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到暖香阁,就已经见到太监宫女们三三两两的多了起来,不过都是形色匆匆,见到刘亦瑶走来,都急忙闪到一边,恭恭敬敬的道:“厉王妃安好。”
看来这整个宫中都是已经知道楚傲天已经把皇位让给楚凛了,所以这口都已经改了过来。
刘亦瑶边走边对那些恭恭敬敬和她打招呼的宫女太监们点头示意,人都是虚荣的动物,虽然她已经决定放弃这属于厉王妃的荣华富贵,要去寻找她的宁峰,到一个云淡风轻的地方,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但是当大家都对她恭敬的时候,她的心中仍然感到十分的受用。
走到暖香阁门口,只见里面早已经是喜气洋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洋溢。刘亦瑶叫过一个宫女,细细询问,却是那丽妃竟然已经是顺利生产完毕,母女安康。
带着沉香匆匆走进暖香阁,就看见楚傲天正坐在丽侧妃床边的一张绣凳上,一向威严霸气的脸上,今天却换上一脸的笑容。
不过当他把目光投向刘亦瑶,她却发现楚傲天的眉宇间似乎仍带着丝丝的落寞,看来对她要的结果,他的心中是悲痛至极,这添女之喜竟然未能冲淡他心中对于将要彻底失去她所生出的悲伤。
床上的丽侧妃看起来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是却还尚好。看见刘亦瑶进来,丽侧妃强行的支起身子就要起来给刘亦瑶见礼。
刘亦瑶急忙上前一步,轻言浅笑道:“妹妹不必拘礼,快快躺下,你刚生产完毕,体力尚未恢复,不要逞强。恭喜王爷贺喜妹妹,却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
听到刘亦瑶的话,旁边的沉香一脸的诧异,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只是奇怪王妃明明已经知道小孩子是女孩了,为什么还要再问一遍,但是旋即也就明白了,王妃只是想为大家更增添一点快乐而已,毕竟介绍自己的宝宝给别人,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是个女孩。”
随着丽侧妃那充满喜悦的话语,刘亦瑶已经俯身抱起了放在丽侧妃身侧的小小襁褓,但见那襁褓中一个粉嫩的小人儿,虽然眼睛还是紧闭着,但是已经可以看得出长大了以后,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还真是漂亮呢。妹妹,你好生福气。有了这样一位漂亮的小郡主。臣妾恭喜王爷喜添郡主。”
刘亦瑶脸上露出真诚的笑意,不是为了别人,而只是为了怀中那温软的小婴儿,她忽然想起自己两个被扼杀在腹中的孩子,如果他们都能如眼前的丽侧妃这样顺利生产的话,恐怕也都如眼前的这个小人儿一样可爱漂亮吧?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哀伤,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瞥向了身畔的楚傲天,楚傲天脸上也是笑意盈盈,正把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看在她的脸上,那深邃的目光似乎试图去说服她回心转意。
但是在接触到她的目光的一瞬间,他却猛然侧过了脸去,装着去安慰床上的丽侧妃。他忽然不敢看她那清冽的目光,那眼光中对自己曾经失去的孩儿的哀伤,让他无法直视,刚一接触,就似乎感觉到如同万箭钻心一般的痛楚。
楚傲天的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酸甜苦辣咸齐上了心头。他再一次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深的痛悔,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一定会把眼前那美丽妖冶的女子紧拥入怀,再也不会放开。
他无法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已经打算放下,却在看到她笑容的一霎那,还是忍不住心中再次激扬澎湃?
