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马干妈和马干妹的车祸是一场阴谋。
阴谋的主使者就是村主任林风。
他想独占马家的耕地,还有一件事,就是林风贩毒,至于规模和范围,尚未可知。
我突然想起手机上那个叫“马干”的家伙。
我上线,他也在。
我说:“我要见你。”
他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你别后悔。”
“后悔就不当警察了。”
“时间地点我定,等我消息。”
“马干”消失不见了。
之后的许多天,那家伙都无影无踪。
我找到了在市公安局工作的同学,请他帮助定位一下“马干”的位置。
奇怪的是,他却从此消失了。
线索又断了。
一名普通狱警的生活仍然周而复始,感情生活舒心惬意。
我开始和那个列车乘务员顾美约会,一周见一次,平平淡淡。
我原本以为可以在马师的日记本里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读来读去,发现那里面竟然全是亲手抄的《聊斋》,我对马师的思念与日俱增,那些回忆令我浮想联翩,甚至有点走火入魔,既使在与顾美通电话或者见面时,也经常心不在焉,我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但是,离奇的事情仍然在不断发生……
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分监区的人手又不足了,只剩五名民警,每人每周最多能休息一次,而且是单班与双班相结合,我是新民警,只值双班,不值单位。
值班时,每天早晨,我都会亲自带8名犯人去监狱后勤监区(犯人食堂)打饭。
我每天早六点起来,六点半,我带他们从监区出发,这八个人,不是聋子,就是哑巴,反正都是老弱病残,无脱逃危险的罪犯。
他们手里分别拿着个铁制大饭桶、抬饭桶的木棒、不锈钢饭盆等。
我走在最后,看着这参差不齐的一行人,顿感人生苦短,监狱工作漫长。正如老民警所说,犯人有期,狱警无期。
特别是那个哑巴。四十多岁,盗窃罪,每次出去,他都走在前面。
有一天傍晚,我带他们去打饭,回来时,他走在最后面,我走在他后面。他突然停下来,向我乌拉乌拉张着嘴,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很着急,神情非常惊恐,他直直在指着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什么也没有。
我抬起头,看到4号监舍楼。
我指了指4号楼,哑巴点了点头,我摇了摇头。
他伸出手,直直地指着我,然后张开双臂,我晕了。他说什么?
等我再次回头时,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能感觉得到,他看到了非常恐怖的东西。
我装作听不懂,既使我身后站个青面獠牙的女鬼。
我呵呵一笑。
哑巴前面有个瘸子,他来到我的身边,说:“哑巴说你身后有鬼。”
“你还僵尸附身呢?抬你的饭桶去吧,不抬饭桶就背监规,要不这样,你回去后,把文化课学习笔记拿给我看。”我知道瘸子在学习上不上心,他听后闭上了嘴巴。
当天晚上,我就听说四号监舍楼出事了,有个犯人在床上上吊,结果没死成,把脖子勒出一道血痕。
那个哑巴似乎还有点预见性。
在犯人食堂打犯时,我会遇到五监区的民警,他们与我们监区打饭时间相同,其中有一个比我小两岁的民警,姓李,十分健谈,他会和我讲监狱里很多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奇闻轶事。
那天,我和他正站在食堂一楼聊天,我的烟抽光了,他的烟也抽光了。
我们两个感觉很尴尬。
这时,一个高个子,长相魁悟的男犯,满脸堆笑地跑了过来,递给了小李一盒软包中华。
小李笑纳了,他拆开包装,给了我一支。
“这样不好吧?”我感觉拿犯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他却不以为然,“一包烟,算不了什么。”
我谢谢他,却没拿他那支烟。
我带犯人抬着饭桶离开时,我看到他仍然在爱抚着那盒红色的“中华”。
我想,他还年轻,不能这样贪图小便宜,那样,早晚会出事。
回监舍的路上,瘸子对我说:“队长,你知道那个抽中华的男犯叫什么吗?”
“他叫什么?”
