常痛苦。

虽然身体状况不佳,当惯了头马的准噶尔3号雪豹仍希望保持自己王者的地位,天生称霸的野性使它放不下那份头马的架子,为了证明自己并非老弱病残,它经常找机会与别的马打斗,试图重新确立自己的威严。

吃草的时候它会伸头咬离它最近的马,或者飞腿踢人家一下,休息的时候它对围到自己身边的马态度恶劣,显得凶巴巴的,它利用一切机会挑起争斗。可公马群里的大小光棍都不是好惹的角色,它们有的跟雪豹一样是做过帝王光荣退役的种马,有的是壮怀激烈渴望进阶的种子选手,谁会服谁呢?于是有好几年的时间,雪豹与公马群里其它野马的明争暗斗接连不断,有时候矛盾激化战事顿起,它们彼此打得血肉模糊,惨烈无比。但雪豹好像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年龄老迈身体伤残的现状,总是充满雄心,确实有一种老骥伏枥、壮心不已的气概。

有一天,雪豹与公马群中最厉害的头马霸王发生了激烈的打斗。两匹马打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战斗结束后,雪豹浑身是伤,足足恢复了一个月才见好转。

2002年的春季,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冰雪还未消尽,阳光中有些许暖意,整个公马群都仿佛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变得不安分起来。公马们运动量增大了,常在场地内跑动,火气也一天比一天大,谁也不能忍让谁,彼此间争斗打架的现象也增多了。春天是野马发情交配的季节,每年这时候都是公马外伤发生最多的时候。沉默多年的雪豹竟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摩拳擦掌,每天制造一些小纠纷,经常将眼睛瞪得凶巴巴的,向后背着耳朵发出低沉的威胁声。但是在众多公马眼里雪豹是一位年老的长者,谁也不愿与它争斗,它每天转来转去找不着肯认真与自己较量的对手。这种情况实在让雪豹憋闷得慌,它像是江湖上一位独孤求败的英雄。

有一天,也许是实在忍不住了,在刀疤脸和它同吃一捆草的时候,雪豹主动向刀疤脸发起了进攻。它先是扬起两后蹄使劲朝刀疤脸踢去,刀疤脸迅速躲开了,转头去吃另一捆草。雪豹仍不放过,竟追过去向刀疤脸颈部咬去,撕住鬣毛不放,这可惹恼了刀疤脸,它不得不还击了。它挣脱了雪豹后狠狠地向对方前肩膀咬了一口,血立刻流了出来。两匹马就这样相互厮打,扑咬着对方。

这次战争规模不大,但后果严重:刀疤脸右前肢球节部被咬伤,雪豹右前肢腕关节处被咬伤,两匹马身上还有多处皮毛之伤。但两匹马仍不退出战斗,瘸着腿继续打,直到后来被工作人员挡开。

这两匹马经过治疗都未能彻底痊愈,成了残疾马,它们整日在围栏里跛行着。

雪豹已经因伤致残了,我们想它绝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打架了。而受伤的雪豹的确也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但2002年5月的一天,在调群过程中,有两匹2岁的小公马暂时与它呆在一个场地中,腿伤才恢复不久的雪豹竟追咬起这两匹小公马了。小公马不停地躲着、跑着,没有丝毫还击之意。工作人员只好将小公马赶出去,在开大门的过程中,公马群中的秃和尚冲进了雪豹所在的场地。老迈伤残的雪豹又雄心勃勃地向秃和尚冲过去和它打起来。

这两匹马爱往对方的后股部咬,而且咬住不放,雪豹无论体力还是体格都远不及秃和尚,秃和尚死命地咬住了雪豹的右后肢鼠蹊部,雪豹疼痛得站立不稳,抽搐着,呻吟着,鲜血流了出来……最后饲养员拿棍棒追打秃和尚才把它赶开。秃和尚奔跑着,嘶鸣着,发出胜利者的欢呼。而雪豹右后肢被咬伤,站立时后蹄悬空,鲜血不断往下淌着。

它这次又恢复了一个多月才好转。

雪豹如此好斗,血液里继承了父辈狂野顽强的性格。这匹屡战屡败因伤致残而永不放弃的野马,既让人尊敬,又让人同情。

2003年春季,野马们开始忙碌起来,它们正抓紧时机谈情说爱,生儿育女。公马群显得异常兴奋,这些家伙积蓄了一个冬天的精力急需发泄,人们时常可以看到8号场扬起阵阵尘土,如硝烟弥漫的战场,那是公马们在追逐打闹。

雪豹这时候已经14岁了,已经步入野马的中老年行列,它居然还是不甘示弱,再次抖擞精神向其它野马挑战,每一次都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它好像从来不在乎。也许它从未真正放弃过登上王位征战荒原的梦想,这一点它和大帅一样,只是表现得更为暴烈一些。它虽然瘸着腿,可一旦争斗起来、奔跑起来时,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让你很难看出它是有伤残的,等到战斗结束了,它才一下子变得步履沉重而艰难,显得老态十足。

由于不断的战斗,雪豹的伤势逐次加重,它步履蹒跚,满身伤痕,走路时头向下一点一点的,显得艰辛而缓慢,残肢向前迈出着地时,它的头每次都好像要碰到地面,有时是两前肢费力地并着向前迈出。这让人看着很难受,但是它竟不能获得同情,反而受到众公马的欺侮和歧视。有些公马会恶狠狠地踢它、咬它,有些公马不时地向它恐吓示威,还有的公马伸颈低头在雪豹后面撵着它走,满足一下自己圈群的王者梦想,连那匹伤残级别仅次于雪豹的刀疤脸也这样做了。

为了避免伤势加重,我们将雪豹单独隔离到了小草库。

不多久它的伤势好转了许多,但却显得更加苦闷了,有时忍不住呐喊两声,这就引起墙外其它马的竖耳倾听。美国种马万顿把这种呼喊当作了挑战,它在相邻的围墙边跑来跑去,欲冲过去与雪豹交战,它愤怒地向阻碍它的砖围墙发起攻击,竟将围墙打出了好几处“V”形槽。

这时候的雪豹不再愤怒了,只是出神地观望,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虽然身体残疾并日渐衰弱,但它那黑亮的双眸依然闪烁着坚毅的光芒。这也许就是一匹野马的生之过程,失败,战斗,再失败,再战斗,血液里沉淀着祖先不屈的基因。它生命的所有目的就是搏斗和抗争,伤残如此,衰老依然如此。

上个世纪60年代蒙古国首先宣布野生野马灭绝,上世纪70年代,新疆普氏野马也基本消失。1966年匈牙利动物学家宣称在TAKHAN-SHARA-NURU地区观察到1雄7雌的野马群,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野马的纪录;二十世纪80年代初在准噶尔盆地东部获得的新近死亡的野马头骨是我国最后发现的野马证据,之后再未发现任何可靠证据。

普氏野马曾广泛分布于欧亚大陆草原及荒漠草原地带,是开阔景观环境中的代表性物种。作为草原生态系统中的重要成员,野马在维系生物群落结构与功能的完整,尤其是在植物——动物相互作用和协同进化上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野马不但在生物学上,而且在文化、艺术、美术和观赏方面均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更为重要的是,现今家马的主体血缘源于普氏野马,野马是研究家马起源和品系人工选育不可或缺的资源,也是保存马类动物遗传多样性及用于家马性状改良和育种的珍贵物种。

国家林业局和自治区人民政府从1985年引回野马之初即着手制定了适应性饲养、栏养繁育、半自然散放试验、自然散放试验、自然生活的野生种群的逐步实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