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东向大家做了介绍:“这是王庄村赤脚医生老钱的女儿,来医院学习。”小女孩并没有理会,潘向东只好接着说道:“老钱年龄也大了,想培养个接班人。我看这样吧,小钱,你还是跟着周医生及小张医生他们内科组吧,多见识一些常见病的诊断和治疗。有时间的话,最后去门诊外科呆几天,我们外科组你就不用呆了。”
小钱当然只有答应了。
还真是邪了门了,其实是门诊两个小手术,被余江他们收到病区手术后,接着明显有一些择期手术了,而且就算是小手术,病人或者家属也非住院不可!像一些疝气、静脉曲张、慢性阑尾炎,还有一些皮脂腺囊肿、腋臭、包皮等等纷纷都要求住院手术。考虑到值班、床位的问题,余江他们总是以天热为理由,劝他们一个个来。
说是择期手术,恰当的说应该是预约手术。农村的病人都是全自费的,多住一天医院,就得多花一天的钱。因此,好多病人都是约好手术前一天进院,做好常规检查,隔天开刀。搞得余江像个内科医生一样,不停的写病历,做出院小结。潘向东看着余江整天忙的像个陀螺,自己也经常帮着余江写啊弄的,两人忙的不也乐乎。
这天,潘余两位上午在手术室呆了半天,下午两人又忙着整理起病历。病人多了,家属也就多了,而且都是操着同一乡音的,免不了的交流也成倍的多了起来。难得的清净,两人各自忙着,好像话都和其他人讲完了,反而自己无话可说了。
“潘医生,你好!”一声亲切的招呼。
潘向东抬起头来,刚才完全放松的脸部表情马上换成了职业性的微笑:“哦,是你啊,怎么有空来医院坐坐?”
来人是一位30岁左右的男子,长的很是端庄,四方脸,浓眉,大眼,轮廓清晰。短袖格子衬衫,黑西裤,黑皮鞋,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脸上同样带着微笑。
“这么忙啊,”来人说道:“外面这么热闹,你们几个却这么清净。”
“可不是吗?”潘向东说道:“医生就是这样啊,得闹中取静,呵呵。”
来人环顾了一下周围,见有两面新送来的锦旗,笑道:“怎么,你们也和下面伤骨科一样,喜欢病人送锦旗啊。”
“倒也不是!”潘向东耐心的解释道:“那是两个村上的病人家属送的,前些日子帮他们长辈做了手术,表达一下感激之情而已。我猜还极有可能是老人们要求子女们做的呢。像我们这辈人,已经对这类表达方式淡忘了,你说是吗?”
“呵呵,不管怎样,这总归是件好事啊。”来人打着哈哈。
“曹科长,你坐。”潘向东拖过旁边一张椅子说道:“我们不像你们事业机关部门啊,稳当。我们这一行,做好了自然是好事,可是一旦有个处理不妥什么的,后果就很严重了。顺便介绍一下,这位是今年来的余医生。”见曹科长看着余江,潘向东介绍道:“这位是粮管所曹科长,余江。”
“你好,科长。”余江并没有起身,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曹科应该是和小阳是一届的吧?”潘问道。
“是啊。高中毕业,我们各自别分配工作,他去了药店,我去了粮管所。”
“他在楼下啊,你们碰过头了?”
“没有,我是来找你的啊!”来人开始切入正题了:“你看,平时我也比较忙,虽然大家都在一个镇上工作,碰头的机会也不多,没有毛病谁也不愿意来医院啊,潘医生,是不是啊?”
“是啊。曹科你这话说对了,我们医生,上班是一种人,下班才是正常人啊。呵呵。”
余江感觉潘向东似乎对曹科并不是那种很热情的样子,而对方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便放下钢笔,甩了甩手腕,道:“手都写酸了,来,老潘,抽颗烟,提提神。”扭头还对曹科说道:“曹科,三五抽吗?”
潘向东自然是娴熟的接过,点上。曹科却连连摆手,道:“谢谢,谢谢,我不抽烟的。”
细心地潘向东忽然发现,曹科的左手腕背连着手背有一大块隆起,局部皮肤颜色较深,表面很不光整,凹凸不平。便问道:“曹科,你这手背是怎么回事啊?”
