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向东对余江道:“你看是不是我们该请一下县医院黄主任,请求他的帮助。”
余江当然点头,道:“恩,可以直接让他先来看一下病情,再做决定。”
潘向东直奔楼顶院长室。
院长也在。潘向东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就要了县医院医务科的电话。巧的是县医院医务科的领导以前也曾在这里呆过,见潘向东心急火燎的语气,亲自跑到刚下手术台的黄主任那里说明情况,两人跳上救护车,开起灯,鸣起号,一路赶来。
这破伤风杆菌在自然界分布很广,较多存在于灰尘、泥土、人与动物的粪便中。但是破伤风杆菌是必须通过皮肤或粘膜伤口才能侵入人体,并在缺氧的环境中生长繁殖、产生毒素而致病。破伤风杆菌在伤口内生长繁殖所产生的外毒素有两种,一种是痉挛毒素,另一种是溶血毒素。有一点让医生头疼的是,破伤风的潜伏期长短不一,一般是5-14天,但也有24小时或长达数月的。据统计,潜伏期越短,症状越重,死亡率越高。还有就是破伤风的并发症就是感染,全身各个器官都有可能发生。
不到一小时,黄主任到了。院长和潘向东亲自到门口迎接。余江还是在病区里观察着孩子的反应,并及时做着记录。
一行人到了病房,余江一眼就认出了穿着白大褂的黄主任,毕竟半年前余江一直在他手下实习的。黄主任不但自己手术漂亮,还很善于带教。不过余江总觉得黄主任带教的关键是要他自己觉得你是不是适合当一名外科医生,如果是的话,那他就会放开让你做,如果不入他的法眼,那他就显得格外小心了。
“黄老师,”余江打招呼:“你们来的可真快啊!”
“咦,你怎么在这里?”黄主任有点奇怪:“我以为你留在我们医院的啊。”
“呵呵,可能是您黄主任不愿意接受我啊。”余江居然还有心思放松了一下心情:“到你们医院去的话,我也不可能跟着你啊,据说是去眼科或妇产科。”
“是吗?”黄主任边说边微微笑了一下,道:“这里也不错,院长和小潘医生都是不错的外科医生!”
“现在病人在哪里?”黄主任直接问道。
“23床,”余江道:“老师请随我来。”
这时候,似乎又来了一拨孩子的家属,有一二十人了。
“现在情况怎样?”主任又问道。
“也许是冰袋的作用,也可能是切开脓腔了,孩子体温道有点下了,39°肛温。青霉素也挂上了,已经接近成人的一半剂量。抗毒血清试验是阳性,现在做着脱敏。只是孩子刚才又抽搐了一次,好像比前一次重一些,持续时间也较长一些。”余江回答说。
黄主任再一次仔细检查了一下病人心肺和神经方面的体征,道:“暂时肺子听上去还没有明显的炎症,心脏肌肉可能有损伤了,心率不是很整齐,力量也或强或弱。颈部肌肉抵抗开始明显起来。你们看,孩子的脸部表情,是那种无奈的表情,这并不是说孩子懂什么,而是说明脸部肌肉已经受影响了。”
院长和潘向东都神色凝重的点着头。
“通过病史和我的检查,诊断是明确无误的。目前的治疗措施也相当及时,只是……”黄主任看了一下周围围着的众多家属:“这样吧,来几个做主的家属,去医生办公室,我们一起商讨一下。”
大家来到办公室,还没有坐下,孩子的爷爷第一个就说话了,眼里含着泪水,语音带着哽咽:“主任啊,我老兄弟三个可就我有这么个孙子,你得救救孩子啊。”
“哦。”黄主任同情的说道:“我们会尽力的,现在我们一起讨论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你们有什么想法也要提出来。”
“我们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就是想救人。”后面的几位青壮年几乎同时说道。从长相看,应该是孩子的爸爸和那些叔伯们。
“我相信潘医生他们已经和你们讲过孩子的病情了。”黄主任道:“为什么这样的原因你们也知道了。现在的问题是你们,也是我们所考虑的——怎样治疗!”
