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刘全德刚刚潜回上海,就风闻朱山猿、封企曾在南京路准备炸毁大新、永安、先施、新新四大公司时,被当场逮捕。为了安全起见,他便切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络,深居简出,很少外出活动。但他又必须活动。一天,这条“老狼”出动了,他开始沿着外滩徒步行走。来到市政府大楼前,他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混了进去,进行一番查看,并诡秘地把那封匿名信丢进了信筒。之后,“老狼”又从容地蹿出了市政府大厦。
到上海已近半月,“老狼”一直住在山西路七号,一间租用的民房。
一天,一个人手推自行车来到门前,有规则地在七号门上敲了几下。片刻,门开了。
一进门,来人便发觉满脸阴森、狰狞的刘全德立于门口,手里端着枪,满腹狐疑地朝他打量,半天没说一句话。此刻,“老狼”已经认出来人是上海潜伏特工,曾接过一次头。
来人进屋后,似乎显得十分轻松,他见屋内的桌上摆着酒菜,便毫不顾忌地坐将下来,独自喝酒。不一会儿,“老狼”便同他聊了几句。这时“老狼”心里已经算好,准备把来人灌醉之后,迅速撤离此地,以确保安全。
酒过三巡,来人便渐渐地显得有点醉意朦眬,不久,又双眼发直舌头变大言语含混。此刻,来人立身打算往外走。狡猾的“老狼”疑心他装醉,便拉着他,并点燃一支香烟,放进对方嘴里含着,想测试他有何反应。来人见势悄悄地用牙咬下一截烟尾,连烟丝并烟纸吞进肚里。一会儿,他便张口大吐,嘴里的那支烟随着肠胃里的东西,洒满一地。最后,来人踉踉跄跄地跨出七号门。“老狼”虽然把他放走,但望着他逐渐消逝的背影,心中疑团越来越重。他当下决定翌日便搬离此地。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谋深算的刘全德万万没有料到,就在当天夜里,一张无形的大网已悄然向他撒开。
那位神秘来人名叫高香圃,是毛人凤在逃离上海前夕潜伏布置的一名特工。上海解放后,处于极度惊恐中的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到了上海市军管会。此后,他便按照军管会的安排继续“潜伏”下来。
这天晚上,高香圃摸到山西路七号投石问路,就是试图弄清“老狼”的行踪及探明他们这次行动的计划内容,结果,他已从屋内紧张恐怖的气氛中,隐约感到有丝杀气,事不宜迟,必须尽快汇报。他从刘全德屋内出来后,已是午夜时分,高香圃估计,狡猾的“老狼”一定从他的这番打探中嗅出了某种“异样”的味道,很有可能立刻转移挪窝。若果真如此,要再发现其踪迹就困难多了。于是,高香圃马不停蹄、风风火火地赶至军管会……
很快,一队全副武装的解放军包围了山西路七号。
此刻,“老狼”正与毛人凤电报联络,不料解放军已破门而人,只好束手就擒。至此,毛人凤一手策划的华东地区的暗杀计划宣告破产。
“萤火虫”行动是一系列暗杀、破坏行动计划。毛人凤直接秉承蒋经国旨意,接二连三派遣特务潜回大陆,在各大城市暗杀中共首脑,破坏重要设施。在安排完华东地区的行动计划后,立即又指挥在华南的暗杀行动。
毛人凤找来了他的心腹干将、保密局布置处处长叶翔之,两人共同商议了保密局近期活动的大致计划。叶翔之明白,按照毛人凤的意思就是要不顾一切在大陆制造“轰动”事件,引起普遍关注,从而抬高保密局在国民党内的地位。叶翔之小心地问道:“局长,前些日子派遣到华东地区的封企曾等人有消息吗?”毛人凤没有回答,他以阴鸷的目光久久地凝视着叶翔之,半晌才语调深沉地说:“依照目前这种状况,我们要指望在大陆沦陷区遍地开花,是不切实际的。但只要能抓住一两个机会,对我们来讲就是巨大战功。对此我有信心。听着,你立刻调动香港方面的力量,潜回大陆,在南方实施行动。只有这样多派些人返回,才能增大成功的把握。”
叶翔之意识到,毛人凤目前的做法已几近孤注一掷,漫无目的撒大网,他认为这种赌徒的方式是无济于事的。但除此以外,谁又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呢?此时此刻,叶翔之更加深深地体会到毛人凤的苦衷,也明白保密局目前的处境。若不努力去争取,恐怕连一点希望也没有。
根据毛人凤的指示,叶翔之飞赴香港,亲自在保密局香港秘密站坐镇指挥潜返特工的行动计划。
3月底,广州市公安机关不断地截获台湾保密局发往香港的密电,要求香港站的特工刺探广东省市中共领导人的行踪。4月,又截获一份绝密紧急情报一一台湾保密局下令在香港的特务机关派员到广东,近期内执行暗杀行动计划。
广东省公安厅获悉这一重大情报后,联想到全国许多大城市都出现了类似的敌情,因此,连忙布置力量,对所有机场、港口、车站都进行严密监视,并组织力量限时侦破。一张反特大网在广州拉开。
4月17日,位于广州北京路的红棉歌舞厅。一位港客模样的人走进了惠如茶楼。此人身高虽只一米七,但体格健壮,身材匀称,行为举止显示出其受过某种严格的训练。在他西装上衣的口袋上别有一枚回形胸针。他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座位,独自品茗,那胸针在透过窗口的阳光照射下闪光,并不引起旁人特别注意。他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正是叶翔之从香港派来的行动队员,名叫黄强武,原是保密局香港站的特工。这次他受叶翔之指派来广州,与当地的潜伏特务取得联络,并传达局本部毛人凤的命令,共同实施在广州的行动计划。