看着怀中粉嫩的小人儿,刘亦瑶眼底的哀伤只是一闪而过,她笑着招呼身旁的沉香道:“沉香,把本宫给小郡主准备的礼物呈上来。”
沉香这才急忙托了手中的锦盒,过来把盒子中那一块金镶玉的长命锁呈现在众人面前。这块长命锁做工精致,成色上佳,中间一块通灵剔透的绝世翠玉,被金色的花纹缠绕,看起来雍容华贵,一看就是首饰中的珍品。
旁边比刘亦瑶先到一步的崔莹,看见刘亦瑶拿出了自己的礼物,这才也笑着吩咐身边的丫鬟道:“也把咱们的礼物拿来。”
她准备的却是一对黄金雕刻的龙凤手镯,做工精细典雅,华贵不失俗套。
刘亦瑶伸手拿过长命锁给怀中的孩子戴上,崔莹也给孩子带上了那对黄金手镯。
刚刚出生的粉嫩婴孩,就已经得到了这样贵重的礼物,躺在床上的丽侧妃心中不仅感慨万千,想起过去对刘亦瑶和崔莹做过的种种,不禁心中懊恼不已,这一刻,她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那些过去的恩怨情仇。
“多谢姐姐们对巧枝不计前嫌,今日巧枝就在这里对两位姐姐谢过了。从此以后,巧枝一定和诸位姐姐和平相处,共同侍奉王爷。”
刘亦瑶和崔莹不禁相视一笑,然后轻移莲步,坐在了丽侧妃的床榻边上,把孩子抱得低低的,崔莹已经过来扶起了丽侧妃,三个女人同时看向了襁褓中的小小粉嫩婴孩,美目顾盼流转之际,各人脸上都是舒心的笑容。
整个暖香阁忽然气氛异常的和谐起来。
因为丽侧妃生产,新皇降下一道旨意,准厉王携带妃妾三日后离宫。
接旨的时候,刘亦瑶不觉微颦了双眉,这大楚的后宫,虽然富丽堂皇,但是对于她而言却是再也不想呆着了。
但是这次离开不同往昔,因为知道宁峰尚在人间,所以她必须要索了厉王楚傲天的休书方可离去。
回到壅德殿,想来想去,觉得不能迟疑,午睡起来便走到案前用一张兰花的花笺,写下了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然后唤过沉香,命她过暖香阁悄悄的交予楚傲天。
沉香答应了一声去了,刘亦瑶这才从案前缓缓的站起,这次她约楚傲天到壅德殿来,恐怕是她最后一次和这个男人相见了,虽然心中对他已经没有了一丝的留恋,但是却仍是忍不住轻移莲步走至铜镜跟前。
只见镜子中的自己,一袭红色的的拖尾长裙,金丝绣成凤凰花若隐若现,裙摆上是淡青色的竹叶,微微低浅的领口露出里面一抹素白色的挑花抹胸。一头青丝黑亮如缎,披在肩膀上,直垂到臀下,颈间并没有任何饰品,更显得她肤白如雪润泽如玉。
刘亦瑶忽然想起了也是这般红衣的宁峰,想起和他的初见,那雪地中艳绝如妖孽的男子,他冷漠得没有一丝情感的脸上,偏生着一双深邃如暗夜星空一般的眼眸,曾经她以为她的心在被楚傲天狠绝的揉碎践踏之后,再也不会有爱,却因了他的执着而再度温暖。
“唉……”
一声飘渺的叹息,使得她那铜镜中的双眸染上了一丝伤感之色,她爱着的宁峰,你却又在何方?是否此时也如我一般想念得痛彻心扉?
一行洁白的贝齿咬紧樱桃般艳红的下唇,她竟然没有察觉到那啮齿的痛楚,充血让她的唇更加鲜艳欲滴,如同那滴血的海棠。
伸出素手轻轻挽起一头青丝,只把一只簪头上垂着几缕银丝的翡翠碧玉簪轻轻的斜插入鬓,顾盼之间那银丝微微的摆动,更显得她的清新素雅,也正和了她的心境。
梳妆已毕,再次走到床下的软榻之上,慵懒的斜靠在一只牡丹靠枕上等着楚傲天,一只手臂托了脸颊,看着殿角那只鎏金凤的熏炉里面袅袅的青烟,想必这个时候楚傲天应该已经接到沉香送去的花笺了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用问也知道是沉香,也只有她才敢在壅德殿这样走动。
“娘娘,信奴婢已经传到了。”
果然是沉香,急急的跑了进来,一张脸由于奔跑而变得绯红,额头上沁出的汗水把刘海都给粘成了一缕一缕的,壅德殿离暖香阁也是有一段距离的,而沉香竟然去了一会儿便回,看来这来回竟然是都是一路小跑,并无一丝懈怠。
