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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帕丽达进屋很快换了衣服,借着煤油灯,在镜子面前匆匆梳理了一遍发辫,她的脸像火一样发烫。她慌张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按照妹妹教她的话对躺在土炕上的妈妈说了几句,母亲谢尔瓦娜好像半信半疑地瞅了一眼女儿: “快去快回啊!”

帕丽达轻轻地吸了口气出去了。夜色渐浓,整个村庄寂静无声。村庄上游的乌奇里克山变得朦胧而黝黑,好像立即就要将布拉克萨依吞噬一样威武地延伸着。帕丽达像正要行窃的小偷一样,惧怕地望着四周,慌张地朝高坡走去。忽然,她害怕起来,好像此时贾拉勒就跟在她后面拉着她问:“你要到哪里去?”她蓦地惶恐起来,身子不住地颤抖。战战兢兢中,她来到了坡上。新建的一排新房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她眼前。帕丽达正犹豫该朝哪边走时,从路边一栋房子后面出现了一个黑影迎着她而来。帕丽达从来人的走路姿势认出是亚尔买买提,心里踏实了。

“帕丽达!”亚尔买买提走近她,“我真担心你不会来了呢!”

“一直等到父亲走后我才出来。”

“他去哪儿了?”

“到夏姆西大叔家打牌去了。”

“他们从不厌烦打牌啊!”亚尔买买提笑着说,“走!先看看我的家!”

“他怎么不说‘我们的家’呢?”帕丽达的心又不安起来。亚尔买买提带着她看了屋子和一些摆设,帕丽达瞠目结舌:“这么多房子啊……如果让我来操持这个家会怎么样呢?然而现在却不知道亚尔的心里到底装的是谁。他为什么不说‘我们的家’呢?”帕丽达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帕丽!”亚尔买买提突然说,“你看这些房子怎么样?”

“真是太棒了!”

“帕丽,如果由我们俩一起操持这个家……”

听了这话,帕丽达的心好像就要蹦出来了。

“帕丽,你满意吗?”亚尔买买提双手扶着她的肩,让她靠近自己,“请你回答我!”而这时,让亚尔买买提感到吃惊的是,帕丽达失声痛哭起来。

“帕丽达,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帕丽达哽咽着向亚尔买买提讲述了今天在家里发生的事情。亚尔买买提听后不由紧张起来,情不自禁地将帕丽达紧紧抱住。

“不!帕丽达!”亚尔买买提有些紧张地说,“我不让你离开我。我不让贾拉勒娶你!”

“可是爸爸不同意我嫁给你……”

“不同意,咱们就跑!对了……”

帕丽达喜出望外,她期待的就是这句话,亚尔终于还是这样说了。现在该怎么办?帕丽达此时却又犹豫了。“是听爸爸的话嫁给贾拉勒好,还是冒险与亚尔私奔为好?亚尔已经明说了,当然我从小就了解亚尔,他有志气,是个忠贞不二的小伙子。瞧他盖的新房,管他别人说什么!何况在我们布拉克萨依私奔的姑娘可不止我一个人……但是,父母会怎么样呢?他们在为哥哥的事而痛苦悲伤的时候,我又做出这样越轨的事情,他们不会被我气死吗?”

“帕丽,你怎么不说话?”亚尔迫不及待地问。

“亚尔!我害怕……”

“有我在,害怕什么?”

“将来你不会对我不忠吧?”

“你在说什么?”亚尔买买提笑了起来,“你还不相信我吗?”

“那你发誓吧!”

“哎哟,瞧你!好吧。瞧!现在月亮作证,我一辈子不会背弃你!好了吧?”

帕丽达的心好像踏实了一些,“噗嗤”笑了起来,并顺势将头靠在了亚尔买买提的胸前。渴望着未来和美好生活的两颗年轻的心紧紧地融为了一条生命、一个灵魂。帕丽达在亚尔买买提热烈而不断的亲吻中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心被初恋的甜蜜陶醉了。

“帕丽!”亚尔买买提贴着她的耳朵,“咱们今天就走吧?”

