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一名祖籍韩国的店主告诉记者,1948年前后,一批在上野从事“灰色生意”的朝鲜人被赶到这里,开始靠卖辣白菜和烤肉为生,街道因此得名。在这里生活的人都十分讲求“出身”。街上的少数店铺由“在日韩国人”经营,其余的都是“在日朝鲜人”的。他说,虽然大家平时关系和睦,但绝不过多来往,他甚至不知道旁边的店主是哪里人。
这家店的老板娘教给记者一个识别的办法。店铺招牌上如果写着“韩国料理”,店主应该就是韩国出身;如果没有写,那就是朝鲜出身。她还神秘地告诉记者,朝总联的一个支部就在对面的4层小楼里,下面的超市就是他们开的。她说话时甚至不敢看着那幢楼,还再三叮嘱记者不要出卖他们。
记者随后走进老板娘说的那家超市,但超市店员却拒绝回答记者的问题,理由是负责人不在,不能乱说话。面对记者的追问,他只是甩出一句:“在这家店工作是我梦寐以求的。”
走完辣白菜横丁街后一转弯,就是上野仲町通区。这里是上野最大的“欢乐街”,四周色情酒吧、脱衣舞场林立,还夹杂着大量韩国饮食店和陪酒俱乐部,其规模不亚于新宿的歌舞伎町。据当地人称,这里就是新一代“在日”聚集地。记者在一幢满是韩国小店的楼门口遇到了一名朝鲜面孔的女性,这名自称出身韩国的妇女带着无所谓的语气说,这几条街上说朝语的陪酒女很多,大家都是为了生存出来陪客人,谁也不会管是韩国还是朝鲜出身。
屡受右翼攻击的“朝总联”
“在日朝鲜人”这个复杂而特殊的群体与日本在东亚的侵略史密切相关。在日本居住的朝鲜籍人士主要包括“日治朝鲜时期”的劳工以及二战期间从朝鲜半岛征来的劳工。二战结束后,朝鲜半岛局势动荡,许多在日朝鲜人留在日本生活,形成了今天日本朝韩裔侨民的骨干。
长期以来,“在日朝鲜人”一直是日本最受歧视的群体。当日本发生社会动荡时,在日本生活的朝鲜侨民就会遭到无端攻击乃至屠杀。1923年东京大地震时,日本“自警团”因为“朝鲜人向井里投毒”的谣言而大肆虐杀朝鲜侨民,据称被害者多达数千人。近期,由于日本与朝韩之间岛屿争端和历史问题,日本右翼势力几乎每星期都会在东京、大阪等朝韩侨民聚居区进行反朝韩的游行示威。在大阪的一次示威游行中,一名日本女右翼分子手持喇叭高喊:“你们要是再这么得意忘形的话,我们就要像发动南京大屠杀一样,发动鹤桥大屠杀了。”这样的活动在日本各大媒体上引起极大争论。《朝日新闻》称:“最近出现了制造敌人、猖獗使用暴力言词以及容忍煽动的社会风气。”
实际上,在日本被攻击最多的要数朝总联。朝总联在日本有很多机构,包括18家媒体、23家企业。但近年来,“朝总联”由于欠债过多,面临破产境地,其中央总部大楼被拍卖。日本媒体称,朝鲜为研发核武器、加强国防建设,经济越来越紧张,导致与朝鲜关系密切的“朝总联”向国内“输血”更加频繁,到最后终于超出自身能力,陷入入不敷出的境地。美国“全球安全”网站称,朝总联拥有日本1/3的“扒金宫”产业,每年仅从此产业中就向朝输送6~19亿美元。
郑大世的“朝鲜心”
对许多在日本朝鲜人来说,并没有因总部被拍卖而受多大影响,而且在日朝鲜人还因其教育体系拥有一颗赤诚的“朝鲜心”。在2010年泪洒世界杯赛场的“日本土生土长的朝鲜国脚”郑大世就是从朝鲜大学校出来的。为什么这些从未到过朝鲜的人对朝鲜有着如此深刻的感情?他们到底接受了什么样的教育?
