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肃穆的医院里。
墨历和穆丹接连拿到了医院的两份检查化验单。一张是展昙的,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另一张是穆蘖罗的,她的检查结果令在场所有的亲人们目瞪口呆——原来,她患有非常严重的心脏病,并且,已经到了中晚期……
穆丹拿着那张化验单,简直就要哭了出来。气哽声颤地问道:“医生,是不是,检查错了?我妹妹她、她一直都很健康,而在我们家族里,也还、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心脏病患者呢,何况,几个月前,她还在学校里做过体检的,一切都正常的很,怎么、怎么现在居然、居然会……”
不等她将话说完,那主治医生便打断道:“你们的心情可以理解。不过,你们也要相信科学。心脏病这种病呢,一般只有在病发之时,才能被检查出来。并且,这种病,通常又被称为‘美病’。得了这种病的患者,尤其是小姑娘,通常都是面色红润,唇如涂丹。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你们送来的这位姑娘不正是如此吗?”
穆丹简直就是泪如雨下了:“我们,我们还都以为她是、是天生丽质呢!”
医生有些哭笑不得地又道:“大喜大惊在于平常人都是忌讳的,暴喜就会伤心。心气涣散,就会引发一系列心气不足的症状。比如心悸、乏力、胸闷气短、脉结代等症状。严重者则会出现冷汗不止,四肢不温,脉微欲绝及心阳欲脱的症状。反之,大惊大怒则会导致气逆,使气的运行受阻。气为血之帅,气行则血行,气滞则血瘀,气滞血瘀的结局是不通,不通则痛,就像现在这位姑娘……”
再后来的警言妙句,穆丹就一个字也没有听见了。抱着秦艽便天塌地陷地大哭起来。秦艽倒是多听了一句什么:“和喜怒而安居处,节阴阳而调刚柔……”
穆丹哭得泪干肠断,寸心欲碎。说这样的结果让人如何能接受,尤其是她的父母,他们如果得知这样的消息,将如何承受?她才这么小,还是一株尚未绽放的花蕾,她对墨历是那么的一往情深……
展昙在弥留之际,得知蘖罗的病况,居然闪烁着眼睛,主动向院方提出,愿意将自己的心脏捐献给她。
事情重大,人命关天。穆丹一个人无法做主,这时已经通知来了一大家的亲人。
经过院方和病人家属的一再研究协商,遂决定,为展昙和蘖罗做一次大型的心脏移植手术。
梅问鹤闻讯赶来之后,面无人色地望着仍在昏迷之中的穆蘖罗,泪水唰地流了满脸。他双手合十,颤抖着嘴唇不住祈祷着:“穆蘖罗,求求你不要这么残忍,求求你赶快醒过来吧,我也看明白了,你和墨历才真正是一对儿,只要你能醒来,我发誓,从此一定永远退出。你们结婚也好,干什么也好,我都不会怪你……”说着话,又无限神伤地对一旁同样哭得一塌糊涂的穆丹说,“我苦苦追求了她这么多年,这才刚刚得到一些些希望,她就……咳,这大概就是天意,就是天命!被注定的,永远是注定了的。命中无时,就算你再怎么强求,都不可能求来……从走进大学校门的第一天起,她就成了我们班所有男生心仪的对象。可是,慢慢的,我们又都发现,她为人竟是那么孤高,让人无法接近。后来,有一天,我们从她的一个要好的女同学那里得知,她心目中的英雄是岳飞。第二天,我们班全体男生,就全都是从头到脚的一身白。那是因为,前一天的晚上,我们大都临时抱佛脚,翻了《说岳全传》,知道岳飞是白衣白甲……”
与此同时,卧佛寺里,墨历从殿门起,一直三拜九叩至全寺的每一尊佛像。
他泪流满面,身似刀碎。心中一遍遍诵念着佛号,一边暗自惨然道:“小罗,如果连你也要就此弃我而去,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值得期许的?”
这时,他的眼前,频频闪现着她健康之时的欢娱情形:“我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那些女人都要称自己的先生为‘老公’呢!真是恶俗逼人。又不知道具体怎么解释,代表着一种什么寓意?总之,一听到这个词,我就会大打寒噤!”
他笑着问:“如果是你,你怎么称呼?”
她面如红潮:“当然是称呼‘夫君’了!”
他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对时下的人来说,未免有些太过古雅了。这也算了,只是这个称呼,又有什么特殊的解释和寓意呢?”
“夫君嘛,自然就寓意着是一个‘比天还要出头的君子’啊……”
“有些人,有些缘,是前生就已经安排、注定好了的,否则,天高地迥,穷睇眄于中天,你却为何在那最为致命和关键的时刻与他相遇?注定则被注定,但往往却并不意味着就能开花结果,兰桂齐芳。这,便是这世间不可抗争也无法与之抗争的实相。有些人,有些缘,他的出现,只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明白,这世间‘缺憾’的本质。假如,我还有一线生机,绝不敢故作惊人之语……我一生多情而命薄,……如果,能将我的心,与你一世相伴,则此生无憾!”
这是“硕人”展昙,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