“什么?”帕丽达大吃一惊,“为什么这么急啊?我没有任何准备啊!”

“还有什么准备的呢……我是怕你家人知道了,就会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来。”

“那好,我明天夜里出来。”帕丽达稍微考虑了一下。

帕丽达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一天。她总有一种预感,好像很快父亲就要叫她,质问她,“昨晚你和亚尔都说了些什么?”想到这些,她不禁害怕得颤抖起来。尽管她向妹妹胡尔西达讲述了亚尔买买提已向她求婚,但没有讲今天晚上就准备私奔的计划。“胡尔西达还小,如果她说漏了嘴,我就完蛋了。”她默默地这样想。

期盼的夜色来临了,喝完茶的买苏木·塔兰又到杰帕家里打扑克去了。帕丽达等待着母亲和妹妹入睡,看了一会儿书。最终她们也睡了。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帕丽达悄悄站了起来,从箱子里取出自己的衣物捆在头巾里。她尽量不出声地做完了该准备的一切。她走到里屋门前,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动静。在土炕一角蜷缩在被窝里的母亲已进入梦乡,正在发出轻轻的鼾声。望着母亲,帕丽达心里顿然难过起来,她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她在这间屋里与父母一起生活了十八年,尽管这是一间很破旧的小屋,然而却非常温馨。而此时,她就要与这温馨的居室告别,开始她新的生活。不知将来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命运,不知可怜的母亲明天会怎么样……帕丽达的心一下软了。如果再待一会儿,她觉得私奔的勇气也会被打消,而亚尔正在外面急切地等待着她,她迅速转身离去。刚走到门前,她听到胡尔西达轻轻的叫声:“姐,你去哪儿?”

帕丽达惊奇地转过了头,顿时全身瘫软无力。

“我……到外面……马上就回来。”

“准备和亚尔哥私奔吗?”

“不!我对他说句话就回来……”

“那为什么还带着包袱呢?”

帕丽达不知对妹妹说什么,一下愣住了。

“姐!我都知道了。”胡尔西达轻轻来到她的身边,“你终于要离开我们了吗?”

帕丽达打了个寒颤,她好像感到胡尔西达此时就要大喊大叫将母亲叫醒,恐惧立刻笼罩了她的全身。

“瞧你,对我也不打个招呼就走吗?”胡尔西达嘟囔道,“就冲这一点,我就要把爸爸叫来,好不好?”

“胡尔西达!”帕丽达颤抖着说,“可怜可怜我吧!好了,我不走了行不行……”

“瞧把你吓的!就这么一点儿能耐?真是个胆小鬼。”胡尔西达笑了起来,“好了,你走吧。祝贺你获得自由。亚尔哥是好小伙子,你会幸福的!”

“如果爸妈知道了该怎么办?”

“如果随爸爸的意,他就是死了也不愿意你嫁给亚尔哥,还是和他私奔了好。”

“从此所有的家务活就由你承担了。”

“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胡尔西达推着她并示意她快走,“等爸爸气消了以后你再回来。好了,你快走吧!否则爸爸就要回来了。”胡尔西达一直将她送到路上,“再见!姐姐!”

帕丽达紧紧抱着妹妹舍不得走,胡尔西达好不容易从姐姐的怀抱里抽身朝家里走。远处一个黑影正在瞅着她们,并轻轻地咳了一声。帕丽达听出是亚尔买买提的声音,疾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帕丽达,快走!”亚尔牵着姑娘的手就走。他们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帕丽达靠着亚尔无声地走着。她的眼睛因为痛哭而发红,不时地转身朝后望去,望着那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的家,深深地叹着气。

“帕丽,不要再难过了!”亚尔挽着她的手臂说,“如果父母不强迫你嫁给贾拉勒,我们也不会这样做的……”

帕丽达停止了抽泣,擦掉眼泪,紧握着亚尔买买提的手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