朝鲜大学校位于东京都小平市。这里相对偏僻,但环境优美,一条蜿蜒的小河流经创价学院、武藏野美术大学等多家知名学府,在小河尽就是朝鲜大学校。可惜,这所涵盖短期大学乃至研究生院的学校,并未被日本政府承认为大学,所以他们只能是“大学校”。在这里,大学校的多数建筑物以灰色为主色调,在正中央的广场上,没有看到飘扬的朝鲜国旗。
负责接待我们的是该校政治经济学部教授朴三石,无论从长相或口音,他都让人误以为是日本人,但他却从没上过日本学校,是朝鲜学校“一贯制”出来的。他说,朝鲜大学校是世界上唯一由侨民建的大学。这次接受采访也完全由校方自主决定,并没有上报朝总联。他笑着说:“学校非常欢迎采访,你们是中国媒体一家找上门的。”
不过,当提到“民族教育”的问题时,他却露出了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他说,朝鲜大学校正式成立1956年,主要原因是当时的日本社会不允许朝鲜侨民报考日本大学,为了让子女接受高等教育,人们不得不独立集资创办大学。建校初期,学校面临经济、师资等各方面的困难,曾分别向朝鲜和韩国政府求助。朝鲜政府每年定期提供援助,其中就包括现校舍建设费2亿日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天文数字。相反,韩国政府当时施行“弃民政策”,主张侨民既然在日本,本土政府就没有义务提供援助。朴三石认为,朝鲜侨民在日本受到不平等待遇,朝鲜政府适时伸出援助之手,是朝鲜大学校与朝鲜亲近的主因。郑大世的眼泪说明他认为培养自己的是朝鲜,而不是韩国或日本。
朴三石称,学校现有800多名学生,其中七成是朝鲜籍,另有三成是韩国籍,也有日本籍学生。大家相处得很好。学校的教育方针一直没有改变,以身为朝鲜人为荣、教学生在日本生活所必需的能力、与日本人友好相处等。在教学内容上,朝鲜大学校与日本其他大学的授课形式及内容基本相同,不过会包含一些有关“主体思想”的课程。
不过,朴三石表示,在日朝鲜人事实上是一个独立的群体。大学校的学生没课时进出学校都是自由的,并没有把针对某个国家的印象灌输给学生。学生可以自由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信息,但要从学校学到分析这些信息的基础能力。他说,在日朝鲜人不像朝鲜国内的人们,他们更加自由独立,没有人以旧观念极端地看待问题。对于他们来讲,日本是一起共同生存的社会。而对韩国,他相信南北终有一天会统一。
近些年来,也有不少在日朝鲜人的后代离朝鲜或韩国越来越远。著名电影导演崔洋一是首个以外国人的身份担任日本电影导演协会理事长的人。崔洋一出生于朝鲜父亲和日本母亲结合的家庭,他说,他了解自己的出身及家族历史,但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生活的全部。他认为尽管自己也应该继承这段历史,但与其他许多人一样,他们只是一群既复杂又独立的人群,有很多与其他日本人不同的人生观而已。
“掉粉”的相扑
但凡谈到日本,大家就免不了提到日本的传统竞技项目——相扑。相扑不仅是日本的国技,更是日本传统文化的印记之一。事实上,即使是被誉为日本国粹的相扑,也是曾经历过一番起落的。
日本相扑从奈良时代开始兴盛,历经明治时代的灰暗时期后,至昭和时代国粹主义的兴起,这项运动又借势发威。不过,近日路透社的一则报道显示,日本相扑直线“掉粉”,渐渐失去了人气。报道指出:“上个月只有一个人申请参与相扑这项运动的资格测试,而这也意味着,2012年申请加入相扑这个团体的人数只有56人。这是自从1958年实行每年六场比赛的规定以来,申请者最少的一年。相比申请人数达到顶峰的1992年,即若乃花和贵乃花兄弟使相扑备受关注之时的223人相比,确实有天壤之别。”文中还引述了一位相扑训练馆老板的担忧:“如果按这样发展下去,离开的人比新来的人多,到最后也许就没人留下来了。”
事实证明,日本相扑再一次进入了衰落的时期。那么,这种衰落的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原因呢?
首先,日本相扑“掉粉”是因为这块传统的领土已经沦陷在外国运动员的势力下。像若乃花和贵乃花一般的本土相扑精英似乎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外国的相扑力士。如今,被誉为“日本相扑第一人”的白鹏来自蒙古,也是2012年9月之前日本相扑界唯一健在的横纲(相扑运动员资格的最高级)。之后的另一位蒙古的相扑力士日马富士的登顶,才成为近五年来产生的唯一一位横纲。显然,如果要再次点燃人们对相扑的热情,日本首先需要的恐怕是一位本土的相扑精英。
其次,日本相扑“掉粉”是因为“相扑有风险,入行需谨慎”。过去,日本社会不乏具有影响力的人给相扑力士钱财,为他们提供不菲的饮食起居。俗话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人像过去那样资助相扑这项运动了,相扑力士的生活不仅不再如从前风光,而且由于饮食作息习惯的畸形不健康,致使相扑运动员的平均寿命只有56~59岁,远低于日本国民的平均寿命。此外,相扑师傅虐徒事件被媒体频频曝光,不管成功与否,屁股都是要被打得青红烂紫的。谁还肯送自家孩子去练相扑?
最后,日本相扑“掉粉”也与足球、棒球等运动的传入和兴起有直接的关系。年轻人的心已经被这些看起来更加现代化、国际化的运动所俘虏。而相较于这些“好学易上手”、“不拘小节”的现代运动,传统的相扑不仅要求运动员有气力,更加需要娴熟的技巧。而当代职业的大相扑比赛选手,还必须经过思想修养、饮食、相扑技术、运动医学、生理学等严格的学习训练。这已经足以吓跑大多数“怕麻烦”的年轻人了。
也许没有人能够预测日本相扑能否再一次兴起。但是,如果这样一种传统运动逐渐消亡,也会让许多人不禁扼腕长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