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吴樾是继之而起的“努力前去”谋刺高官而牺牲的第三人。
如前所讲,吴樾有侠肝义胆,当王汉的话传到他耳里,也欲“以死继之”的。雾满拦江在《民国就是这么生猛》一书中,也有吴樾谋刺铁良未遂的情节,其中还涉及袁世凯:
吴樾其人,与秋瑾、徐锡麟同属于暗杀团成员,这个组织是共和革命中流血最多的,付出牺牲最大的,对中国共和革命贡献也是最大的……
铁良其人,实在是大清皇室中的基因变异之物种,爱新觉罗氏入关二百七十年(后),其子孙是越来越差劲,酒囊饭袋就算是(有)出息的了,庸庸碌碌之辈,不在话下,全靠慈禧太后拿了鞭子,赶着袁世凯这个家伙替大清拉车,但等到铁良其人一出,皇室气色顿时为之一变。
铁良此人的能力不在袁世凯之下,被革命党称之为“亡汉族者”,意思是说将来灭汉族希望的人,一定是他,因为这个家伙有可能重振爱新觉罗氏,说不定会把清廷的统治再延续个一二百年……
这个时候袁世凯府中出了一桩怪事。
有刺客潜入袁府:
袁署护卫兵夜间拿获一革命党,并搜出手枪炸弹,袁屏退从人,与之座谈良久,予以百金善遣之,戒左右人勿声张,恐骇人听闻云。
很清楚的一件事情是,袁世凯这厮已经和革命党人走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吴樾的刺杀行动与袁世凯有关系,但是此后,吴樾就频繁地出没于铁良的府邸,寻找机会……
然而吴樾谋刺铁良的“这机会却是不好找,此时铁良已经成为了全体汉人的死仇大敌,他自己心里清楚,当然会更加严密地保护自己了”。结果,吴樾步王汉的后尘欲谋刺铁良不成,转而以肉身去炸端方等人,正应了俗话说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并未如愿,自己反倒把命弄丢了。
然而,他觉得值。中国自古不乏这样的义士。如专诸、豫让,如著名的荆轲,等等。他们行动前皆有“慨而慷”之语。据雾满栏江称吴樾归国谋刺铁良时,他与同是暗杀团成员赵声有这样的对话:
赵声说:此番北上行刺,当此任者,非我莫属。
吴樾问赵声:舍一生拼与艰难缔造,何者为难?何者为易?
赵声说:舍生者易,缔造者难。
吴樾道:君为其难,我为其易。
他又说:异日提大军北上,而为某兴问罪之师者,必定是君。
这是吴樾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就吞服了哑药,从此再也无法发出声音。
但据可靠的来源,吴樾话别之言,并非赵声,而是陈独秀。伍立扬在《铁血黄花》载:
“陈独秀当弱冠之年,即与安徽同乡青年学者吴樾相争刺杀清廷五大臣,其时吴问:‘舍一生拼与艰难缔造,孰为易?’陈答:‘自然是前者易后者难。’吴日:‘然,则我为易,留其难者以待君。’遂易水之盟,烈士北上赴义,时年二十六岁。此前他们尝共同埋头研究《枪法答问》等书,并在芜湖与赵声于该市科学图书社楼上进一步秘密策划。”
帝制崩溃后,作为吴樾的同志,以无政府主义之思而行共产主义之想的陈独秀走上了不归路。谤他的人,如林纾作小说《荆生》影射陈独秀等倡导人是“背天反常禽兽”,“以俟鬼诛”。有的还送他个恶谥“陈毒兽”,攻击他“废德仇孝”,军阀和国民党说他是“共党首恶”,“鼓吹共产邪说”之类不一而足。颂他的人,如叶挺称他是“明灯黑室”,“空谷足音”,郑超麟称他是“世界革命的老战将”;而毛泽东在青年时则大赞“今之陈独秀,其人者,魄力颇雄大,诚非今日俗学所可比拟”。并高呼“陈君至坚至高的精神万岁”!
陈与吴所争的“难”“易”论,足见陈说“舍一生拼”易,而“艰难缔造”难,是对的,但吴说“留其难者与君”,也是对的,而且,陈独秀正是带着烈士的遗愿不断前行,这却是吴樾不曾想到的,也是后人难以揣摩的一个历练精湛的幽灵一般。
陈独秀由激进的民主主义者转变为马克思主义者,他对民国政权感到失望。后来办的《新青年》,影响很多人信仰共产主义,1920年在共产国际协助下建立了第一个共产主义小组,次年7月1日建立了中国共产党(今年刚好是中国共产党成立90周年),连任好几届党的总书记。由于他有一种乌托邦思想,现实给他最后一击。
当他在四川江津病逝时,一位叫史述隐的人哀叹道:
“世界仿佛早已忘记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