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穆媛
卡宾努营地,有着不吉利的名声。那里有一头十分健壮的小公牛,但野性十足,好动不安。
他是同轭一对牛中的一头,有点德文牛的血统,高高大大,黑里透红,满身是肌肉和腱子,那对宽宽的牛角又漂亮又神气。他的同轭伙伴驯顺、稳健、勤劳,备受主人宠爱,但他自己似乎从来没有被完全驯服过。树林好像有种魔力在吸引着他,他想回到那片昔日他曾与同伴无拘无束闲逛的牧场。那时每当晨露时分,牧人常常把他们带到芳草萋萋的小土丘上去吃草;在六月的酷暑中,他们将蹄子浸没在绿柳阴下的水塘里,沉醉在苜蓿叶的芳香中。这一切他难以忘怀。他恨牛轭,他恨冬季,他想像着他记忆中的那片野生牧场永远是夏季。要能返回那片牧场该有多好!
一天,这一渴望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他立即抓住这一时机采取了行动。当时他站在同伴旁,还没有套上牛轭,周围也没有任何牧人。他把头一扬,得意地哼了一声就冲进了树林。
在一番徒劳的追捕后,伐木工人们歇了下来。“让他去吧!”他的主人说,“我猜他饿了就会回来的,他吃不了云杉树芽和疗肺草。”
他在雪野中飞奔疾驰,很快便远离营地好几英里。他感到有点累,便放慢了脚步,然后慢慢地走起来。当冬日夕阳孤寂的红色穿过林间的空隙,将林中那小块空洼雪地映红时,他感到饥饿,开始一口口地吞咽树干上长着的那些不经饿的粗糙长地衣。在月亮升起前,他将就着用这些粗饲料充填了肚子,然后躺在一小块灌木丛中过夜。
但距他栖息地几英里远,有头熊发现了他的踪迹。哈,一头迷路的小公牛!这可是个送上口的活物。这头熊马上开始了追捕。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那头蜷缩的公牛听到了逼近他的威胁。他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但他站起来等待着。
熊猛地冲进灌木丛,他绝没料到会遇到抵抗。伴着鼻端发出的吼声,公牛向熊冲了过去,将熊撞倒在地。而后他转了一下身子回过来,再一次向熊冲去。这头惊恐万状的熊立即被击败了,被那对尖利的牛角抵伤。熊不再恋战,只渴望逃走。但当他后退时,小公牛又向他发起了袋击,把他猛撞在一棵大树上。熊艰难地退步抽身,逃离对手的进攻。小公牛轻蔑地转回自己的休息地。
天刚拂晓,这头未得歇息的牲畜又上路了。沿途他又吃了点地农,但此时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东西了,因为他觉得他一定是越来越靠近那片古老的牧场了,那里有细嫩的青草和小溪。他周围的雪更厚了,他痛恨冬天来得这么快。他爬上一面小山坡,坡上有点空地,这里多年生的松小已被砍光了,地下又长出了茂盛的桦木新枝。在这儿他啃了点带着香味的细枝叶,但这东西入口后却是那么苦涩。
当他的饥饿感不断增强时,他有点思念那片他所离弃的营地了,但他绝不想回去。他要坚持着走到他那片牧场。那里有他欢快的牛群伙伴正在熟悉的水塘边沟槽里舔食着咸盐。他本能地对方向有一种直感,于是径直朝南行进,他心中的愿望不断地为他指点迷津。
那天下午,他遭到一头豹的袭击。这头豹从树后蹿出来,抓破了他的喉咙。他从低矮的灌木丛中跃起,躲开对手,然后猛烈一转身向豹扑将过去,只这一下拼命的攻击就把这只野兽给赶跑了。豹跳回树后,公牛又继续了他的探求之路。
豹的利爪深深地刺入了他的脖颈,不久他的脚步开始疲软。沿途血迹斑斑,尽管精力逐渐衰退,但那闪烁在他那圆睁着的暴怒双眼中的梦想并不朦胧。他一直未留意或当心自己的疲惫,他受着愿望的驱动。所有其他的想法,甚至连饥饿感也都化为乌有。然而,对他来说,充饥解饿并不难,因为好歹没有营养的、长长的灰色地衣到处都是。
