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历也不再谦虚客套,当即挥毫落纸如云烟霹雳手似地一挥而就:
生黄芪15g蒲公英15g牛膝15g川黄连6g补骨脂10g骨碎补10g
鸡内金10g元胡素10g代赭石15g生麦芽15g山药10g连翘10g
地骨皮10g柴胡6g车前草10g百合15g白豆蔻6g诃子肉10g
陈皮10g石菖蒲10g生地15g云苓10g金银花10g
众人只看看那遒劲不俗的字,便再次轰然赞叹不绝。
只有萨迦竟然不管不顾地大嚷大叫起来:“现在社会上都在哄传,说中医是伪医学呢!”
话音未落,就被萨母一脸罕然厉色地制止了:“那些人纯粹是胡说八道,也不想想西医才有多少年的历史!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些好东西,都要叫他们这些人给葬送尽才算,还中医是伪医学,真是滑稽!”
宵夜过后,萨母亲自领着小姐妹到卫生间里洗浴更衣去了。
临要告退的萨向东将前妻叫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黄总,跟你借点钱救救急怎么样?”
前妻阴冷着一张铁面道:“钱我没有,其他符合你的东西倒是不少,你要吗?”
“什么?”
“几个让你眼冒金星的大嘴巴!”
“嘿,你说你这人,怎么越来越器小易盈、刻薄而不近人情起来了?我现在都离你八万丈之遥了,总不至于还这么的耿耿于怀,恨人不死吧?”
“既然如此,那你干嘛还要对我远距离骚扰?我真是搞不懂了,你现在不是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那薏以明珠、可以让你心安气顺的‘解语花’了吗,怎么反倒变得时时处处都跟人伸起手来了呢?”顿了顿,又暗藏机锋地道,“说实话,我倒是有心帮你,也省得你回去搪塞不过去,又被人家的妈妈打得满世界的狐奔鼠窜、落人笑柄,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要不然,你这个高阳酒徒来教教我?”
“不借就不借,牵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干什么?什么‘狐奔鼠窜’、‘高阳酒徒’的,你真是越来越怪语成灾了!”
“哟,还冤枉了你不成呀?”黄芪有心借机大大嘲弄他一回,可是认真想想,又觉得毫无意义。又想到,若是一时说上火了,保不准就会言语过激。再让他产生误会,以为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会为他拈酸惹醋,岂不是自跌身价?便一脸正色道,“实话对你说吧,人家穆丹都把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里去了!你说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那马伊兰不过就是个品质鄙陋、恶俗不堪之人,怎么就把你给迷成了那样!你说你这一出一出的,你还有完没完了?好家伙,把那么恶心的一个人拉去当第二号人物,你也不怕把观众给吓着!怎么,这回她没再把‘拈花微笑’说成是‘占花微笑’,把‘尉迟恭’念成是‘蔚迟恭’了吧?哼,难怪就连你自己的亲妈都说,你这个人天生的下贱胚子,不爱淑女爱村姑,不爱黄花闺女,专爱残花败柳!你拿着自己的小金库给那种人打水漂,实在搪不过去了,就往我身上推,我说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羞耻啊?说我跟你借钱,亏你想得出来!我现在就算把钱借给了你,你回去后能不能过关先放一边儿,假如穆丹以后知道了,这到底算是我借你的还是还你的呢?”
萨向东一见竟是如此话不投机,连忙抱拳一迭连声直喊:“祖宗,拜托,您歇歇,怕您了!”就一阵风似的推门而去。倏忽,又转将回来,说了句:“有合适的,赶紧找个人嫁了吧!”
“舀舀家的门真多呀!这倚也是门,那倚也是门!”秦婳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时,她再次看见了墙角花凳上的那一大盆艳丽非常,风神万种的花儿。伸手一摸,才觉出了它们与自家园子里那些花儿的不同,从花瓣到叶片竟然都是干巴巴的。正在惊异它们的死而不枯,外婆已经在隔壁的卧房里连声召唤了。她戛玉鸣珠地答应着,连忙循声而去。
这间特意为她们小姐妹收拾出来的小卧房里,温馨怡人而又生趣盎然。床头柜上,设计新颖活泼的台灯所发出的粉红色的光束,柔和地弥散在馨香沁脾的空气里。墙壁上轻柔淡雅的水粉画,尽显着浪漫情怀。淡雅的山百合和水仙插花,营造出恬然静谧的气氛。床上铺着来自瑞士Christian Fischbacher公司的,以奢华精美的缎纹、薄提花织物和府绸等众多材质精制而出的、融入了更多艺术情调于其中的可爱床饰。其中,透明和有切割印花织物的采用,突出了光影的美妙。缎纹是新出现的面料,基本看不到交叉点。质地非常的平整而有光泽,看上去就像绸缎。床前是一把独具匠心的镂花长椅,上面铺着松软非常的垫子,垫子上面,摆着一对憨态可掬的泰迪玩具熊。用一层层上等蕾丝折叠而出的窗帘上,色彩瑰丽的玫瑰花正以千姿百态的形式争妍逗胜,在灯光的辉映下,甚至,就连地板上都飘洒着它们曼妙的影姿。
秦婳忍不住走上前去,将那对泰迪熊抱在怀中。秦姮则随手摸了一下那张床的床栏,感觉十分滑腻。便问外婆,是用什么做的。外婆含笑告诉她说,那是把云石和纯铜压模之后,用手工雕刻出来的。此刻,姐妹俩的嘴角都洋溢着幸福无限的微笑。少时,阿姨拎进来一套全新的珍丝尔蚕丝被,按照萨母的意思,将眼前的一切琐碎归置好之后,两个水仙似的小人儿就都上了床。秦婳吵吵着让“舀舀”也一起上床来讲故事给她们听,外婆慈爱地拍打着她那一头微干的、散发着香波味道的秀发,笑道:“到底是个小人儿,一点都不知道累!”
