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慈禧对她所仰仗的中央高级官员是宽厚的。她由中年至晚年,都倚重并信奉的只有李鸿章与张之洞这两个搞洋务的汉官,人们是怎样评价这两人的呢?
台湾作家高阳在《手掌上的夕阳》上写道:“至于李鸿章,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生门故旧,遍及天下,廷及后世,淮军系统文武一直在北伐以前的政局中居于主导地位,自然要出全力维护他们的这位‘大菩萨’,哪里会承认他在俄受贿,以及开门揖盗等等,这些‘佛头着粪’大煞风景之事?”
洋务派和立宪派,都是以权贵集团为利益的派别。洋务派为统治集团带来丰富的物质生活,带来近代生活的便利,但这只是少数人的便利,如精心营修的皇家园林颐和园早就灯火辉煌,这个“现代化”,是“从外国购买、安装电灯多着李鸿章经办”。而且,当时的连接各个城市的铁路线,在内河航行的轮船,一个比较完整的邮电系统、国家银行、银币,作为通信中枢的电报和电话,对于晚清的中国人来说,按理说应是幸福的新时代的明显标志。
然而,大多数人感觉不到,因为那样的物质文明,不是道义层面的,洋务运动的人物,在历史上,没有崇高的地位。
美国作家阿瑟·史密斯(1845—1932,中文名明恩溥,传教士作家,在那个年代在华居住了22年),他在《中国人的德行》一书中写道:“或许这就是张之洞呈递主张修建铁路的奏折时,脑子里半成型的想法,他认为铁路可排除河道运输可能发生的许多危险,‘例如水手的偷窃行为’。然而,物质文明的积累能够消除道德弊病吗?铁路能够保证其雇员和老板都诚实吗?……在中国,物质文明不会创造出西方那样的环境,除非创造西方环境的因素,能够在中国产生同样的结果。”他要得到的结果是,要把“投票箱引入中国”,“以使中国成为一个民主国家”。因此,史密斯在1906年返美后,在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的午宴上,他向总统建议美国可以退还庚子赔款给清朝:办法“就是把20000万的庚子赔款要用在于中国有益的事业,特别是供给中国的学生到美国来留学”。总统将这一建议提交国会,终于通过,这个退款成就了清华大学的创办。“其他各国也都跟着美国的脚步把庚款一一退还中国了(潘光旦语:《中国人的特性》)”。
但慈禧本人,她原本是仇恨外国人的,可是,由于她的对敌宣战未能得到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等人的响应支持而导致以后只能向外国人谢罪、忏悔,并不向国人谢罪、忏悔,给她带来不仅是忧伤,而且是羞辱。她虽为许景澄等人平反昭雪,但人心被伤害了,特别是代表下层人民的义和团,因为帮她“扶清灭洋”,反遭问罪砍杀,哪还有谁会帮她呢?
美国公使夫人萨拉在她的传记中说,慈禧曾在她从西安返京后,宴请了公使夫人,萨拉当时向慈禧鞠躬之后,代表公使夫人向慈禧致辞:
“不幸的局势曾使您抛弃美丽的北京,但现在一切都已圆满结束。”慈禧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说:“我非常抱歉,为发生了这些不该发生的事情感到痛心。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大清国从今以后会成为外国人的朋友。同样的事情将来不会再发生。大清国会保护外国人,我希望将来我们能成为朋友。”
虽然慈禧也善于搞“夫人外交”,而且也有摇尾系统们在帮衬她,但仍抵不住“晚来风急”。
慈禧是个有铁腕的帝国女人。
她有点像美国作家荷德兰在《慈禧与光绪》一书中所描述的:
从慈禧摄政之后所采取的政策来看,人们不会不感到,她完全明白自己曾经做过咸丰皇帝的夫人,现在是同治皇帝的母亲的这个皇室,正在腐烂……皇室的腐烂,外国的蚕食,再加上汉人对满族统治的反抗,使慈禧太后意识到,想保住她的人民和这个朝代,必须要由一只比她丈夫有力的手来掌舵!这只有力的手,在慈禧太后看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而且也只能是自己。
《上海闲话》上披露:
至最近辛亥数年之间,政府以预备立宪蒙人民,而内幕之腐败愈甚。
腐败与堕落,这是慈禧很难遏制的一条河。作为革命派人物章太炎在她七十岁的生日时,发出指向她的辛辣矛头:
今日到南苑,明日到北海,何日再到古长安?叹黎民啼血全枯,只为一人歌庆有;
五十割琉球,六十割台湾,而今又割东三省!痛赤县邦圻日蹙,每逢万寿祝疆无。
章太炎是逢清必反的革命党人,他的声音代表了革命党人的“最强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