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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双重悲伤Double Sadness(1)

[美]玛莎.鲁塞尔.徐/Martha Russell Hsu

当我们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等待父亲接受检查时,母亲说:“我一直为玛莎担心。我们把她留在院子里玩,也没有告诉她我们去哪里。真希望她不会正坐在什么地方哭泣呢。”

我擦干母亲脸颊上挂满的泪水,试图打消她的担心:“我就是玛莎,我就陪在您的身边啊。”

“不,你不是。”母亲回答说,“你不是我的小玛莎。”

在尽力去适应父亲突然致残的事实时,过去和现在一直都存在的被抛弃的恐惧笼罩着我们。

前天晚上我们接到电话,父亲摔了一跤,髋部受了伤,并且准备在第二天做更换髋关节的手术。那天晚上,一位朋友陪了母亲一夜。我向母亲许诺说:“我会坐早班飞机尽快过去。”

父母结婚有58年了。尽管母亲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头脑越来越糊涂,但是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严重的紧急事情。在我上次回来看望父母的时候,母亲问我:“你母亲还健在吗?”那时,她的表情完全是对一位陌生青年女子所表现出的友善的兴趣。而现在,因为日常规律被打乱,父亲也不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母亲的糊涂状况变得更加严重。

“但是,我为玛莎担心。”当我们回到家,坐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母亲又一次说起,“我要出去找她。”“可是,我就是玛莎啊。”我试着说,“小玛莎长大了,长大成我了。”

“那简直是荒谬。”母亲说道。她用力拉开前门,走上街,紧张地站在那里。她的目光四处搜索着那个她确定早上还见到过的小女孩。可是,什么人也看不到。接着,她又来到房子的后面,穿过后面的空地来到另一条街上。“我要去问问那边的那些人,看看他们有没有见到我女儿。”母亲变得日益狂乱,几乎会闯入滚滚的车流,穿过繁杂的街道。

我恳求她说:“我们回家去吧,给教堂办公室打个电话,没准儿会有谁能帮上忙。”母亲在回家的路上对我说:“不跟我说一声就离开,这不大像是玛莎的作风。要么就是她留了字条给我。”

字条!找到缓解母亲情绪的方法了。我们一进到屋里,我就潦草地写了一张字条,并把它放在很容易看到的地方。字条上这样写道:“妈妈,我去玛丽?安那里住几天。不要为我担心,我一切都好。玛莎。”

“快看,这里有一张字条。上面都说了些什么?”我说。母亲慢慢地大声读着,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她说:“谢天谢地,她一切都好。她和玛丽?安在一起呢。”母亲不安的情绪消除之后,我们坐下来吃完了午饭,并在家里度过了一个平和的下午。

傍晚在医院里的时候,母亲告诉父亲,玛莎去玛丽?安那里住几天,但她还是担心。父亲说:“别再另找一个玛莎了,我们有一个玛莎就足够了。”

第二天,玛莎不在身边的事还是让母亲很劳神。她猜测着:“她都做些什么事情呢?在没有和我一起事先作好安排之前,她是从来都不会离开的。另外,我希望她能去医院看看爸爸。”

我向母亲保证,说她的女儿很快就会回来。“而且,玛莎是个聪明的小女孩,她能够照顾好自己的。”我说。

“星期天,她需要穿一件干净的裙子去教堂。”母亲说。

“今天才是星期四,时间还多着呢。”我回答。

那晚,在我准备晚饭的时候,母亲问道:“你从哪里学会做饭的?你能来这里陪我真好。你有家了吗?”我被母亲接受为一个同伴,而不是女儿,我习惯了与母亲相处的友善方式。

星期五早上,我和母亲去理发、按摩,又去了杂货店。无意间,我听到理发师林恩对母亲说:“你女儿能过来陪你,多好啊。”

“她不是我女儿。”母亲低声说,“她的名字和我女儿的一样,但她不是我女儿。”林恩快速地看了我一眼,以便知道是否误解了我们当中谁的意思。而我,只能对她无奈地笑了笑。

在回家的路上,母亲对我说:“林恩还以为你是我女儿呢。”

“你不会介意的,是吗?”我问她。

“不会。”她说。

直到哥哥星期六回来,我才又重新被认做家里的一员。那天晚上,母亲说:“鲍勃睡在这张床上,你可以在你的老房间里睡。”再次被接纳的感觉真好。

第二天,父亲说:“你看,玛莎一直都在这里。根本没必要担心的。”

“但是,这里有一张字条啊!”母亲悲痛地说道。

“那张字条是我写的,”我解释说,“我写它是为了让你在焦虑的时候平静下来。”我看到,有片刻理解的眼神从母亲慢慢昏花的眼中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