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的确是这样。”小兴正色道:“我们真是听了潘医生的话才这么选择的。”
“你们客气了。”潘道。
“不过,有一点我们还是想请求你们。”小兴接着说道:“无论是我们带父亲来还是他以后自己来,你们还是不要对他老人家说他得的是胃癌,我们兄弟已经商量好了,直到他过世我们都不会让他知道的。行吗?”
“家属这种想法我们能理解,作为医生来讲,怎样对病人最好就怎样做,你们放心吧。”潘道。
的确,余江也认为如此。对于身患不治之症的病人,精神因素太重要了,有一种乐观向上的意识和那种患得患失的态度,往往对疗效有着直接的调节和控制。而且,这种意识并不是人们嘴上所能表达的,纯粹是一种潜意识!
这时,院长也来了,面带喜悦。先是和大兴他们寒暄了一阵,然后并不避讳的对潘向东道:“小潘,东海那边的是基本有些眉目了,元旦前我得去东海几天,和那里的一些领导及主任们沟通一下,争取年前达成协议,年后实施!”
“那太好了!”潘向东喜形于色。
余江和小阳还只是模糊知道一点有关东海市第六人民医院的事情。但两人都感觉这肯定是一件好事,是一件有助于医院发展和当地人们的好事。
……
几个月下来,余江明显已经适应了自己的工作环境。虽然很多时间里自己不仅仅是干着外科医生的活,但是基本上每天或大或小总能进一次手术室,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而且余江总是盼望着上夜班,倒不是期待夜班后的休息,而是夜班的时候余江有时间单独处理一切自认为可以处理的急诊。
尽管几乎所有的病人在出院时都会和余江道谢,但是余江隐约感到,那也是纯纯的出于礼貌,在那些病人的心理,总有些伤痛!心理上的、物质上的都有。有时候,余江还真是羡慕那些产科医生,因为来医院后能顺利抱着自己的孩子出院!而不是带着一包药或是一条刀疤。
又是夜班了,余江同样的早早的来到办公室接班。和小张医生交流了一会,看着时间还早,对小张说道:“张医生,没有什么要特殊交接的吧。我去病房转上一圈,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有两个新病人的。不过没有什么大碍,都是来挂点液体的。”小张道:“那我就先回家了。今天家里还真有事,谢了啊,呵呵。”
“好的。”余江道:“现在天黑的早,路上小心。”
“谢了,明天见。”小张去更衣室了。
当余江看完一圈自己的床位病人,在护士站翻过一遍一些重病人和新病人的资料后,正准备去小张他们一组的病房时,抬头一眼瞥见有一个瘦弱的身影从洗手间走了出来,向西边的病区走去。那人除了肚子明显的突出之外,可以说是瘦骨如柴,旁边有个女人搀扶着他,还帮他举着盐水瓶子。脸如刀削,面色土黄,双目凹陷,闭着双眼,一步一晃,就靠着女人的支持颤颤的向前迈着碎步。这不是余江第一次替小阳门诊时看见的那个万元户吗?
余江忙问:“那就是新病人?”
当班的吴护士道:“是啊,是个肝癌晚期的病人。城里医院拒收了,来我们这里的。”
“叫什么啊?几床的?”余江问道。
“好像姓贾,叫什么倒是忘了。”吴护士有点不好意思:“我来看一下病历。据说是个万元户!”
“不用了。”余江叹了口气。
“余医生,你认识他?”见余江叹气,吴护士有点好奇。
“恩。”余江道:“半年都不到啊!”
“什么半年不到啊?”听着余江没头没尾的回答,吴护士更是好奇了。
余江简单的把自己刚来不久在外科门诊的是说了一遍,明显带着自己的情感。吴护士听了也很是感慨,道:“就是啊,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命啊。”
简单说来,肿瘤就是一种消耗性疾病。而当肿瘤本身压迫、直接侵犯或者别处转移的时候,才会引起各种各样的症状和体征。而病人肯定是由于产生症状才会去就医,所以相对来说都是比较晚期的。
余江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放弃了去内科病区转一圈的念头,草草的看了一下病历,回到办公室抽起闷烟了。
余江在煤炉旁边看书边喝茶,不知不觉外面天已经很黑了。余江起身准备活动一下,中班护士小高过来对余江道:“余医生,那个新来的肝癌病人看上去很疼的样子,要不要处理一下。”
“就是那个老贾?”余江道。
“是的。”小高道:“城里医院已经明确诊断他已经全身转移,包括骨头!而且在那里已经开始注射杜冷丁了。”
“厄,那你去问一下他自己吧。”余江道:“他需要的话就给他止止痛吧,我们也只能做做这些了。”
“恩。”小高道:“他还说待会他要回去的,他不想……”
“随他吧。”余江道:“你嘱咐一下他家属就行了。”
余江跟着小高来到走廊,但还是停住了。年少的他似乎开始体会生命的脆弱了……
“余医生,你值班啊。”楼梯口传来一声招呼。
余江转过身子,似曾相识,可就是记不起是谁。
“我们在小阳那里见过的啊!”来人自动介绍起来:“我是镇文化站的小唐啊。”
“哦,想起来了。”余江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人:“有事吗?”
