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原点
第二天,我们押着蛇牙,上了押解车,前有警车开道,后有武警押运。
公安、交警全力配合,从县城到监狱,一路畅通。
下午,押解车就到达了监狱,蛇牙直接被关进了禁闭室!
由于我亲自参与了抓捕行动,我被评为全省监狱系统“十大杰出青年。”
奖励也就是多休息一个星期。
我在家休息了几天,期间,我给顾美打了电话。
“是你,你去哪儿?我找你找得好苦!”顾美在电话那边快要哭出来了。
“我出去执行任务了,你在哪儿?”
“我在开往南京的列车上!”顾美说着就哭了起来。
“那你还好吗?”
“我负伤了,休假了。”
“保重。”
“谢谢。”
之后,我们都挂掉了电话。
我感觉我们之间似乎疏远了很多,我们本来就不在一个城市,工作的性质决定,我们只不过是一对“双城恋”。
现在,能算得上是恋爱吗?
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我去看了田小乐,他的伤势好多了,一个住在家里。
他见到我很高兴,“臭小子,和你在一起工作真过瘾!”
“也许,只是给你填了很多麻烦。”
“哪里,你知道吗?你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
“是很爷们的那种吗?”
“是也,不是,你很聪明,有时坚韧勇敢,积极乐观,有时玩世不恭,搞怪惊奇,是一位热血青年,和你在一起工作,是种乐趣。”
“我有那么好吗?”
“你自己不这么觉得吗?”
“嗯,好的,我好好揣摩一下。”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小刘和小赵的案件,好像有了新进展。”
“你确定?”
“据说有了线索。”
“太好了,我想去看看老宋。”
“别去了,老宋住院了。”
“他怎么了?还是高血压吗?”
“罪犯脱逃后,老宋回监区值班,连续两个夜班,都是他一人值。被病犯传染上了结核,现在正在治疗阶段。”
“怎么会这样?”
“民警被犯人传染上结核,他不是第一个,我想他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上班了。”
田小乐不像以前那么健谈了,他说他的肩,晚上仍然会隐隐做痛。
我想起他父亲双规的事,我想问,却欲言又止,看他家冷清的样子,估计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说杀害小赵的凶手找到了?”
“啊,是吗?到底是谁?”
“一个流氓,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动机是什么?”
“还不太清楚,据警方说,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
二、还是猜猜我是谁
第二天,我去了阳市,找到了名叫“猜猜我是谁”的网吧。
那座网吧处于城市边缘的街角,店面不大,却很整洁。
“猜猜我是谁?”这个名字很诡异,像马师的风格。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网吧灯光昏暗,一排排电脑位上却没有几个人,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收银台坐着一个女孩,正在上网。
她问我:“上网吗?”
“不上,我想找个人。”
“你找谁?”
“马师!”
女孩摇了摇头,说:“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
“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瓜子脸,有酒窝,左眼边还长了一颗黑痣!”
女孩若有所思,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的心中感到莫名的惊喜,“你见过她,她是你们这里的管理人员,对吗?”
“不是,她前一阵子,经常来这里上网,和一个男的。”
“你知道她住哪儿吗?”
“不知道,她看样子像个学生,好像要是在读研究生,那个男的是她男朋友。”
我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时,心里突然有点失落。
“不过,她不叫马师这个名字!”
“那她叫什么?”
“凌悦!”
“凌悦?”
“对,据说她家在这里,人却在省城读研,其他的我不知道了。”
“她家在这里?是在附近吗?”
“那我不太清楚,也许是她家,也许是她男朋友家。”女孩不置可否,继续上网聊天。
我正准备离开,那个女孩又突然叫住了我。
“我又想起一件事了,感觉很奇怪。”
“什么事?”
“就是她男朋友,走路很不正常,怪异。”
“就是扭来扭去,我感觉像个女人!”
“啊?你是说她男朋友是女人?”
“好像是,而且长得很难看,还有点老。”
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又在阳市呆了两天,整天在网吧附近转悠,也没有碰到马师。
之后,我又坐车回了省城,回到了监狱。
不过,我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蛇牙死了!
