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为梁启超代拟然而,梁启超不为所动,他坚决站在孙中山革命的对立面,铁定心要走立宪道路。不过,梁的坚定不移地搞立宪,另有一番意境——不为时人所知的内幕,包括慈禧都不知道就里。此内幕就是,1905年11月,载泽再次受命危难之时赴欧美考察宪政,他在日本秘密会见了梁启超,梁接受了代他拟了一个立宪的方案,载泽于次年回国后,他便把这个李代桃僵的方案,成了他的考察宪政的心得报告递请慈禧披阅,即《奏请宣布立宪密折》。密折如下:
奴才那些日子回到北京之后,曾经上了一个奏折,恳请国家改行立宪政体,以安定人心而维持大局。仰蒙皇太后、皇上两次召见,询问臣等出洋的详细情况,并告知朝廷本无成见,而是以至诚之心,择善而从,力行中庸之道。奴才为此感到十分欣喜。十多天以来,奴才日思夜想,认为颁行宪法,有利于国,有利于人民,而最不利于官吏。如果不是出于公心忠诚为国谋划大计的官员,就不能抛弃私心、破除成见,就必然有一些人为反对立宪而游说,以荧惑圣听。因为宪法制度一旦确立,外省的督抚和中央的各大臣,其权力都必然不能再像往日那样重,利益也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优厚,所以,他们会散布一些似是而非、模棱两可的言论,以便于无形之中阻碍宪法的制订。他们并不是真心地爱护朝廷,而是为了保护个人的权力和自己的私利。考察他们反对立宪的主要理由,则以防止立宪可能会对君主的权力造成损害相标榜。殊不知,君主立宪的根本意图在于尊崇国体,巩固君权,并不会对君权造成损害。
考察日本的宪法,再证以伊藤博文候爵和穗积博士的言论,可知在实行立宪之后,君主的大权共有十七项。
由此可见,凡国家的内政外交,军备财政,对官员的赏罚升降,对臣民的生杀予夺,以及对于议会的操纵,君主都握有统治之权。日本君权的完全严密,不存在丝毫下移的情形,甚至超过了中国,真让人感到惊讶。
以现在的时势而言,立宪的好处最重要的有三条:
第一,立宪可以使皇位永固。在立宪国家里,君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他不对行政负责任,而由大臣代为负责。即使偶尔发生行政失误,或议会反对政府,或议会弹劾政府,不过政府各大臣辞职,另立一新的政府而已。所以,首相可以朝夕改变,而君位却万世不变。这是好处之一。
第三,立宪可以消弭内乱。近来租界和沿海地区,会党纵横,更有甚者竟提倡革命。察他们所用之以煽惑人心的言论,不外是说:“现在的专制政体专门压制人民,官吏都是民贼、贪人,人民成为他们的鱼肉,无以为生。”因此,追随他们的人多,况且会党中人又是追随有主张的人。现在如果实行立宪,那便是世界上所共称的公平正义,是最文明的制度。这样,煽动革命的人即使想制造舆论,也难于找到借口了。
他们想发难而没有人追随,那么,就用不着我们去逮捕革命党人,革命之势也会冰消瓦解。这是好处之三。
立宪的好处这么大,对于及时推行立宪,我们又有什么可疑虑的呢?可能有的人会认为,中国人现在的开化程度还不足以实行立宪。可他们不知道,现在宣布立宪,也不过是明确宣告朝廷的立宪宗旨,以此作为立宪的预备,至于实行立宪的具体日期,则是可以宽以年限的。日本于明治十四年(1881年)宣布立宪,直到明治二十二年才召开国会。
我们可以仿效他们的办法。况且,如果中国一定要等到具有了足够的进步程度之后才颁发明诏,推行立宪的话,恐怕在此预备期间,那些知识不完全的人固然有待培养,而那些思想已经启蒙的人则会生出怨恨.和愤怒,甚至激成异端邪说,破坏国家的法纪。因为人民的进步程度是不可能完全一致的,只有宣布立宪,树立推行宪政的政治风气,或许可以使人民的思想归于统一,不受异端邪浼所影响。这样既能维系那些希望国家稳定者的人,又能用来养成人民接受宪政统治的人格。可见,现在应当明昭宣布立宪,不能用人民的程度不够为理由来加以阻拦。
梁启超的如椽大笔,成为中央立宪派的秘密高级枪手。另一位仅次于他的秘密枪手则是如前所讲到过杨度。据田邀《杨度外传》描写:
原来五大臣出洋考察立宪,走马看花走一趟并不难,难的是回国之后如何向朝廷交代。总要弄个书面报告才行呵,这可使昏庸腐朽的五大臣抓了瞎,怎么办?作为随员之一的熊希龄(字秉三,湖南凤凰县人,光绪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早年参加过谭嗣同办的南学会和梁启超主讲的时务学堂,戊戌政变时被革职,禁锢于家,这次得到端方的引荐,充当出洋考察宪政的参赞——古敏按),看到五大臣天天发愁,便上了个条陈,说当今精通宪政的人,一是梁启超,一是杨度。
梁启超是朝廷罪人,当然不便找他,唯一的办法是找杨度。
作者还说,他之所以请梁启超写,那是因为杨度觉得:“做一个建造宪政大厦的设计师,谈何容易啊!他想起了梁启超”,于是,“目空一切、自命不凡的杨度,对于比他高明的人还是买账的,对梁启超也是如此。他暗暗打定了主意:请梁启超啃那个大题目(指《东西各国宪政之比较》),请他做枪手的枪手,捉刀人的捉刀人。”真相与否,没法考证。但《百年苦语》只说载泽他们一行“在日本请梁启超拟了一个立宪方案”,具体何人请梁,也未说明。而《中国事典》则称:“出洋考察宪政的大臣先后回国,他们将在国外请梁启超等人草拟的有关宪政的报告上复朝廷,请行立宪。”
问题不在于哪一位请梁写政府立宪报告,而在于下面的政要官员明知梁还是个“朝廷罪人”,却仍然在背地里请他捉刀宪章,而梁欣然命笔,义无反顾的立宪调子越来越高,那就是不言而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