家属们都点着头。焦急的眼光中透露出急切的盼望。
“孩子现在已经是败血症和毒血症共存了,就是我们所说的脓毒血症,而且这个毒不是一般的毒,是破伤风杆菌分泌的毒素,直接影响肌肉和血液,治疗很是棘手。据我的经验来看,一方面得治疗现在的脓毒血症,还得注意心、肺、肝、肾以及其他重要器官的继发感染,而且这些人体的重要器官一旦炎变,预后是很不好的。”黄主任回头看了一下院长,继续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将小病人直接带到县医院去,那里有各科室的主任们帮忙会诊,这是一。抢救设备也相对完善,这是二。这就要征求一下你们家属的意见,可能费用也是不低的啊。”
“只要为了抢救,我们不管费用!”爷爷再一次强调。
“话是这么说,可是往往事不人意啊!”院长插了一句。
房间里一片寂静,静的可以听到小虫在墙上爬行的声音。
“你们还是花几分钟时间商量一下吧。”潘向东道:“是留在这里还是到县医院去。”
不到一支烟的功夫,家属们再次聚集到医生办公室,爷爷环顾了一下他的亲朋好友,对黄主任道:“我们商量过了,还是听县医院主任的建议,去城里治疗。”
“那好!”黄主任道:“我们马上就走。院长,你能不能给个护士跟着。”
“好吧。”院长道。
“我也跟着上去了,院长。”潘向东道。
“行。”院长同样没有多加思考。
“我去备一些抢救用药。”潘道。
病区里是有个药箱的,是那种方方正正的硬纸箱,外面包了层皮,还印着红十字,平时都是放在护士办公室的,是用来给医生出诊的时候装药和简单器械的。
一会儿,潘向东已经备好了药箱。
余江和准备随行的护士已经把孩子抱了出来,吊针、冰袋,氧气袋都给带上了。
家属中也有三个人随着救护车一路向县城呼啸而去……
余江目送着远去的车子,心里真的感到很不是滋味: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么愚昧的行为发生。孩子吃得不香,肯定是孩子长大了,奶水不够,需要添加辅食。或者就是由于生活习惯的改变,孩子有点不适应,最多就是身体其他地方有点不舒服!那也得来医院看啊。把正常的东西当成异常或者是疾病,还进行不规范的操作,简直是草菅人命啊。
“余江,你在想什么啊?”院长递过来一支烟。
余江接过烟,掏出打火机想给院长点烟。
“你把烟叼反了!”院长道:“是不是感触深了啊?”
“恩。”余江道:“他们为什么不到医院来看病,而是去请那些所谓的‘老中医’挑什么螳螂痣!”
余江声音很大,似乎在发泄着一种不满。
“这也是一种传统啊。”院长叹了口气,道:“你还不知道呢,以前我在内地,还碰到过病人发高烧都不来医院的,在家里用几床被子捂着,说是发汗后就好了,结果是病人脱水休克,来医院的路上就咽气了。”
“那是病人自己的事,可那个挑痣的是‘老中医’吗?”
“怎么会是呢,都是一些民间故事,我还真见过。”
“是吗?你阻止了吗?”
“能阻止得了到好了。”院长道:“做那这事的其实也是个农民,可能是他见识过其他人挑过,拿着那缝被子的长针就做了。挑之前也不经过严格的消毒,就拿家里喝的白酒蘸蘸针头,还说一定要见血,就算好了。”
“他们的胆子可真大!”余江道。
“并不是每个孩子都给挑坏的。”院长道:“这就给了他们继续做这种事的理由!”
“是的,他不是每个都挑坏。可挑坏了的可一定是一个,甚至一家啊!院长,我看这次是凶多吉少啊。”余江不无担忧。
院长默默地望着远方。
说实话,院长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在江南地区,教育应该还是相对很重视的,整体文化素质应该较有些内地高出许多,但也存在着教育不均衡的问题。考上高中甚至大学的孩子大多都留在城里了,而那些初中毕业或者高中毕业没有上大学的,有的在乡镇企业,有的就直接务农了。对于许多常识性的医学知识当然知之甚少,更多的是听从老一辈的传统,这里面就有点良莠不分了。
第二天,余江去门诊时,还特地去老梅那里打听情况。老梅说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证实了那孩子的爷爷说的话,三房一子。爷爷辈是弟兄三人,下一辈兄弟姐妹有八个,可除了那个男孩,其他都是女孩!而且那时计划生育的工作已经抓的很紧了。
三天后,院长接到了一个电话,二话没说,就直接下来找老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