他一步步地沿着小道来到河床地带,可以隐约地听到溪水在覆盖的冰雪下流经卵石细砾发出的潺潺声。他步履迟缓,在无遮掩的小路上走了很长一段距离。当他离开这条道后不久,在远处拐弯的地方跟着就来了那头豹。豹循着小公牛留下的斑斑血迹暗自而来。这头狡猾的野兽等待着,他要等到小公牛饥肠辘辘、血流殆尽、没有丝毫抵抗力时,一举获得他一直紧追不舍的猎物。
此时己临近傍晚,这头满怀希望的小公牛不愿躺下来稍事歇息。整个夜晚,这头孤独的公牛都在奋力前行。他穿过林中空地上闪烁的银光,越过密林中那古怪交错的阴影,他已不在乎饥饿,或者正因为饥饿更使他想到前面等待着他的野苜蓿枝条和柔嫩的牛草,于是他加快了脚步。整个夜晚,那头一直严密地监视他的豹,始终在后面尾随着。
天刚升起时,这头疲惫不堪、蹒跚而行的动物来到大湖的边缘。眼前,湖上一片白雪,绵延数英里,一直伸向南方。这里就是他的去路,他毫不犹豫地步入此途。在宽广冰冷的湖面上,风吹散了零零落落的积雪,但大部分水面还罩在白雪之下。恬静的湖面上投映着黎明时分那乳白、藏红及玫瑰色的晨曦。
这头灾难临头的公牛现在竭尽全力地行进,但步履缓慢,每迈一步他都摇摇晃晃。他那美丽的头下垂着,几乎触到湖面上的积雪。当他在湖上行走了一大段路后,树林的边上出现了那头紧追不舍的豹,他谨慎地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那黄褐色的圆脸上一双邪恶的绿眼睛正抬起来搜寻这片辽阔的地带。他一下子就盯住了这头小公牛艰难前进的痕迹。他又一次低下头来,用鼻子嗅了下这血污的雪地,然后继续他的追捕。起初是慢慢的小跑,之后是大跨步的充满弹性的疾驰。此时小公牛探求的目的地已近在咫尺。他跪下来,又费力地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环视四周。他的眼光已模糊不清,但在朦胧中他看到了那头向他逼近的黄褐色的野兽。
他重新聚集起先前的勇气,转回身,放低双角,准备迎接敌手的进攻。他使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发起袭击,此时那头豹犹豫不决地停了下来,但这头迷路的公牛在猛冲中双膝已吃不住劲,牛角一下子插入了雪中。伴着一声吼叫般深沉的呻吟,他滚到了一旁,对欢快牧野的渴望和梦想从他眼中消失了。那头豹一个大跨步地跳跃,站在了公牛的身上,迫不及待地将利齿刺入公牛的喉头——但小公牛什么也不知道了,征服他的并非这头凶猛的野兽,而是他自己的欲望。
这头豹嗜血的欲望得到满足后,他抬起头,前爪搭在死牛身上,向周围四处观瞧。
如果真有人从湖岸向这片荒野之地张望,那头凶残的野兽和他的捕获物只不过是这片茫茫荒野中的一个小黑点。就在此时,离此数英里远的古老树林的那一边,一头拴在柱子上的孤独的公牛正在哞哞地叫着,他烦躁不安,不肯进食,为失去了同轭的伙伴而忧伤不己。
意林札记。
小公牛为了自己的梦想而走上了迷途。它是勇敢的,敢于冲破束缚自己的藩篱,挑战传统,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为了梦想,他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义无返顾地走向远方。
从某种意义上说,小公牛代表着一种理想主义者。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不顾一切,从而付出了全部,直至生命。
梦想,有时指引我们走向光明,走向辉煌;有时又把我们引入迷途,踏上不归路。追求梦想的过程是美好的。如果小公牛的梦想就是追求的过程,那么它是幸福的。正如歌里唱的:“向着那梦中的地方去,错了我也不悔过。”(张伟乙)
生死大追逐
汪洋