“沉香,喝碗茶润润口,刚刚你给我泡的香片,我也不想喝了,刚好不冷不热的,看你跑的满头大汗。”
刘亦瑶并未从榻上直起身子来,看了看沉香那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头上的双丫髻竟然都有点歪斜了,不禁掩口笑了起来,随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头上的银丝随之抖动,在黑发的衬托下,更显得灿亮夺目。
“娘娘,您还是准备下吧,估计王爷马上就来了。刚才奴婢去送信的时候,看王爷的脸色很是灰暗了一阵子。奴婢心想,王爷心下恐怕是觉出什么来了。”
沉香一径走到桌子旁边,端起香片茶,已经是咕咚咕咚的喝了一碗,看来她跑这一趟,也是极渴的了。
刘亦瑶听她说着,却并没有言语,她心下自是明白那楚傲天为什么脸上灰暗,沉香自是不会知道她们早晨在御花园见到的那只风筝背后隐藏的意思,可是她心中却是明白的。
果然,过了没多久,沉香正搬了一只小凳坐在榻前给刘亦瑶捶着腿,就听见院子里面一阵铿铿靴响,看来是楚傲天到了,接着就听见院子里廊下的小太监慌着给楚傲天请安的声音。
棉帘一挑,只见楚傲天早已经换下了朝服,换上了一件紫色锦服,头上的茂密黑发被一顶白玉冠高高束起,不似刚才在暖香阁见到的那般英气勃发,虽然是一脸的冰冷寒冽但却透露着无尽的落寞之气。
“你,找本王?”
楚傲天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正慵懒的斜靠在床下软榻之上的刘亦瑶,他的心忽然猛的揪动了一下,为什么每一次看见的她,都总是这样的勾人心魄?
沉香看见厉王楚傲天进来,已经是急急的起身,退到一旁,同时对着厉王施礼道:“沉香叩见王爷。”
楚傲天并没有理会沉香,只是对着她挥动了一下手臂,沉香看了一眼刘亦瑶,踏着小碎步低头退了出去,并且轻轻的关上了殿门。她知道,娘娘和王爷之间要进行的事情,是她需要回避的。
刘亦瑶盯着面前的楚傲天,并没有立即起身,只是再一次细细的打量着他。
面前的他仍然如同数年前的宫中初见,那精雕细琢般的面庞上,挺拔的鼻梁和粉润的唇色,俊美英姿如旧,只是比当年多了一些落魄沧桑。
他也盯着她,面前的她风华绝代,如同谪仙般风姿卓越倾国倾城的脸上,一双美目顾盼流转之间风情万种,让他的心更加的痛,因为这样美丽的女人原本是他的妻,可是现在却已经同他形同陌路。
“王爷,请坐。”
许久,刘亦瑶终于直起了身子,那红色的衣袖中伸出的一只嫩白的手,指向桌子旁边的花雕圆凳。同时她已经起身,莲步轻移,素手微抬,只听得一阵哗哗声响,一碗香片已经是推至楚傲天的面前。
她竟然连把茶碗端到他面前的动作都不愿意做了,只是用手指把那白色带着蓝色花纹的茶碗推到了他的面前。
楚傲天的眉毛紧紧的拧在了一起,看来他真的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因为眼前的刘亦瑶和他虽然近在咫尺但却已经相隔天涯。
“王爷,我答应门主帮助你平定外患,如今,一切尘埃落地,我想也该是我离去的时候了。”
刘亦瑶坐在楚傲天的对面,冷冷的看着他,两片唇瓣轻轻开合,说出一句让楚傲天为之一震的话来,原来,她让自己来,果然是要离去。他心中在这之前还曾抱着的些许幻想,一下如同阳光下美丽的肥皂泡一般,砰然破碎。
楚傲天抬起眼睛,原本深邃的眸子中眼神阴郁,看得出他的心应该是极痛的揪动了一下,因为下唇上兀自出现了一行深深牙印。
“你,要休书?”
他的声音冷冽,露出无限的哀伤,一瞬间的苍老,如同那冬夜雪地中一树枯枝,在风中瑟瑟的抖动。
“王爷应该明白我的心意。既然我们不在相爱,又何苦苦苦的纠缠?还请你彻底的放开。爱不能强求,王爷你也知道,如今的我确是没有一丝的心意在你的身上,空担着这厉王妃的名号,岂不影响了你我的未来前程?”