“不瞒你说,潘医生,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事。”曹科叹了口气,说道:“大概有三四年了吧。那是你刚工作不久,我来找你看过病的。就是这手腕上长了个瘤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看上去潘向东还真的记得这事:“我看过后,好像对你说那是腱鞘囊肿,没事,不用开刀。可是当时也就鸽子蛋大小,而且突出的不明显啊。”
“可不是吗,当时就是这样子的。”曹科说道:“虽然平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我心里老是不放心。而且这左手用时间长了,似乎还是有点酸胀的感觉。于是,我找了个熟人,去城里看了。城里的医生看过后也说是腱鞘囊肿,不要紧的。但是我还是有点在乎,问他能不能手术割掉,那医生回答说,手术是可以做的,但弄不好还是会长出来的。”
“是啊,那医生说的不错。”余江插了句嘴。
“这就得怪我了。我当时想反正是小手术,约个时间,半天功夫来回,以后长起来再说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会长到这样子啊。”曹科看上去很是后悔。
这时,潘向东接过曹科伸过来的左手,余江也凑了上去,见曹科手背肿起来的部位中央好像是有一条手术疤痕。现在肿的范围大概有5X7平方厘米大小,突出来也有1.5-2.0厘米左右高度,表面坑坑洼洼,很不平整。触诊感觉局部较橡皮硬,基底固定,没有什么波动感,稍加力后,曹科的表情还有点痛苦。
余江吸了口烟,道:“看上去原本可能就是个多囊性的。”
“嗯。”潘说道:“就算是单囊的,那囊壁范围也是很广的,说不定沿着腱鞘走了好一段呢。这种手术的确意义不大啊。”
曹科感到很是无奈,但似乎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对潘、余两位说道:“那你们的意思是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潘医生,你以前跟我说可以用药的啊?”
“是啊,我记得我当时好像是说用针管抽吸,然后用药。”潘说道:“而且要好几次,而且复发率也不低。”
曹科不断的点着头。
“那时候我觉得囊肿不算大,没有必要马上做。过一段时间等它再长大一点,等你症状比较明显的时候再做不迟啊。”潘向东好像一下子都回想起来了:“而且这种东西长的很慢,不痛不痒,你心里过得去,也许就什么事都没有啊。”
余江知道曹科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既然在意这事,肯定会四处打听,也会自己查些资料,自我判断的。但往往事情不和人想象的一样发展,不然,怎么还会有“出乎意料”这词?!
别看余江年龄虽小,安慰人倒是蛮有一套的。他检查了一下曹科打的左手及各个手指的功能,笑道:“曹科,你看,你的手所有功能都是正常的,不影响到你任何工作和生活。只是手背部稍微肿了些。我认为,这肿块在你手术后一年前就这么大了,它是因为囊壁增生而再次形成囊肿形成的,而且现在这囊肿,里面还有许多间隔,即使用再粗的针头也抽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但是它也不会再长大了,如果再长大的话,你可以请我们潘医生再帮你手术啊!”
一席话,把本来已经沉默的曹科有激活了。
“我就是听外面人说你们现在做的手术很多,效果也很好,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找潘医生你的啊。”曹科感慨道:“余医生说的对,这东西的确不影响我什么,可我就是看这它不舒服,你们说,干干净净、光光整整的手多好啊。”
“那是你眼睛的问题啊,你不看见他不也就没事了吗,呵呵。”余江半开起了玩笑。
“这倒也是啊,曹科。”潘向东说道:“我肯定不反对你再去城里面的医院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更加高明的办法。”余江听了这话,当时有点奇怪。但是不到一年以后发生的事还真的证实了潘向东的话。
“我不去了,你们说的对,根本不影响我什么,我就当没看见,也不去想它。谢谢你们,两位,打搅了。”曹科起身告辞。
“老潘,你说在这里做医生难的啊,我看还可以嘛,也有人帮我们宣传的啊。”余江有点飘了。
“嘿嘿,有这想法可不好啊。”潘向东劝道:“你难道忘了你刚来时的那次线结反应了?你也忘了那天晚上那只重度碾压伤的脚的事了?做好了是应该的啊,你保证你不失误?”
“这可保证不了。”余江回答。
“就是啊,我们那事还不是什么失误啊,只是实事求是的处理,他们就有意见了!你啊,别净捡着好话听,快做你的病历吧。”潘边笑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