三、政委谈话
蛇牙是在转监途中死的,死因是猝死。
他的死与马干、林风一样,很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据说,他死的前一天晚上,他接受了审讯,他交待了很多事情。
还有一种说法,在蛇牙押送的途中,他突然窜起来,一口咬住了警察的脖子。
那个警察动脉差点被他咬断。
就在命悬一线之间,他停住了。
没了呼吸。
他死了。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
回到监狱当天,监狱政委就找我谈话。
他是个五十多岁,温文尔雅,性格爽朗的秃顶男人。
他穿着只有警监级别的人才可以穿白衬衫,那是一种地位和荣誉的象征。
我给他立正敬礼,他很客气,他亲切地和我握手,那感觉就是像一个国家元首在机场迎接另一个国家元首一样。
他示意我坐后,然后平静地说,“小齐,这一段时间,你工作表现很好,狱领导对你也很认可。”
“哦,谢谢,上次逃犯的事,我也有责任,有时工作过于冒失。”
“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你是年轻人。过一些时间,你还要接受一项责任重大、前所未有的任务。”
“啊?不会又是守尸、抓逃犯吧?”
“不是,可能比这些还要难,你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
“那会是什么工作呢?”
“我也不清楚,只是听监狱长说,他比较看好你。在后来追逃的过程中,他说你表现得很出色。”
和政委谈完话,我的心始终悬着,心里一直在猜测那项任务,到底是什么。
既使在值班时,我也这么想。
我的特殊任务是否与蛇牙的交待有关呢?
我记得,他和我说过,有一个比他还要厉害,那个人又是谁呢?
还有一个人,比他还厉害?
有一个人,在我脑海一闪而过——顾明达。
他知道那批失踪的毒品,他知道蛇牙这个人,他说过的话,有很多都是真的。
如果是他,那他究竟想干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蛇牙告诉了警方一个秘密,也就是那个很厉害的人。
他是谁呢?
四、耳目布建
我发现我对顾明达的猜测,越来越有依据了……那天上午,我正在监舍值班,听到楼下有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出门一看,原来是四五个陌生人。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公安机关刑侦支队的。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们的来与小赵的死有关。
他们简单和大队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们分监区的犯看到生人,都警觉地从寝室出来,站在监内的走廓里,好奇地向外张望。
刑侦支队的同志走后,监区长走了我们监门门口,那些犯人,就像动物园里看到生人时发出好奇目光的猴子一样,在监区长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想要得到陌生人的消息。
顾明达悠闲地走了过来,身子慵懒地靠边监门上,向监区长露出谄媚的笑容,活像电影里卖春的小姐,“领导,那些人是来看人的吗?”
“不是,他们是生产厂家的人。”大队长说。
“我看不像,生产厂家的人,能有那么健壮吗?”
“你这么健壮,谁能相信你得了肝炎!”
“领导,我得肝炎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给我回寝室老实呆着去,别没事瞎出来转悠。”大队长发火了。
几个犯人悻悻地回到寝室,继续相互吹嘘入狱前的“辉煌”历史。
“你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大队长小声和我说。
进了办公室,他对我说:“刚才那些人是刑侦支队的,他们说小赵的死是被人雇凶杀死的,那是凶手亲自供述的,而且那个幕指使者,就是一个叫马干的人。”
“马干,你是说那个死去的马干。”
“现在还不好说,他只知道那个人自称是马干,至于为什么杀小赵,凶手根本就不清楚。”大队长眉头紧锁,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们监狱里有人搞手机诈骗,据说,现在数额已经达到了几十万元。”
“监测到手机的位置了吗?”
“当然,那个手机就在你们分监区。”
“啊?这怎么可能。”
“这是刑侦支队的同志说的,是已经通过系统定位的,既使有误差也不会太大。据他们分析,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团伙,这是一起监狱内外联合,利用手机诈骗的大案。”
“那他们为什么要杀小赵。”
“据他们分析,很有可能小赵已经知道了这个手机诈骗的真相,所以才被灭口的。”
“那小赵为什么不说出这个秘密呢?”