不一会儿,一个穿西装的高个青年也上了惠如楼,待取下墨镜后,他的目光对茶楼的茶客扫视了一遍,很快注意到了独自坐着的黄强武。这时,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停在了彼此上衣的左上侧。暗号对上了,高个青年转身便下楼去了。
片刻,高个青年再次上了惠如楼,这时,他的身后跟着两名广州本地人。这次他领着两人照直坐在了黄强武的桌旁。
一阵寒暄之后,黄强武了解到,高个青年名叫钟嘉,那两个广州人一个名叫陈星群,一个名叫梁中华,都是保密局在广州的潜伏特务。
随后,黄强武与钟嘉等人驱车来到了广州市郊一秘密据点,进行商议。
黄强武首先传达了毛人凤的指令。他说:“为了配合台湾方面,本部命令我们在广州市制造恐慌局面……”说着,他又压低嗓门:“毛局长亲自下达广州的第一号暗杀目标,干掉叶剑英。”讲完这句话,黄强武以阴森狰狞的目光扫视了在座的钟嘉等几名潜伏特务。这时,几名特务都不禁感到脚下冒出一股寒气,真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紧接着,黄强武对几名特工作了具体的任务安排。会毕,几人便分头依计行事。
为了摸清叶剑英市长的活动情况,黄强武领钟嘉四处悄悄打探情报,终于找到了一丝痕迹。
这天,黄强武与钟嘉清晨便来到江边守候着,准备具体摸清叶剑英这几天的活动规律。上午8点整,叶剑英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工作。在随员的陪同下,他走下“珠江轮”,往西郊黄埔一带巡视工作。中午一般也在西园就餐。黄强武了解到这一情况,也摸清了叶剑英周围的情况,遂立即动手布置方案。
就这样,魔爪渐渐地伸向了叶剑英。
据实地考察情况,黄强武初步确立了两个暗杀方案:第一方案,让特务乘汽艇设法接近“珠江轮”,拟使用手榴弹及事先安放的定时炸弹将船炸沉。这个方案比较冒险,一般船是很难接近的,再者强行接近该船,又无法保证能准确地加害于叶剑英。第二方案,鉴于叶剑英习惯在西园酒家用餐,暗杀小组成员郭禄已先期混进了酒家当厨师。因此,可利用他在叶剑英用餐时,在饭菜内施放毒药,同时再在叶剑英的那个座位下面安置定时炸弹,形成双保险,以保万无一失。
两相比较,黄强武觉得后一种方案比较切实可行,当然前一种也不失为一法。最后,他把两套方案一并呈报保密局。
没过两天,香港方面转来了毛人凤的进一步指令:“两套方案一并进行,双管齐下,待机而动。”
黄强武在得到毛人凤下达的最后指令后,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随时准备动手采取行动。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卿卿性命。狡猾的黄强武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坚固的堡垒已从内部不攻自破了。
话说钟嘉奉黄强武之命,外出搞炸药。本来他就对暗杀叶剑英一事没有信心,况且,一旦事发,不论成功与否,他都感到自己的性命之忧。为此,他自己整天处于极度惊恐之中。一天,他在路上碰见了一位在军管会工作的熟人,有意无意地聊起最近广州的形势。熟人谈到最近肃反工作的广泛开展,更使钟嘉如惊弓之鸟。回到家里,他思前顾后,终于在当天夜里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了军管会……
根据钟嘉所交代的情况,广州市公安局火速出动,全面出击,很快将毛人凤派往广州的暗杀小组一网打尽,全部逮捕归案。
这样,毛人凤一手策划的在大陆南方地区的暗杀计划也陷于流产。广州局势变得更加稳定。
“萤火虫”行动基本上劳而无功。
1955年,朝鲜战争结束以后,美国虽然遭到失败,但在整个国际性的事务中,仍然排斥、孤立新中国,全球局势呈现冷战状态。当时,新中国在国际关系上的处境十分艰难,除了与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外交关系之外,在亚非国家中只跟印度、缅甸等极少数国家建立了关系。中国政府迫切需要改变这种孤立不利的局面,积极寻求打开面向世界的大门。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阵营一直拒不承认已成立六年之久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合法地位,仍坚持认为退守台湾的国民党“中华民国”政权为全中国的合法政府。同时,美国海军派出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实行军事封锁。美国中央情报局的远东情报处也与毛人凤的保密局携手合作,共同对抗新中国政权。力图把中华人民共和国隔离在国际政治大舞台之外。
1955年1月,北京。
中国政府在1月15日收到印度尼西亚总理沙斯特罗阿米佐约的来电,他代表缅甸、锡兰(今斯里兰卡)、印度、印度尼西亚和巴基斯坦等五个发起国家,邀请中华人民共和国参加4月下旬在印尼万隆召开的第一次亚非国家首脑会议。这次会议将有二十九个国家的政府首脑率代表团出席。
