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是清朝康熙年间的一部文言笔记体小说。作者是蒲松龄。毛泽东很喜欢读这部小说,像读《三国演义》、《水浒》等一样,百读不厌。它虽多写的是光怪陆离的妖魔鬼怪,但毛泽东却视为历史书读、政治课本读,常从若干篇章里引伸文句、阐明大义,作为启发、教育干部群众的读物。他对《聊斋志异》有相当高的评价。建国后有一年,他在专列上和警卫员谈话,就提到《红楼梦》、《三国演义》和《聊斋志异》。说:做一个中国人,这些书不看是不行的。你应该去学习学习啊!
《聊斋》其实是一部社会小说
毛泽东在未走出韶山冲时,就读了《聊斋志异》。毛泽东后来追忆,他幼年在私塾读那些古书,并无多大好处,帮助开窍的,乃是《三国》、《水浒》,后来是《聊斋》,一生受益的不是经学而是杂学。少年好幻想,有强烈的创造欲。《聊斋志异》假托花妖狐精的曲折离奇拟人手法,自然引起了他的共鸣。
三十年代后期,毛泽东在延安常谈《聊斋》故事。1937年8月,在著名的《矛盾论》谈及矛盾的互相转化时就谈了“神话中的许多变化,例如《山海经》中所说的‘夸父追日’,《淮南子》中所说的‘羿射九日’,《西游记》中所说的孙悟空七十二变和《聊斋志异》中的许多鬼狐变人的故事等等,这种神话中所说的矛盾是互相变化,乃是无数复杂的现实矛盾。”(《毛泽东选集》第一卷第330—331页)1939年5月,毛泽东在延安与作家萧三谈话,当谈到《聊斋志异》时,他说:《聊斋》是封建主义的一种温情主义。作者蒲松龄反对强迫婚姻,反对贪官污吏,但是不反对一夫数妻(妾),赞美女人的小脚。主张自由恋爱,在封建社会不能明讲,即借鬼狐说教,作者写恋爱又都是很艺术的,鬼狐都会作诗。
毛泽东又说:《聊斋》其实是一部社会小说。鲁迅将它归入‘怪异小说’,是他在没有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前的说法,是搞错了。1942年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召开前夕,毛泽东在与鲁迅艺术剧院教员陈荒煤、曹葆华、何其芳、严文井等谈话时指出:《聊斋志异》,可以当作清朝的史料来看。接着就举例说:其中一篇叫作《席方平》的,那篇就可以作为史料。据何其芳、陈荒煤回忆:毛泽东认为《席方平》这篇作品的内容是借描写阴问的黑暗,来揭露清朝的人世间的黑暗。它描写阴间的狱吏、城隍、郡司,以至冥王都是贪污受贿,不问是非曲直。阴间的最高统治者冥王,对受地主老财的迫害、因而冤枉死的人来告状,不但不受理,而且用酷刑迫害。结论是:这篇小说的主人公觉得“阴曹之暗昧尤其于阳间。”毛泽东说这篇作品含义很深,实际是对封建社会人间酷吏官官相卫,残害人民的控诉书。毛泽东还对小说中写到两个鬼奉冥王命把席方平锯成两半时,对席方平表示同情,故意锯偏,以保存席方平有一颗完整的心这个细节倍加赞赏,并说这篇《席方平》应该选人中学国文课本。毛泽东还认为:《聊斋志异》是反对八股文的。它描写女子找男人是大胆的。
当谈及蒲松龄此人时,毛泽东指出:蒲松龄很注意调查研究。他泡一大壶茶,坐在集市上人群中间,请人们给他讲自己知道的流行的鬼狐故事,然后回去加工,不然,他哪能写出四百几十个鬼与狐狸精来呢?毛泽东还通过读《聊斋》认定蒲松龄很有生产斗争知识。1964年2月春节座谈会上,毛泽东就状元儿都不出色,并举了历来颇有学问的文人,说:王实甫、关汉卿、施耐庵、曹雪芹、罗贯中、蒲松龄等都不是进士,曹雪芹和蒲松龄是清朝的拔贡。