刘亦瑶的声音不大,声调清冽,不带任何的感情,那银铃般的声音,如同珠玉落盘,清脆空灵,让楚傲天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也许,本王不能在强求于你了。只是在最后的时刻,请你接受本王对你过去的愧疚之意。”
楚傲天的眉宇间蓦地凸显一股痛苦之色,眼皮缓缓的垂下,然后起身,对着刘亦瑶深深的就是一揖到地。
“这一揖,是对过去伤害你的种种,表示本王衷心的忏悔。”
他直起腰板,脸上的痛苦之色更加明显,再次一揖下去。
“这一揖,是本王感谢你对大楚社稷的相助之恩。”
刘亦瑶看着楚傲天,盈盈起身,腰上的白色流苏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声音清脆而优雅,但是此刻这优雅却在这沉闷的气氛中,却显得十分的决绝。
“王爷,这又是何必呢?让我如何承受得起?”
她的语气淡淡的,脸上的神情却极是肃杀,让楚傲天登时感觉浑身就是一寒。
“还是请王爷移步给亦瑶写下休书,亦瑶也好就此离开,当然如若王爷不愿给亦瑶休书也没有关系,大不了亦瑶还像上次一样离开即可。”
刘亦瑶的口气虽然轻描淡写,但是那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却恍若罂粟绽放一般妖冶中透着丝丝决绝之意。
楚傲天不再言语,转身走向书案,眼睛却看见了窗上挂着的空空的金丝鸟笼,他漆黑的瞳仁猛然的张大了,挺直的背部忽然如同触电一般抽搐了一下,迟疑了半响,终于大踏步走向桌案。
看样子,刘亦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在书案之上,那百鸟朝凤的青铜砚台之内俨然是磨好的墨,一张雪白的宣纸也已经铺好,被一只洁白的玉如意压着纸角。
缓缓的吸气,然后猛然呼出,楚傲天肩膀猛然耸动了一下,他眯缝起那蔑视天下的双眸,看着眼前书案上洁白的宣纸,沉思了一会儿,右手从笔架上拿下一根狼毫笔,在那砚台中蘸饱了墨汁,然后略一凝眉,抬起左手拉着右臂上的衣袖,泼墨挥毫,笔走龙蛇,不一会儿就已经把休书写好。
他一扬手,看也不看,那狼毫笔就笔直的朝着殿中央的巨大炭炉飞去,一股妖冶的金色火焰腾空而起,只听一阵噼里啪啦脆响过后,那支狼毫笔已然被烧成了灰烬。
刘亦瑶看向那洁白的宣纸,但见上面休书二字十分的醒目,她的眼中骤然一热,但是很快她就控制住了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嘴角微微上翘,一个完美的弧度呈现在脸上,两只肤若凝脂的手儿交合放在身前,对着楚傲天已经飘飘拜了下去。
“谢谢王爷成全。”
楚傲天那张完美俊逸的脸上,昔日的风采完全都不见了,只是一片宛如病态的苍白,宣告着他内心的落魄与萧索。他深邃的眸子凄冷的光芒一闪,两片薄唇紧紧的抿了半天,才发出一句道:“一个时辰后楚凛与你在梅园相见。”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壅德殿,他直挺挺的后背,以及那沉重的脚步声,忽然一瞬间让刘亦瑶的心中竟然痛了一痛,原来楚傲天的失魂落魄也这般的凄凉。
她走到书案前,缓缓拿起那纸休书,这个东西其实她真心已经等待了很久,只是以前没有了宁峰的日子,有还是没有似乎对于她都没有什么分别,可是后来当她知道宁峰的存在,她忽然迫切想要拿到它,因为有了它,她和她的宁峰将不用再过被人通缉颠沛流离的生活,只用找一处深幽的山谷,从此一间草屋,粗茶淡饭,过着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再或者是携手行走江湖,锄奸惩恶,做一对江湖侠侣。
“沉香。”
随着她的一声轻唤还未曾落地,沉香已经答应了着走了进来,喜滋滋的问刘亦瑶道:“娘娘,你和王爷说好了?”