“大冷天的,没事也不往医院跑啊。”小唐道:“我老婆肚子痛的厉害,来看病的。”
“是吗?”余江好像这时才回过神来:“人呢,在哪里?”
小唐回过头一看,没见人影。有点急了,喊道:“朱萍,朱萍。”随即又朝楼下奔去。
余江也紧走几步,来到楼梯口。见小唐老婆一手捂着下腹,一手抓着楼梯扶手,看上去很是痛苦。
小唐连忙扶起她老婆,几乎是背着了。余江领着他们来到诊察室。
等病人躺好后,余江问道:“哪里不舒服啊?多长时间了?感觉发烧吗?”
“就个把小时吧。”小唐道:“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就说肚子痛。”
稍过一会儿,病人似乎觉得有点缓解了,道:“就这右边下腹部痛的厉害,刚才上楼的时候特别明显,都快撑不住了。没有觉得发烧。”
“有没有吐过或者拉过?”余江连续问道。
“没有。”
余江见病人脸上虽然故作平静,但腹部肯定很是疼痛,她那只右手始终在按着下腹。
“好吧,我查一下吧。”余江开始检查。
余江让病人屈起双腿,解开衣服下面的扣子,问道:“冷吗?”
“还好的。”病人很是配合。
仅是下腹部有压痛,右下腹稍微明显一点,但是反跳痛不是明显,腹肌也不紧张。
“你得过阑尾炎?”余江问道。
“以前潘医生说我是慢性阑尾炎。”病人道:“可从来没有这样痛的。”
“是不是阑尾炎变严重了?”小唐道。也许是经常来小阳这里的缘故吧,他知道病情是会发生变化的。
“有这个可能!”余江也在思考着,但是腹部的体征似乎有不太像。
“痛的时候是一阵阵的,还是一直在痛?”余江又问道。
“一直痛的,只是刚才一阵最痛了。”病人答道。
“牵涉到其他部位吗?”
“没有啊,只是有点想拉肚子。”
“拉过没有?”
“没有。”
余江道:“小唐,你先带你老婆到妇产科在检查一下,我请总值班叫一下化验室的医生来抽个血再看一下吧。”
“干嘛去妇产科?”小唐和他老婆同时问道,明显带有疑惑。
“我想排除一下宫外孕的可能。”余江道。
“不可能的啊。”两人微微有点脸红,道:“我们做过避孕的。”
“什么方法?”
“上过环了。”朱萍明显有点不信任了。
“可是,从你的症状来看,我感觉你还是有这个可能的,而且可能已经破裂。你的月经正常吗?”余江很是严肃。
“两星期前还来过的啊,只是量少而已。”病人强调。
“这不能说明问题啊。”余江越来越相信自己的判断了:“今天好像是张主任夜班,你赶快上去看一下,我这就去叫总值班。”
“不会的啊。”病人还是不信。
小唐道:“去就去一下呗,反正潘医生待会儿会来的,正好趁着时间上去检查一下。来,老婆,我背您。”
余江丝毫没有在意,径直去叫总值班了。
果不其然,小唐他们刚走,潘向东就和另一个人来了,看上去那人和朱萍长得较为相像。
“余江,刚才来的病人呢?”潘道。
“我让他去妇产科检查了。你怎么不在家照顾儿子、老婆?”余江回答。
“哦。这不刚吃完饭。”潘道:“他弟弟是我同学,我以前又看过。所以他弟弟来我家叫我过来看看的。怎么,你怀疑是妇产科疾病?”
“恩。”余江道:“异位妊娠破裂的可能不能排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