“现在还不清楚,或者说,小赵根本就不知道手机诈骗这件事,充其量是他知道谁有手机。可是做贼心虚,那些诈骗犯可不这么认为。”
“您分析得真有道理。”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多留心罪犯的动向。”
“明白。”
“还有,你要充分发挥好耳目的作用。”
“谁是耳目呢?”
“他叫壁虎。”
“壁虎?”
“对,你就叫他壁虎,他现在负责收拾民警办公室的卫生。你上班第一天,就认识他。”
“谁?”
“他不到三十岁,我当时对你说他是个精神病。”
“是我刚上班时,头被撞的那个青年男犯。”
“正是他,他会每天和你联络。”
“以后,你就是他的耳目布建负责民警。”
“好的,我一定完成任务。”
“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要保密,否则,他就会有危险。”
五、不解之迷
顾明达很可疑。
他的身上具备了那个丧心病狂的“诈骗犯”的所有特征。
他曾经告诉我小赵叔叔遇害的事,他对小赵的事很关心。
那种关心和了解令人心惊胆战。
他知道的太多了。
为什么只有把他小赵父亲的事告诉我呢?
这时,我又突然想起顾美来,我又记起了这个令我闹心加烦心的巧合。
顾明达是顾美的表叔,我一想到这事,就像吃了苍蝇一般。
作为监狱警察,和马师的纠葛已经令我无地自容,心力交猝。
现在,我又与顾美——这个罪犯家属弄得不清不楚,真是不应该。
可是她却是那么的喜欢我,潜意识告诉我,我和顾美之间,是一段不能见光的爱情,因为,只要别人知道他是罪犯的侄女,我就别想在监狱再工作下去了。
我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以前的我,是不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许多疑问令我辗转反侧——
小刘、小赵的音容笑貌,依然在我眼前浮现,他们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还有马干那个恶魔,他到底是生是死?
为什么杀害小赵的凶手说是马干的指使的呢,这怎么可能?
还有两个令我魂牵梦绕的女人,马师的冷艳令我醉生梦死,顾美的暖爱让我受宠若惊,谁才是我的真爱呢?
那个手机诈骗犯是谁?真的是顾美的叔叔吗?
当然,还有政委向我交待的那个任务,到底是什么呢?
下一个,重要的任务,到底会是什么呢?
我躺在曾与小刘谈笑风生,曾与小赵畅谈你我的那张床上。
可是,如今,只剩下了我孤令令一个人——值单班。
六、锁定目标
第二天,工作依然照旧。
吃过早饭后,病犯监区中有劳动能力的罪犯都去生产车间劳动,其余病犯都窝在寝室里。
八点多,监狱医院的民警带着犯人来给监舍消毒,喷过氧乙酸。
十点,教导员带几个民警回来了,决定清监。
监舍内所有的犯人都清到了院子里,我们穿上白大挂,戴上口罩、手套,开始清监。
一次清监下来,我基本上要洗澡和洗衣服,我真不知道,在清监的过程中,到底有多少细菌曾游览过我的身体,到底有多少肝炎、结核病毒对我垂涎欲滴……每次清监,收获都不小,小到自制刀片、白酒,大到手机,当然,能够清出一部手机,那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这些犯人狡猾得很,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把东西都藏到了什么地方。
这次清监的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收获。
清监之后,我下午换班,不在监区,而是去生产区。
那个顾明达也被监区长叫了出来,一起去生产区,我想,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监督他。
下午,我又带犯人去参加劳动,从出工时间来说,一般是早七点半到十一点半,犯人吃过犯后,回监舍休息;一点半正常出工。
罪犯生产时,壁虎在收拾卫生。
生产区的音响里放着流行歌曲蔡依琳的《日不落》……他扫到我旁边时,说:“没有情况,真不知道那家伙是用什么时间打电话的,在哪儿打电话的。”
我面无表情,但是,我已经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小声回了一句:“留心那个姓顾的毒贩。”
他点头答应,之后,慢慢扫着地了开。
犯人仍然各就其位,这天,顾明达到车间了,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厕所里抽烟。
透过大玻璃,我发现,他正在看着我。
这个王八蛋,也许是看出我的用意了,于是,我也盯着他看,他没坚持多久,就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我决定,盯死他。
下午收工的时候,壁虎走在后,他小声对我说:“这个家伙太狡猾了!”