辛巴是个可爱的坦桑尼亚少年,生活在马萨伊草原上。辛巴的父亲阿里是国际动物保护组织的科学家,在马萨伊草原上的伤残动物保护中心工作,专门救治那些受伤或者患病的动物。辛巴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他非常崇拜父亲。在伤残动物保护中心里,辛巴每天都会接触到大量动物,心地善良的他总是把这些动物当成朋友。
然而,上天对善良的辛巴很不公平。15岁的他必须依靠一副拐杖才能走路。最初他的腿非常健康。意外发生在辛巴13岁那年。那是个非常炎热的夏日午后,辛巴和朋友一起去野外游玩。正当他们玩得高兴时,一只狼突然出现在视野里。那只狼看来很饿,它饥饿的目光紧紧盯着辛巴和他的朋友,随时准备扑上来。开始,辛巴和朋友吓傻了。随着那只饿狼一步步靠近,辛巴突然从迷茫中清醒过来。他推了一下朋友说:“你趴在草丛中不要动,我引开它。不然,我们两个都得完蛋。”说完,不等朋友回答,就转身飞奔起来。饿狼看见辛巴飞奔的样子,以为他已经胆怯,在后面拼命追起来。
辛巴气喘吁吁地奔跑着,不敢回头。风声在耳边呼呼响着。突然,辛巴像腾云驾雾一般飘了起来。还没等完全反应过来,辛巴觉得身上剧烈一疼,便不省人事了。从昏迷中醒来,辛巴躺在保护中心里,床边围着许多人。辛巴这才知道:自己在引开狼的过程中,突然掉进了陷阱……整整两个月时间,辛巴的腿都没能完全康复。两个月过去了,辛巴竟然对这副拐杖产生了依赖心理。
由于腿残疾了,他对前来救治的动物更加关心,因为他总是想到自己。
辛巴14岁那年的一天,保护中心的工作人员在野外发现了一只受伤的花豹,工作人员把它送到了辛巴父亲那里,希望他能够为断腿的花豹接好腿。手术中,辛巴一直在旁边眼巴巴地望着。看着受伤的花豹痛苦的表情,辛巴难过极了。手术完毕,受伤的花豹还要在中心养很长一段时间,断腿才能慢慢愈合。辛巴花去大量时间陪伴在花豹身边,他给花豹起名叫“花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辛巴一次次地喊着“花子”,和花豹建立了很好的感情。
孤单的花豹只要一看见辛巴,就流露出一种非常温顺的眼神。辛巴和花豹成为了朋友。
大半个月时间过去了,花豹的腿渐渐痊愈了。对于已经痊愈的动物,动物中心会将其重新放归到广袤的草原上去。放归花豹的时间在辛巴的依依不舍之中到来了,他不得不和花豹进行告别。花豹大概知道了自己即将离开,一双眼睛盯着辛巴,好像要说话的样子。而辛巴呢,眼睛里早已经被泪水填满了。看着花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面前的草丛中,辛巴在心里祝福它前路顺畅。辛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这只颇通人性的花豹。
尽管医生一再叮嘱辛巴:“只要你放开拐杖,就会逐渐恢复正常人的行走。”可是他不敢,每每当他准备扔掉拐杖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被狼追逐,掉进偷猎者设置的陷阱里的情形,那种剧烈的疼痛使他感到恐惧异常。
时间在辛巴对扔掉拐杖抱有恐惧中进入了2003年10月。一天,他有些无聊,于是拄着拐杖到野外玩。他喜欢马萨伊草原美丽的风景,他喜欢看到动物们无拘无束在草地上奔跑的优美姿势。在不知不觉中,辛巴走远了。突然他看见一只成年母豹带着一只幼豹在一棵树下悠闲漫步,阳光透过树叶造成的光斑,和那两只豹子身上的斑纹相互辉映。这是一只花豹,它比较凶猛。辛巴的心跳加快了,赶紧找个地方隐蔽起来,希望这只花豹带着它的孩子远离。然而,花豹似乎对这棵大树情有独钟,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辛巴焦急地等待着。在等待中,他紧张害怕的心理渐渐平息下来。
看着那只成年花豹走路稍微有些瘸的样子,辛巴感觉非常熟悉。他细心观察起来。这一观察让辛巴欣喜异常,大树下的那只成年花豹原来就是他父亲救治的那只左腿受伤的花豹,也就是他的“花子”朋友。想到这里,激动的辛巴竟然在自己藏身的地方弄出了响声。