这个邀请使刚成立不久的新中国政府非常兴奋。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以他敏锐的政治目光深刻地意识到,这次会议对我们太重要了!它不仅在亚非历史上,而且在现代国际关系史上都是一个划时代的创举。它将成为一个里程碑,标志着帝国主义、殖民主义统治亚非时代的结束,亚非国家独立自主的开始。紧接着,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进行磋商,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等新中国最高级领导人全部出席。周恩来在会上发言说:“这次亚非会议将为新中国在国际社会上提供一次‘亮相’的机会。目前,我们的国际局面尚未打开,既有美国等资本主义国家从各方面围追堵截,也有更多的国家在拭目观望着我们。而退居台湾的国民党政府一心要继续以‘中华民国’在国际上代表中国形象。因此,中国代表团出现在首次参加的这一大型国际会议上,其重要意义绝不可低估。”
周恩来的发言搏得与会中共其他领导人的赞同,最后经过认真研究,毛泽东亲自拍板:这次会议我们非参加不可,会议当场决定派遣以周恩来总理为首的代表团赴万隆。
2月10日,周恩来代表中国政府正式复电沙斯特罗阿米佐约:谨接受阁下的邀请,中国政府届时将派出代表团出席万隆召开的第一次亚非首脑会议。
初春的北京,充满了祥和与欢快的气氛。
2月,台北。
毛人凤行色匆匆地奉命前往蒋介石官邸。
蒋介石在得知中华人民共和国将应邀出席万隆会议之后,心如乱麻。这样一次重要的亚非国家政府首脑会议,台湾国民党竟被排斥在外。他更害怕国际社会因承认共产党政府而遗弃他这个末落王朝。因此,他急忙在官邸会见毛人凤,下达旨意。
“‘共匪’竟然取代民国政府去参加这一次亚非国家的首脑会议,这置我们于何地?娘希匹!”蒋介石非常气愤。
“总裁的意思……”毛人凤谨慎地试探着蒋介石的态度。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不希望看到周恩来率领的中共代表团出现在万隆,去跟亚非各国的政府首脑握手言欢,称兄道弟。你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中共代表团参加会议。”
“我明白了,马上去布置。”面对蒋介石的狂怒,毛人凤显得十分小心,自从退守台湾以来,老头子的脾气越来越坏。
从蒋介石那里出来后,毛人凤驱车返回市郊保密局办公大楼。
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采取什么方法来阻止中共代表团的行动。联想到退到台湾以后。他指挥保密局对中共高级领导人采取的行动,他决定:借周恩来这次外出的机会,暗杀周恩来。这样既可以阻止中共代表团的行动,同时,对中共本身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想到这里,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不知不觉已达保密局本部。
他刚踏进办公室门,机要秘书即送来一份通过特殊的渠道获得的情报:以周恩来为首的中共代表团,将在4月11日乘飞机到香港,然后转乘包租印度国际航空公司的星座式客机“克什米尔公主”号,于当日中午12点左右飞往印尼首都雅加达。
情报准确无误,毛人凤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良机!该动手了,他立刻打电话把保密局布置处处长赵赋丞叫到办公室,进行具体商量。
早在1953年,还在朝鲜战争时期,毛人凤便与美国中央情报局远东情报处的头目柯林斯上校联合组成了一个名叫“求爱行动小组”的特别行动队。该队由赵赋丞任组长,专门对付中共等活动,以此谋害中共高级领导人。但由于当时一直处于战争状态,没有找到下手的时机。这次,机会终于来了。
赵赋丞接到毛人凤的电话,估计有重大行动,便忙不迭地直奔局本部而来。
毛人凤见赵赋丞来了,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把中共代表团这次赴万隆之事以及蒋介石的旨意详细告诉他。并命令赵赋丞亲自带队潜入香港,伺机动手。一定要成功地阻止中共代表团去万隆。
赵赋丞在得知整个事情梗概后,想了一阵对毛人凤说道:“这件事关系十分重大,我想等到香港以后,再确定具体的行动方案。当然,我们的注意力肯定放在那架飞机上,但如何动手,现在还无法敲定。”
毛人凤听后,对他的心细感到满意,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回去作好准备,近两天就去香港,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局本部报告。我等待着你们的消息。”
赵赋丞领命而去。
就这样,在毛人凤的一手导演下,一个震惊世界的罪恶阴谋杀气腾腾地拉开了序幕。
北京,中共中央正在为代表团准时出席亚非会议作最后的准备。
4月7日,新华社向全世界发布消息:以周恩来为团长,陈毅、叶季壮、黄镇为主要成员的中国代表团即日起程取道广州,将赴万隆参加亚非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