“外号叫佘涛,很凶猛的一个人,没有人敢惹他。据说,以前曾经当过兵。”
我点了点头,心想,军警类罪犯是一直被监狱列为重点犯,严加防范,他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呢?
这个民警和他走得这么近,不是什么好事。
晚上,我整夜睡不着,值星员有时会偷懒,经常会在走廓里睡着,我时不时地从值班室出来,查看坐班犯人是否到岗。他们坐班,就是在走廊里值班,防止犯人自杀一类的事情。
零辰二点的时候,有个病犯发疯地冲向监门,大喊大叫,“马干,我看见马干了,他浑身是血,他浑身是血,他说还要和我玩。”
几个犯人把他架了回去。
顾明达还没有睡,他靠在监门口,对我说:“队长,我劝你晚上还是别在这个值班室睡了,太邪性。”
“不要整天神神叨叨的,这里是监狱,是刑罚执行机关,不允许存在任何装神弄鬼的事情,还有,如果你再妖言惑众。我就申请监区,扣你这个月的有效奖分。”
“我和您无怨无仇,不要这样啊!”顾明达语气软了下来,转身想要离开。
我突然想起,他上次与我的谈话,又把他叫了回来。
“你说,监狱里还有一个知道那批失踪毒品的人,是谁?”
“失踪毒品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其中就有佘涛!”
“五监区的佘涛?”
“正是他。”
“他怎么会知道?”
“他以前干过毒品买卖,我知道他知道,但是,他自己却不承认。”顾毒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佘涛很怪,他本是一匹凶残的狼,现在却成了绵羊,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有很大区别?”
“当然,他刚入狱时,性格很暴烈,他还与马干打过架。”
“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马干同性恋!马干的胳膊就是被佘涛打断的!”
佘涛?马干?我想了一夜这两个人,没有找到答案。
第二天上班,我在车间带工,回监舍的时候点名,发现少了一个犯人。
找了半个小时,才在车间的仓库里找到那个强奸犯。
他当时正蜷缩在角落里,目光惊恐,“我躲在这里,他们就找不到我了。有人要害我。”
“你要是躲在这里不出来,你就把我们害了。”小赵伸出手想打他,但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小赵后来和说,我们实行的是人性化管理,不允许打骂犯人。现在犯人的人权意识普遍增强,你打他,他就去检察院告你,你不打他,他也告你,他可以讹你。这样,犯人告你,你要花钱摆平犯人,检察院的人来查你,你还要摆平检察院的人,这就说明一个道理,狱警等于弱势群体。
我回去后,翻了那家伙的档案。
十年前,他强奸了一个女中学生,其实应该说是未遂。
之后,他又强奸了一个中年妇女,就在农村的户外厕所里。
案卷写得十分详细,包括内裤、精液、证人等,写得五花八门,事无具细,我对法院法官撰写判决书的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被强奸的女中学生,虽然写的是化名,却是一个“马”字。
我现在有点神经质,看到“马”字,就想起马师。
这个挨千刀的臭裱子,害得我魂牵梦绕。
这个问题困扰着我,既使第二天,带犯人去会见室接见,我也是无精打采。
会见的犯人是一个杀人犯,二十多岁,他和他妈妈,隔着玻璃和铁栏杆,拿着电话,都在哭。
我一只手拿着电话,监听他们的讲话,另一只手拿着笔,写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心不在焉。
妈妈说给儿子赚钱,希望他早点减刑;儿子说如何如何后悔,尽说些没用的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透过会见室的玻璃,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顾美。
她坐在角落里,对我摆摆手。
我把犯人送回车间后,就出了监门,她见到我很高兴。
“你怎么来了?”我说。
“我想你了,我来看看你。当然,也是看一个亲戚。”
“你家亲戚也在这里服刑。”
“当然,一个远房亲戚,就在你们监区。”
“谁?”