“以后不用在叫我娘娘了,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已经不是厉王妃了。我只是我,刘亦瑶。”
刘亦瑶的声音欢快,忽然没有了往日里的浅浅忧伤,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悦耳动听。
沉香听刘亦瑶那满含着喜悦的责备,心中仍然一阵高兴,她笑着作势就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嘴上轻轻打了一下道:“奴婢真是糊涂,该掌嘴。从今儿个以后,我就改称小姐了。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马上出宫,还是……”
“你准备下我们今夜子时就出宫。既然已经拿到了休书,这里我也是一刻也不能呆着了,不过等会儿我还要去见一个人。你来帮我梳妆,跟我一会儿去梅园一趟。”
刘亦瑶说着走到梳妆台前,缓缓坐下,让沉香过来帮自己梳妆。
沉香把刘亦瑶原先随意挽着的发髻散开,拿起一把象牙木梳,把她那一头乌玉般的秀发从头到角梳了个整整齐齐,然后才轻声问道:“小姐,你要什么发式?”
“就挽一个随常云髻即可。”
刘亦瑶朱唇轻启,吩咐着沉香。
沉香把刘亦瑶那一头青丝轻轻拢起,三下两下就随着刘亦瑶的吩咐挽成了一个随常云髻。刘亦瑶对着铜镜来回转动了一下那细长的脖颈,但见镜中人头顶慵懒的发髻斜斜垂下,脸庞两侧各自垂下一缕黑色秀发,更加增添整个人的灵动之感。
她抬手拿起梳妆台上一只梅花攒玉簪,斜插入发髻,然后把几朵闪烁珠花点缀在那发髻之上,粉嫩柔滑的玉颜上略施粉黛,一双柳叶眉不描而黛,一张樱桃唇不点而朱。
回眸顾盼间,浅笑尽然,淡漠如水,整个人看上去素颜清雅至极。
“小姐,你可真美。奴婢如果能有你一半的美,奴婢就很开心了。”
沉香一张小嘴无论何时都甜的跟抹蜜似的,此刻的刘亦瑶心情俱佳,所以现在听到她的甜言蜜语,心中不觉更是高兴,转过身子,抬起一根葱葱玉指,娇嗔的在沉香的额头上就是一点:“你这丫头,现在是越发的贫嘴了。还不快过去帮我拿件衣服过来?”
被刘亦瑶一点,沉香调皮的一伸舌头,已经是转身飞快的去抱了衣服过来,摆在梳妆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让刘亦瑶挑选。
刘亦瑶看了半天,选了一件浅紫色碧荷高腰儒裙穿上,那浅淡的紫色上面绣着白色的梅花,裙角上是一些无名的细长草叶花纹,腰间系上一条白色缀着星星点点宝石的丝带,显出她不盈一握的纤纤细腰。而那丝带雪白的颜色,与浅紫色的碧荷高腰儒裙互相辉映,更显得刘亦瑶美丽大方。
看看时间不早,沉香早拿过那件刘亦瑶最爱的大红织锦的斗篷,给她穿上,脚上一双高底靴子,靴腰上绣着淡粉的莲花,正应了那步步生莲的说法。
“沉香,我们走吧。”
沉香也穿上了斗篷,毕竟这殿内温暖,殿外却甚是寒冷。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沿着曲曲弯弯的青石板路,往梅园逶迤而来。
天色已经逐渐黑了下来,宫中各处因为新皇即位,在加上厉王喜添郡主,而挂起了许多大红的各种款式的宫灯,为这原本冷清的大楚后宫,增添了许多喜气和热闹的气息。
刘亦瑶边走边四下看着,看着昏黑中那熟悉的亭台楼阁在天空映下的魅影。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呆了数月的地方,忽然之间有点不舍起来,人,真的是很奇怪,很多时候,不能离开却拼死了想要离开,但是一旦真正要离开,却又一霎那,多了一些牵挂。
她曾经离开过一次这里,那一次是因为带着对大楚的恨,而这一次,在没有这种恨之后,她却忽然感觉到了一点的不同。她现在看着这里的感觉,就如同一个普通人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所产生的那种熟悉感觉一样。
夜晚的梅园,已经看不清那梅树的躯干妖娆,还有那梅花的娇艳欲滴,只是沁人心脾的幽香,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着白天所看到的美丽景象。
几日未曾到梅园里面来,似乎梅花的香气更浓郁了些,刘亦瑶深深的嗅着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四下看了看,看不见人影,但是却看见在梅园的深处,似乎有一盏灯的影子在来回的摇曳,那里应该是赏梅亭的所在。
沉香素来机敏,看天色不早,出来的时候已经随手拿了一盏羊角风灯,她走在刘亦瑶的身畔,把刘亦瑶的脚下照得亮亮的,方便她前行。因为前几日下过雪的缘故,青石板路旁边的土壤还十分的湿润,如果不慎踩上去,容易带起一脚的泥巴。
顺着曲折的青石板路,主仆俩曲曲弯弯就走到了赏梅亭的近前,数株盛开的梅树刚好遮挡了视线,让人看不清那亭子上站着的都有什么人,但只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字字铿锵的念着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刘亦瑶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苍凉的歉疚之感,为什么曾经她爱的人不爱她,而她不爱的人却如此的执着?难道爱情真的很多时候都只能是生生的错过?那么这一次,行走江湖,她又和她的宁峰能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静静的听着那亭中人的声音。
忽然那诗句停下了,一个曾经熟悉但是现在却听起来成熟稳重了不少的声音道:“亦瑶,是你来了吗?”