“舀舀你就给我们讲一个嘛,好不好?”小家伙趁势撒起娇来,小鼻子和嘴巴高高嘟起的样子,越发惹人怜爱不已。
“那好吧,宝贝,”外祖母不禁被感染得情绪高涨。一张皱纹明显的脸,竟也绽成了一朵喜人的春花。说着话,她顺势上了床。将两个小宝贝一左一右搂在怀中,“想听什么故事?不如,姥姥就给你们讲讲你们妈妈小时候的事情吧?”
小姐妹顿时乐得直拍手。
外祖母略顿了顿,情深语切地讲道:“你们的妈妈她小时候可聪明了,又很懂事,你们的姥爷去世的早,那个时候,我们都赶上了特殊的年代,家里成分不好,一旦快到断炊之际,”说着话,老人侧眼分别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不点儿,问,“断炊,你们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秦姮娇怯怯地回答:“就是没有饭吃了。”
外祖母拍拍她的小脸蛋,表示赞同。继续讲道:“那时,你们的妈妈也就只有十一二岁大小,每次遇到这样的困厄,她都能主动为家里分忧,常常一个人跑去那些个你们姥爷在世时对人家很是有些好处的亲交故友家里,向人家求助。也不管人家家里那些婶子大娘们给什么脸色看,总是能坚持到让家中暂缓燃眉之急……你们的妈妈小时候脾气可倔犟啦,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有一年过春节,姥姥原本答应要给她买一件红缎子面的新棉袄的。结果,压在床铺底下的钱竟不知被谁给偷走了,哎呀,把姥姥给急的呀,嘴里都起了燎泡。我想来想去,当天,也就只有一个和你们的妈妈很是要好的同学来过。就让她赶紧带我,到那个同学家里,找她的家长问一问情况。哪知,说死说活,她就是不肯去。还生气的对我说,她的同学绝不会偷人家东西!我就说,谁也没说就一定就是她偷的,只是过去问一问还不行吗?哎哟,你们也难以想象,当时,你们的妈妈就像是一头小犟驴似的,无论说什么,她就是不听。后来,姥姥一生气,就说,你不去也行,过年就别想穿新衣服了!结果,那个春节,人家都穿着新衣服,而你们的妈妈,就还穿着她那件洗得都发了白的旧夹袄……”
听到这里,秦婳一头扎进外婆的怀中道:“舀舀,我妈妈真特严(可怜)!”说着话,嘴巴一瘪一瘪,鼻子一抽一翕地就要哭。
秦姮的呼吸中似乎也隐约有些细微的啜泣之音了。
外婆将两个小宝贝搂得越发紧了,顿了顿,继续说道:“是啊,姥姥不是一个好妈妈,你们的妈妈跟着我,几乎没有享过一天的福……”
秦婳听出外婆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哀哀的哽咽之后,连忙止住悲伤,探出头来,骨碌着一双微红的大眼睛道:“舀舀,快白难过了,我听我奶奶说,她还差一点就把我大姑姑给饿死了呢!我奶奶说,那个时候的人,可没有我们现在的人这么享福。那个时候,几乎人人都挨过饿。我大姑姑一岁多的时候,竟然饿得把我爸爸给她抓回去玩耍的一只还没长毛的小麻雀,都放进嘴巴嘎巴嘎巴给嚼着吃了呢!哎呀,真恶心,我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呢!”小鬼精立刻做出一脸恶心状,皱眉咧嘴,一边连连用手扇了起来。
外婆和姐姐不觉都被她逗得破颜而笑。
欢声笑语也不知在这温馨浪漫的灯光中弥漫了多久,小姐妹俩终于哈欠连天起来。秦婳在半睡半醒之间,还不忘连声相劝:“舀舀,你不用乖我,白意(累)着了。我自己会乖自己,在我们家倚常常这样……”说着话,伸出左手环抱自己的右肩,轻轻拍打并嘤嘤叽叽、时断时续地哼起摇篮曲来,不一时便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望着一对色若莲葩、渐睡渐熟的小宝贝,萨母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和思念之中:大女儿萨扶苏,也就是这对小姐妹的妈妈,原本是被抱养来的。在此之前,萨母曾先后生养过两个儿子,可惜都意外夭折了。一日,她请了一位算命先生为之卜卦,才了悟其中奥秘:她和自己的丈夫都属火命,必须先有花(即女儿)才能有果(指男孩),如果先有果,根本就立不起来。于是,为避免再出现不测,便和丈夫商量着,于外地一户贫苦人家抱养了一个丫头。说也奇怪,半年之后便怀了儿子萨向东,两年之后又添了小女儿萨红杏。从此,两个亲生子女竟果真是无灾无难,平安而又健康地存活了下来。夫妻二人喜不自胜,将这一切功劳,都记在了大女儿的身上。一致认为,正是她这朵吉祥可人的花儿,才让他们得享绿叶成荫的喜悦。对其一直疼爱有加,视如己出。就连很多的亲戚朋友,都不知道她是被抱养来的。可是,女儿二十岁那年,她的那对贫病交加的亲生父母,因无力支付巨额医药费,而千方百计地找上门来求助了。萨母虽然对他们的不守信诺而感到忿忿不满(当初抱养女儿的时候,他们信誓旦旦地一再保证,以后绝不会与之发生任何的纠缠瓜葛),奈何,目睹他们的凄惨状况,终究于心不忍。有心救助,自己当时也正处难处。欲待冷漠视之,又恐对方因怨生恨,道破女儿的真实身世。