“他贩毒。”顾美丝毫没有感觉她的话有什么不妥。
她的远房亲戚就是我们监区的顾明达,她的表叔。
我感觉自己的感情被人欺骗了,无论顾美出于何意与我接触,我实在无法接受她是犯人家属这个事实。
第二天,我关掉了手机,再也没有接听她的电话,也没有和她见面。
她给我发了很多短信,我都没有回。
这个周末,我回到家,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顾美坐在我家楼梯上,哭得像泪人一样。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说。
“不行,你可能误解我了。”
“怎么会?”
“我这儿有你不知道的真相。”
“别他妈的骗人了。”我有点歇斯底里。
十三、谁的阴谋
我开门进屋,顾美也跟了进来。
顾美坐在沙发上,我问她:“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我见过你要找的那个女孩。”
“哪个女孩?”
“你的前女友啊!我第一次见过她之后,不久,我又在火车上见到了她,就是她和她妈妈回家的那列火车。”顾美很坚定。“当时,我正在工作,之前,我见过那个女孩,她在列车上脱光的表现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们两个人很高兴,根本就看不出来那女孩有精神问题。”
“什么?”我惊呆了。
“可以说是谈笑风生。”她说,“那个犯人死前的最后一刻,给家里打了电话,也就是给这对母女打的电话,犯人当时用的是你的手机?”
“当然,你怎么知道?”
“是她们两个说的。还有,我感觉,她们两个实际上已经是死人了。”
“怎么这么说。”
“她们两个人根本就不是马干的母亲和妹妹,而是假扮的,真正的马干妈和妹妹,应该是早就遇害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
“那个女孩对那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女人叫嫂子。之后不久,她们身边又多了几个男男女女,他们是一个团伙。”
“啊?怎么可能。她们的后事是村委会操办的,我是看着她们火化的。”
“你上当了!她们两个人领完赔偿款后,根本就没在土阴县下火车。”顾美说。
“那她们去哪儿了?”
“不清楚,看样子是远走高飞了。”
“那车祸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我猜测他们没有死。”顾美煞有介事地说。
“没有死?这不可能,你说,他们没有在土阴县下车,这并不能说明他们没有死。”我说。
“我也只是猜测,我们可以再去一次黑雾村,这次我和你一起去。”顾美坚定地说。
“好吧!”我说,“还有一件事,我怀疑小刘的死与马干马师有关,他是被杀人灭口的。”
顾美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作为人民警察,小刘是不可能和她们有任何关系,她们和你说起小刘,主要是为了干扰你对事情的判断。”
我拿起桌子上那个木头手机,想起马师,真不知道那晚的马师是真是假。
突然,我发现木头手机有裂痕,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往外鼓,我扔掉了手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我用刀子撬开那个裂痕,整个木头手机也撬开了。
里面竟然有一部货真价实的手机,诺基亚的。
檀香木只是个手机壳。
难道马师一直是用这个手机和我聊天。
开机——里面没有QQ记录。
也上不去马师的QQ。
在最后一次通话记录中,竟然是和小刘。
时间是就是小刘死亡当天。
也就是说小刘的死也许和马师有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黑雾村?”顾美问我。
“过几天。我要整理一下思路。”
“好的,那我走了,改天再给你打电话。”顾美打开门,刚要走出去,她又回过头,问我:“你真的那么狠心和我分手?”
“我感觉我们现在这样挺好。”我说。
“不是所有与犯人有关系的人,都是一无是处的,这点你要清楚。”顾美关上了门,我没有去送她。
我想,如果马师是凶手,那么,她所留下的相册、日记就全都是假的,甚至连那个马家的房子都是假的,还有那马干爸的遗像,应该也是假的。
几天后,我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黑雾村村主任林风被逮捕了,被捕的原因是贩毒。
林风说出一个重要线索,马干妈和马师两个人都吸毒。
马师吸毒?我真是无法接受。
对于其他的事,林风绝口不谈。
为此,他的妻子也被警方带去调查,结果,没出三天,他老婆疯了。
我想,关于马干妈和马师的死,林风一定是知道一些线索的,但是,他却装聋作哑。
现在只有等林风开口了。
十四、又一次意外死亡
我发现,马干的突然死亡,在犯群中产生了不良影响……这天早晨,大队长让我带一名盗窃犯去附近的医院看病。那个犯人二十多岁,大眼睛,高个子,瘦得像狼似的,手指细得像铅笔。
我把他带到监狱大门口,看守大队民警给他带好手铐、脚镣,副监区长办理完相关手续后,我和小赵以及其他四名民警将盗窃犯带上了车。
这是我上班以来第一次押犯人出去。
为首的是一个副监区长,他对我说:“把他的手铐打开!”