刘亦瑶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沉香就在这里等她,然后一个人缓缓的绕过那几株梅树,但见赏梅亭上,一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背着手站着。
一身雪白的袍服,在灯光下发出灿然的白,墨黑的头发,被一只黄金冠束起在头顶之上,显得那细长的脖颈优雅诗意,挺直的脊背,似乎显露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听到刘亦瑶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面如冠玉,目若流星,正是当今的新皇楚凛。
“妾身恭请皇上圣安。”
虽然是私下见面,这里又并无他人,但是楚凛现在已经是皇上,所以这礼数还是不能少的,看见楚凛转过身来,刘亦瑶已然是飘飘下拜。
“亦瑶,你和朕之间,又何须这么多的繁文缛节?你明明知道,朕对你的心一直以来都只有爱慕。”
楚凛已经疾步上前,张开双臂,托住了刘亦瑶正要飘飘下拜的身形,所以她这一拜也就没有拜下去。
刘亦瑶并没有因为楚凛的话就放弃自己正在进行的礼仪,虽然被楚凛给托了起来,仍然是嘴里道了一声:“谢皇上恩典。”
他那深邃的眸子中登时闪过一丝不快,但是更多的却是失望,看来她竟然还是同以前一样,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亦瑶,你又何苦跟朕生分至此?”
一抹痛苦的神色呈现在他那浓密的眉宇之间,双眸中忽闪而逝的某些东西,让刘亦瑶竟然有瞬间的恍惚。
看来楚凛竟然已经是知道了自己和楚傲天已经脱离了关系,否则又怎么会一口一个亦瑶的叫着。刘亦瑶深吸了一口气,把双臂从楚凛的双手间脱了出来,轻轻的走到亭子的另一侧坐下,并没有看楚凛,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那亭子外暗黑色的天空。
她这才发现,今晚竟然没有星星和月亮。
“我来找你,是因为两件事情。”
她的声音同这夜色一样的清冷,但是却让楚凛的心有丝丝的心痛,他走到她的身畔,垂眸看着她的侧影,一种想要张开双臂拥她入怀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亦瑶,能不能让我抱一抱你?”
楚凛终于颤动着嘴唇说出了自己心中那相思已久的渴望,但是刘亦瑶的身子却在他说出的一瞬间蓦然滑了出去,就如同一条滑溜的鱼,猛然就溜出他的双掌不见了。
“皇上,请自重。妾身已有心上人,这次来找皇上,是想跟皇上谈两件事情。而并非是和皇上探讨儿女私情。而皇上也应该知道,妾身对皇上的心思在很久前就已经尘埃落定,皇上又何必强求呢?”
刘亦瑶一番正言谨色,寥寥数语,让楚凛心中那刚刚还熊熊燃烧的火焰,猛然之间悉数熄灭。
他看着刘亦瑶,星目之间的****之色逐渐隐去,折身在亭子中间的石桌旁坐下,笔直的脊背,微微的抖动了两下,似乎在下着某些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