晚饭后,我开始给病犯发药,监督他们吃完,然后做记录,这样,防止罪犯服用超量药品自杀。发完药,就到了“亲情电话”时间。
我把值班室的电话拿到监门处,并拿出笔记本,主要用来计算罪犯的通话时间,并根据时间向他们收取电话费。
之后,罪犯开始排队到我这里打电话。
我看到顾明达排在第七的位置,他也在翘首以盼,等着打电话,真是太虚伪了。
他们开始一个个打电话,我在另一头负责监听,记载内容,并计时。
第一个打电话的犯人,用时8分15秒。是个盗窃罪,23岁,很年轻,盗窃了十几家仓买,金额达十几万元,而是团伙做案。既使是屋里有人,他们也肆无忌惮地去偷东西。他以前和我说过,他每次出去偷东西,身上都带着刀。如果主人醒了,他们绝对是毫不留情,一刀捅死完事。他给家人打电话的原因,没有别人,就是要钱。
第二个打电话的犯人,用时6分10秒。刚开始仍然是一顿寒暄,说来说去,最后,还是亲戚要钱。
第三个打电话的犯人,用时7分30秒,是打给自己上大学儿子,边说边哭,弄得电话柄满是大鼻涕。
第四、第五、第六……
到了顾明达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他有点不自在,“队长,您对我有仇吗?我可是一直服务管理,遵守监规的。”
我收起电话,“少罗嗦,今天不打了。”
“别别,我和您开玩笑的,我打,我打……”顾明达拿起电话,我仔细监听。他瓦拉说了十来句,我一句都没听懂。
他妈的,他在说上海话。
我啪地嗯掉了电话,“谁让你说方言的?谁允许你说方言了。”
“对方就是上海人,我就要说上海话的啦,侬不要太不讲道理啦。”
“下一个……”
第八个人是个30多岁的小伙,他把顾明达往外一挤,兴高采烈地说:“大顾,你真是耽误大家的时间,我家小妞等我都等不急了,喂,宝宝,我是小乖啊,想不想我啊……”
顾明达有点生气,双手抱着膝盖,坐在走廊边缘。
在监门的内侧,一个理发师犯人,正在给另一个犯人剃头,用的是电动推子。
监狱里的犯人要经常剃头,这样才能保证他的头是光亮的,证明他是个犯人。
如果在监狱里,你看到哪个犯人的头发很长了,还没有剪,那就说是,他快要出狱了。
看到别人剪头,顾明达又凑了过去,排队剪了头发。
他很怪,他剪完头发,右手始终在摸着他的光头,摸啊摸啊摸啊!
突然,他转过身,正好与我的目光相遇。
他冷笑了一下,之后,他就回到了寝室。
壁虎也慢步跟上,与他一同进入寝室。
每个寝室内有一台电视机,正在放着电视节目。
罪犯值星员开始准备上岗。
看守大队锁完监门后,监门内部恢复了平静。
我坐在监门口,盯着走廊深处,两个值星员相视而坐,偶尔有犯人出来上厕所,值星员随之跟进……我坐在监门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
我就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做一些监区长交给的工作,比如写一些政工学习记录、整理罪犯档案、填写各种应该填写的记录……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了黑漆漆的监控器。
半夜,我准备回值班室睡觉,刚出办公室,我就看到铁门内侧背对着我,站着一个人。
我仔细一看,是顾明达。
我啊了他一声。
他听到后,转过身,他嘴里叨着烟。
我让他马上回到自己的寝室。
他说有话要和我说。
我说,你要说什么?
他双手扶着铁门的栏杆,瞪大眼睛,他问我:“你说,我和马干长得像吗?”
七、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