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安哭累了,喊累了,瘫坐在地上,握着一个白玉酒壶。头发凌乱,衣衫有少许血渍,那是酒罐被摔落在地溅起的碎片刮伤的。
“你怎么来了?”唯安仰起头,抬起手又是一饮,“如果是来看笑话的,现在看完了,可以滚了吧。”
霓漫天从门口走进,走到她面前,蹲下,捡起一个未摔破的酒壶,用力掂量,嘴角一撇,“里面还有。”
唯安不屑地看了一眼,咂咂嘴,动了动红唇,想说什么,可最终却未能说出口。
“酒,可不是好东西。”霓漫天看着罐中白色的液体,散发出浓浓的酒香,轻轻一摇,大饮一口。
“可有时,也确实是个好东西。”
唯安也饮了一口,道:“当然,酒亦能解忧,也能解愁。你没爱过,当然不知这种感受。”
“爱,当然爱过,爱,真的很痛,真的。”
唯安一愣,看着霓漫天一口接着一口,始终还是不忍心,一手夺过她手中的罐子,“别喝了,伤胃。”
“那你,你不也拿着。”霓漫天一把抢过,说:“和你一样,他死了。”
“朔风,还是那个落十一?”唯安是在花千骨为师集齐十方神器,释放洪荒之力时睡醒,有很多事情她不知。
听到他的名字,霓漫天心头一怔,咬了咬牙,“朔风,炎水玉的缺陷。”
“关于妖神大战,你我都在沉睡,陌念在疗伤,唯有花千骨接触了洪荒之力,她的血能让朔风从炎水玉中脱离,也能使他从炎水玉中分离,重新幻出人形。”
“分离?”霓漫天听后惊喜交加,“只要花千骨的血滴在炎水玉上,朔风就能复活。”
“别那么激动,别忘了,你也修炼了独孤灵海之术。即使他复活,你们能在一起吗?”
霓漫天几乎脱口而出:“只要他还在,还在这个世上,我做什么都愿意。”
“我们这四人,都为一个情字。为情而争,为情而斗,为情而战。”
“唯安,当年你和千宗秋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出来,或许能更好受。”
~渔家村~
现在才戌时正点,可经历了一翻辛苦劳作的渔民,各自相拥着妻襦早早入睡。
夜千情站在一间茅屋门前,眼神迷离,眼眶微红,紧咬着下唇,不知她在等什么,也不知她在找什么?
“姑娘?”意潇轻唤,见她站在此处良久,对着海风狂吹,她依旧纹丝不动,劝道:“姑娘回家吧。”
“我没有家。”声音很微小,但足以让意潇听见,“你没了,家也没了。”
意潇听得一头雾水,但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清澈如水的眼睛,喉结一滚,竟说不出话来。
“你忘了,可我没忘。”夜千情的素手抚上胸口,“一直在这,一直都在。”
“你?”意潇的手不听指唤的牵上她另一只手,说:“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总感觉你流泪,我也想流泪;你心疼,我也心疼。我不知,之前与你到底发现过什么,但现在你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意潇一手把她拉进怀中,用他温暖的怀抱捂热她冰冷的身子。
“陌念曾对我说过,我曾经有过一个爱人,一个很爱很爱的人。她也很爱很爱我,不久后她便会来这寻我,她叫,夜千情。你是吗?”
夜千情热泪盈眶,她也回抱了她,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答:“对,对,我就叫夜千情,我以前,我现在,未来我都一直很爱很爱一个,他叫,欲清。你的名字不叫意潇,你,叫欲清。”
千曲千溠怳迷哉,
情绪牵人不自由。
欲待主人林上月,
清夜恩情四座同。
千情,欲清
冰室。
“陌念,该喝药了。”
“谢谢姐。”陌念端起花千骨托盘中的碗,轻轻搅拌,又看向花千骨,问:“尊上可还好?”
“恢复得不错,多谢你陌念。”
花千骨微微踌躇了一下,说:“我该怎么报答你?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这个做姐姐的,却帮不了你。”
陌念的几根白发滑落,那缕白丝,刺痛了花千骨的双眼,她再次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若九星一线成功,神界苏醒后,杀了我,然后当上神尊。”陌念说得淡然自若,根本不像是在淡着自己的生死,倒给人带来一种震惊。
不错,花千骨确定被吓到,她睁大眼,一脸震惊地看着陌念,愣愣道:“你疯了?”
“我没疯,没有护心丹,还有谁能救我?嗯?”
对啊,没有护心丹,谁也活不了。
“对不起。”
陌念的护心丹正是给了白子画。曾经花千骨问过她:为什么别人的不能救下白子画,而偏偏要她。
回答很意外,也很恰巧,总之非她不可。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也一样。”
“我只想知道,你和唯安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花千骨一颤,她从未设想过她会问,她一直以为,陌念会随她心意,不会逼问她,一切来的太突然了。
“本想不问,可我时间真的不多,没时间再跟你耗。”
“以前,我总说唯安卑鄙无耻,冷血无情。可真正卑鄙无耻的人,是我,是我花千骨!”
“这……”陌念大吃一惊,“姐,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是在不久前才想起,原来少时的我,竟害死过唯安的爱人和她未出生的孩子!
手上占满鲜血的我,居然还自封自己的记忆,真是无耻,不知羞耻。当年,与唯安同拜月溪瑶为师。那日与她一同去上山采药制毒,遭人追杀,不幸闯入陷阱。唯安的爱人千宗秋,带着侍卫前来救驾,只因他先救唯安,我心怀怒气。
当时再想一个小小侍卫,杀了便杀了,在我一出陷阱,真的就一剑把他杀了。”
陌念道:“那她的孩子?”
“唯安前来骂我,打我。一气之下,猛踢一脚,正中腹部,当即两腿间流出滚滚热血。我心慌,没有向上帮她,落荒而逃。她在地上苦苦呻吟、衰求、挣扎,我却无动于衷,只管逃走。直至见她倒在血泊,才放慢脚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