“啊?为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把手铐打开后,一个铐他,另一个铐你。”副监区长表情很严肃。
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办法,我只好打开犯人手铐,一个铐他,另一个铐我。
小赵碰了我一下,小声说,“铐你自己那个手铐,别太紧,松一点没什么的。”
我点了点头,于是,我和犯人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我心里很忐忑,听说过很多犯人越狱的案例。有一些越狱就是发生在押送期间。
前些年,就发生过“手铐事件”,也是一副手铐铐着警察和犯人,结果,犯人逃跑,先把警察给弄死了,案件触目惊心。
到了医院,我依然和他铐在一起,他判了十五年,余刑还有八年。
他此时跑路,正是当时。
医院里很多人用异样的目光望着我,那目光火辣辣的,令我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盗窃犯低着头,脸色苍白,我死死地盯着他,我甚至想和眼神杀了他。
“队长,别那么看我,我跑不了。”
“你要是敢跑,我就和你同归于尽,报效国家和人民。”
“可是你手里什么都没有。”
“我可以一口咬住你的脖子,深深地咬下去,咬穿,然后,血就喷了出来……”我说的是实话,如果我不咬死他,犯人在我手上跑了,我就是赎职,我就要被判刑。
“昨晚,我梦见马干了。”
“放屁,全监区的犯人都说梦见马干了,他是你们大众情人啊?”
犯人无语。
晚上值班,小赵有事,大队长要我自己值。我说,我是新民警;他说,过了三个月就不算新民警了。
这天晚上,窗外下起了小雨,我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夜里,我听卫生间的门开了,而且还有冲水的声音,只有我一个人值班,怎么会有冲水的声音呢。
之后,我又听到了脚步声,穿着拖鞋,好像走到了我的床前。
我闭着眼睛,我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我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
我心跳加速,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人的呼吸声……“咣咣咣……”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又是犯人从栏杆里把手伸出来,砸我的门。
“来了,怎么了?”
是一个结核病老头,被两个年轻犯人扶着,他满嘴是血。
“队长,他又吐血了。”年轻犯人说。
我带上口罩,拿起对讲话,呼唤巡逻队和医院的医生。
十分钟后,老头被看守队和医院医生带走了。
我回到值班室,刚进屋,又听了充水的声音,还有人咳嗽。
我又想起了曾经被袭击而死的老警察。
“谁?”
“是我。”原来是副大队长来用卫生间。“别总那么胆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些年,我见识了太多的死亡。”
第二天,驻狱检察室的检察官要找我,当时,我正在带工。他把我叫到了民警值班室,他说:“有人举报你收受贿赂,我们要对你进行调查。”
“你们搞错了吧,我刚上班才四个月。”我很惊讶。
“没有,举报信写得清清楚楚,你和刘生在去意外死亡的马干家期间,收受他家属三万元。”
“这是陷害,我没有收过任何人的钱。”
“齐枫同志,从现在开始,你已停止工作,要配合好我们的调查。”检察官义正严词,没有半点余地。
中午,我就下班了,回到家,发现家里被盗了,贵重物品被洗劫一空。
这时,座机的电话响了,是小赵,“小齐,快来救我。”
“你在哪里?”
“就在你家小区的超市旁。”
我飞奔下楼,看着小刘躺在地上,肚子被人用刀捅了,血流满地。
“谁干的?”我大声地喊着小赵,可是,他却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