毛泽东还喜欢和外国朋友谈论蒲松龄和《聊斋志异》。据苏联汉学家尼·费德林回忆,1949年12月,在陪同毛泽东访苏横越西伯利亚的快车上谈中国文学时,毛泽东也谈了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当时他记录了谈话要点:
蒲松龄(《聊斋志异》)——十七、十八世纪最重要的通俗作家。他在一个个短小精干的故事中反映了广泛的中国社会层面。他是一位杰出的语言艺术家。善于用独特的文学形式和高度的技巧来运用材料,他以丰富的想像力写出一批神鬼妖狐的故事,实际上是叙述现实中的恶势力和人世间的种种不幸,这些故事至今在中国读者中广泛流传,他以自己的艺术来保卫群众的利益。蒲松龄是一位人民的作家。
《聊斋志异》的作者告诉我们不要怕鬼
1959年春天,遵照毛泽东指示,中共中央书记处交与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何其芳负责选编《不怕鬼的故事》,他在《聊斋志异》选录了三篇故事:《妖术》;《耿去病》(节录青凤)和《捉鬼射狐》。毛泽东审看了所选篇目。同年4月15日,毛泽东在第十六次最高国务会议就1958年炮轰金门事,说:我看要奋斗下去,什么威胁我们都不怕。接着就讲了《聊斋志异》中《耿去病》的故事:《聊斋志异》里有一个狂生,晚上坐着读书,有个鬼吓他,从窗户口那个地方伸一个舌头出来,这么长,它以为这个书生就会吓倒了。这个书生不慌不忙,拿起笔把自己的脸画成张飞的样子,画得像我们现在戏台上的袁世海的样子,然后也把舌头伸出来,没有那么长就是了。两个人就这么顶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那个鬼只好走了。毛泽东讲了这个故事后,又说:《聊斋志异》的作者告诉我们,不要怕鬼,你越怕鬼,你就不能活,他就要跑进来把你吃掉。我们不怕鬼,所以炮击金门、马祖。这一仗打下去之后,现在台湾海峡风平浪静,通行无阻,所有的船只不干涉了。
毛泽东对《不怕鬼的故事》非常重视,几次修改何其芳所写的序言。1961年1月4日,毛泽东约何其芳谈话,他说:“你的问题我现在才回答你。除了战略上藐视,还要讲战术上重视。对具体的鬼,对一个一个的鬼,要具体分析,要讲究战术,要重视。不然,就打不败它。你们编的书上,就有这样的例子。《聊斋志异》的那篇《妖术》,如果那个于公战术上不重视,就可能被妖术谋害死了。还有《宋定伯捉鬼》。鬼背他过河,发现他身体重。他就欺骗它,说他是新鬼。‘新鬼大,旧鬼小’,所以他重嘛。他后来又从鬼那里知道鬼怕什么东西,就用那个东西治它,就把鬼治住了。你可以再写几百字,写战术上重视。”何其芳作了修改。1月23日,毛泽东又找何其芳说:“你写的序文我加了一段,和现在的形势联系起来了。”接着,就念了自己所加上的一段:“难道我们越怕鬼,鬼就越喜欢我们,发出慈悲心,不害我们,而我们的事业就会忽然变得顺利起来,一切光昌流丽,春暖花开了吗?”(《人民文学》1977年9月号)后来,毛泽东在这篇序言里还加了其他几段话,画龙点睛,如序言中结尾的一段就是他所加的:
这本书从一九五九年春季全世界帝国主义、各国反动派、修正主义组织反华大合唱的时候,就由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着手编辑,到这年夏季即已基本上编成。那时正是国内修正主义起来响应国际修正主义,向着党的领导举行猖狂进攻的时候,我们决定将本书初稿加以精选充实,并决定由我写一篇序。一九六○年底,国际情况起了很大变化,八十一个共产党和工人党在莫斯科举行了代表会议,发表了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反动派、反对修正主义的声明。这个“不怕鬼”的声明使全世界革命人民的声势为之大振,妖魔鬼怪为之沮丧,反华大合唱基本上摧垮。但是读者应当明白,世界上妖魔鬼怪还多得很,要消灭它们还需要一定时间;国内的困难也还很大,中国型的魔鬼残余还在作怪,社会主义伟大建设的道路上还有许多障碍需要克服,本书出世就显得很有必要。当着党的八届九中全会于一九六一年一月对国内政治、经济、思想各方面制定了今后政策,目前条件下的革命斗争的战略战术又已经为更多的人所了解的时候,我们出这本《不怕鬼的故事》,可能不会那么惊世骇俗了。(《毛泽东谈评五部古典小说》第308—309页)
接着,毛泽东就同意《不怕鬼的故事》付印,并在与何其芳信中指示:“出书的时候,可将序文在《红旗》和《人民日报》上登载。另请着手翻成几种外文,先翻序,后翻书。序的英文稿先翻成,登在《北京周报》上。”
称赞《聊斋志异》写得好
建国后,读书是毛泽东的一个主要爱好,在所读的书里,其中百读不厌的一种就是《聊斋志异》。他读《聊斋》自有妙法,即是以读《左传》法来读《聊斋》。毛泽东说:《左传》阔大,《聊斋》工细;但读《聊斋》当以读《左传》之法读之。名儒讲学,老僧谈禅,《聊斋》文笔独步千古,更难得议论纯正,准理的情,佳处难尽言……。据毛泽东身边管理图书人员介绍,在他的中南海住地书库,就收藏有多种版本的《聊斋志异》,其中有:
《聊斋志异新评》清康熙已末(1679)版;
《聊斋志异》清咸丰乙卯(1855)版;
《详注聊斋志异图咏》清光绪十二(1886)年版;
《聊斋志异评注图咏》;
《聊斋志异》文学古籍刊行社1955年版;
《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
在这些不同版本的《聊斋志异》中,有的还有同一版本不同时期的出版物,如文学古籍刊行社的《聊斋志异》就有1955年和1956年两种版本、《铸雪斋抄本聊斋志异》也有1974和1975年两种版本。毛泽东对这些版本的《聊斋志异》都有涉猎,有的看过多遍,还作过圈划、批注。现见毛泽东所读《聊斋志异》有批语的,就有《小谢》、《马介甫》、《白莲教》、《细侯》等篇。
《小谢》写陶书生和秋容、小谢两鬼之间的友好、平等关系。毛泽东的批语是:“一篇好文章,反映了个性解放的强烈要求,人与人的关系应是民主的和平等的”;《马介甫》写马介甫帮助杨万石制服悍妻的故事。毛泽东读了写有批语:“个性斗争,此妇虽坏,然是突出典型”;《白莲教》写明山东白莲教徒用幻术战胜官兵的故事。毛泽东写有:“表现作者的封建主义,然亦对农民有些同情”的批语;《细侯》写的是满书生和妓女细侯情投意合,当细侯问及马书生家有薄田五十亩,破屋几间后,就表态“勉强可以维持生活了,再种十亩黍,织五匹绢,缴纳平常的赋税还有多了。关着门互相照应着,你读书,我织布,有空的时候,喝几杯酒,吟几句诗,消遣消遣,就是千户侯也不过如此啊!”毛泽东为这段对话,写了批语:“资本主义萌芽。”(《毛泽东谈评五部古典小说》第289页)
毛泽东的批语言简意深。从这些批语中,可以看到他是把读《聊斋志异》当作形像历史来读的,从中寻找社会历史圈里的人性和个性解放。直到晚年,毛泽东在与家人的谈话中,还称赞《聊斋志异》写得好,说:《聊斋志异》里写的那些狐狸精可善良啦!帮助人可主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