正在作难,当时在一家评剧团里当演员的小女儿又发生了青天霹雳的事件:不谙世事而又一向任性专行的萨红杏,因和自己团里的一个有妇之夫越轨,导致未婚先孕。事情发生后,年弱无知的她经不住男方的一再哄骗,随之悄悄跑到千里之外的海拉尔市秘密做了流产手术。事后,那个背信弃义的男人居然连住院费都不肯再为其支付,甚至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一个人溜之大吉了。悲痛欲绝的萨红杏几乎流干了悔恨的泪水,奈何却是噬脐莫及。万般无奈之下,只有拜托医护人员给自己家里拍了一份电报,还不敢说明真相,只说自己因患重病住进了医院,已经花光了所有积蓄,急切盼望家人前来探望救助。落款处也不敢暴露真实姓名,深怕万一事情败露,自己将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因想起小时候,常常和姐姐说,自己最羡慕天空中那些来去自由的云朵。索性署名为“萨来云”。她深信,秀外慧中的姐姐一定会猜出所谓的“萨来云”,就是她自己的。
几天之后,姐姐果然前来“营救”悲愤交加、度日如年的小可怜了。这使一向独断专行的年轻姑娘一时感动得热泪如雨。被姐姐接回家之后,她一改往日的活泼性格,日益变得沉默寡欢起来。而萨扶苏则一边要想尽办法安抚衣带渐宽的妹妹,一边还要替她百般遮瞒着洞察秋毫的母亲,转而还要一趟趟赶往医院,探望那两位身患重症的、被母亲告知为“远方亲戚”的亲生父母。
后来,终于有一天,她悄悄将自己的大半工资拿出来给两位病穷之人做医疗费的事情被母亲知晓。母亲立时一反往日乐善好施的品格,冷面如铁地向女儿连番盘问起来。本性纯良的萨扶苏一看遮瞒不过,索性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亲戚虽然有远近亲疏之分,但都应以关爱和忠诚的态度来相互对待。遇到困难,就应该共同想办法承担,解决和及时给予接济。有家丑要互相掩藏,遇外侮要共同抵御。又怎么可以顾此失彼,默然视之?俗话说的好:‘折断树枝,会伤到树的心!砍断树根,就等于斩断了树的脉啊!”
母亲一听如此说,总算长嘘一口气,知道女儿的真实身份并没有被说破。嘱咐了几句“毕竟是隔着关系的人,即使真心相帮,也该适度”的话,也就听之任之了。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隔不久,萨扶苏还是在两位老人相继谢世之际,于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亲友那里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一时哭得地暗天昏。在护送父母灵柩返回故乡之时,得到了那里乡邻们的极大的顾料和帮助。同时,也意外地遇到了生父生前的远房侄子,也就是自己后来的丈夫——一个令其在相见之下,忍不住为之心头一动的英俊少年……半个月之后,被边塞的肃杀风雨吹打得又黑又瘦的萨扶苏在返城之际,亲眼目睹即将与自己共携连理的未婚夫与妹妹红杏之间目挑心许的微妙变化,看着妹妹日益恢复如初的灿烂笑脸,她辗转反侧前思后想了数日,终于,对母亲说出了自己从此想于出生地长居的打算。做为母亲,自然不能眼见女儿往火坑里跳,百般阻挠劝解,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怎奈,磨破嘴皮,费尽心思,就是无法使之动摇。母亲一气之下,就说出了一些什么“正根儿”、“旁枝”之类很是伤害感情的话来。就是那次,母女间结下了久久不能释怀的芥蒂。
后来,本可以借着秦姮出生之机,过去照顾,以化解隔阂的。只是,那个时候,萨红杏的小女儿也正离不开人。萨红杏又几次大吵大嚷,埋怨母亲一味厚彼薄此,人家都两手一甩不管她了,还这么上赶着去讨好!思前想后再三,也就咬牙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