花豹似乎听到了响声,朝辛巴这边看了一看,而后带着幼豹慢慢靠近过来。辛巴心里再次紧张起来:“花豹是非常凶猛的动物,它如果要攻击我怎么办?”就在辛巴紧张万分时,花豹和他相距已不到十米的距离了。这是花豹捕食的最佳距离。看着随时要发起攻击的花豹,辛巴知道拄着拐杖的自己无处逃遁。他的双眼紧紧盯着面前的花豹,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万分危急时,辛巴突然急中生智地喊道:“花子!”花豹眼中的凶光,在他这一声喊叫中竟然熄灭了,表情也变得温顺起来。辛巴知道这的确就是父亲救治的那只被自己叫做“花子”的花豹。辛巴激动地再喊了一声“花子”。
之后,辛巴和花子在大树下一同嬉戏。危机似乎过去了,可是辛巴没有想到的是,另一场危机正在向他和花豹靠近。不经意间,辛巴把头侧到一边,他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一个男子正端着枪,向花子瞄准。一直生活在大草原上的辛巴知道,端着枪的男子是一名偷猎者,因为花豹皮在国际市场上有很高的卖价。偷猎者瞄得很紧。辛巴知道,他是在寻找最佳射击点,这样就不会损害美丽的花豹皮。“我不能让我的朋友受到伤害!”
辛巴想。辛巴的脑子里也钻出了自己受伤那一幕,如果没有这些偷猎者,他怎么会拄着拐杖走路呢……想起这些,辛巴对眼前的偷猎者无比憎恨起来。可危急的情况不由他多想,他以平时难以想像的速度,迅速挡在花子前面。这样一来,偷猎者的枪便无法瞄准花豹了。那位偷猎的男子,显然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一幕。情急之下站起来,对辛巴大喊道:“小孩,快闪开。
不然连你一起打死!”辛巴知道,单凭自己是无法阻挡这些可恶的偷猎者的。
于是,辛巴对花豹大声喊道:“花子,快跑,有危险!”
听到辛巴的喊叫声,花子带着幼豹迅速离开大树,而后飞奔起来。偷猎者看着飞奔而去的花豹,气极了,径直走到辛巴面前,将他抓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吉普车上。吉普车上还有一个男子。抓辛巴的男子说:“全是这个可恶的小孩惹的,不然,咱们钞票就到手了。”随后,偷猎者用恶狠狠的目光看着辛巴说:“看来,那只花豹是你朋友了,我就是要让你亲眼看着你的朋友倒在我的枪声里!或许你也可以让那些巡逻者对我们无可奈何。”辛巴没有说话,只用憎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偷猎者。
他在心里想:“不行,我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花子受到伤害。”吉普车载着辛巴和那两个可恶的偷猎者,向花豹母子逃跑的方向风驰电掣般地追了过去……
坐在车上,辛巴的心被揪紧了,他想到了花子那只受伤的腿,以及带着的幼豹,这都是它逃离的致命缺陷。“不知花子现在逃到了什么地方?”
辛巴的脑子里幻化出了无数种情形,他不愿意花子再次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如果花子真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对于它来说,或许就是生命的终结。
辛巴看了看身旁那两个可恶的偷猎者,他们脸上一副贪婪的表情。辛巴真希望上天突然降祸到这辆吉普车上,让它的发动机失灵。如果是这样,任凭两个偷猎者有多么敏捷的身手,他们也无法追上花子。可是,这只是辛巴一厢情愿的想法。敞篷的吉普车开得很快,风声在辛巴的耳朵边尖叫,让他感到特别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