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安意如作品:当时只道是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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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当时月·菩萨蛮

菩萨蛮

催花未歇花奴鼓。酒醒已见残红舞。

不忍覆馀觞。临风泪数行。

粉香看又别。空剩当时月。

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

当时月

这词要从唐朝说起,《菩萨蛮》又名《子夜歌》、《巫山一片云》,是唐朝教坊曲名。据记载,唐宣宗时,女蛮国入贡,其人高髻金冠,璎珞被体,故称菩萨蛮队,乐工因作《菩萨蛮曲》。不是菩萨也发脾气耍蛮的意思。

唐玄宗时汝阳王李琎小字“花奴”。奴是昵称,宋武帝刘裕的小名就叫“寄奴”,李白也称自己的儿子为“明月奴”。李琎善羯鼓。羯鼓,一种乐器,状如漆桶,下承以牙床,鼓之两头俱击。据说此乐器出自匈奴。

玄宗也善羯鼓,因此对李琎尤钟爱之,曾说:“花奴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必神仙谪堕也。”(《羯鼓录》)又,玄宗尝于二月初一晨,见宫中景色明丽,柳杏将吐,遂命高力士取羯鼓临轩纵击一曲《春光好》,曲终,花已发坼。玄宗笑言:“此一事不唤我作天公可乎?”玄宗以鼓催花的狂妄自豪和祖母则天大帝以诗催花的做法异曲同工,一脉相承。

唐朝人的任性纵情总带着天亲地近的色彩,有新石器时代对着红日高山丛莽舞蹈的肆意。后来达官贵人筵席之上常击鼓为乐,以助酒兴。然而后人少有那种肆意无畏的兴头,多了“不忍覆馀觞”的小心翼翼,愈是想留存好景愈是好物不坚,“临风泪数行”的气质所为就有刻意的萧瑟和黯然。

容若这首词由离筵写起,用羯鼓催花之典,花开即落,暗喻好景不常。用盛筵将散,离别在即的情景,表达了伤春伤别的惆怅。下阕承上阕情景情绪再加点染,进一步刻画今日孤身一人空对月的凄清景象。结尾两句落在了此刻的实处,写月下的痴情思念,无法排解的愁苦幽伤。

容若词集中另一阕《菩萨蛮》曰:“梦回酒醒三通鼓。断肠啼花飞处。新恨隔红窗,罗衫泪几行。相思何处说。空有当时月。月也异当时,团圞照鬓丝。”立意构思乃至遣词用句,都与此首雷同。评家多认为可能一是初稿,一是改稿,然改易处甚多,结集时就两首并存。

晚年的毛泽东用铅笔在这首词前批下了枯涩的“悼亡”二字,这样的点评实在是精刮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