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方圆十里的人有谁不认识一如这个女人呢:一如是个非常要强又好面子的农村妇女,她近十几年来,帮着女儿们带孩子,眼看着外甥们一年年长得肥肥胖胖的,自己却一年比一年瘦的利害。
一如是个非常善良的的女人,这点从她愿意给自己的女儿带孩子可以看出来,有谁家嫁出去的女儿生下的孩子会给外婆养大十八岁的?
即便是有,也会被村里的孩子笑几年就回家了。子张很记得,村里阿康的大姐有个孩子回娘家住了几年,后来在这念了几年书,以后再也敢不来了,原因很简单,村里的孩子老是会笑他,“外甥外甥王,吃外婆的米,睡外婆的床,畁外婆一脚踢下大塘。”
当然,笑话终归是笑话,但有个事实,在外婆家长大的外甥有几个会念想外婆的,只不过是养“白鸠。”
这点,从一如家的两个外甥可以看出,也许他们那时还小,念小学四五年级。过年时,他们回家过年,才四五天就不愿到外甥家来了,哪怕是拜年也不愿去。
更可笑的是,小学开学了,他们在家哭着喊着不愿去上学,原来他们回家有很多堂兄弟跟他们玩,子张曾笑言,“妈,白养他们这么多年了,一年到头都在这里养,也抵不过他们的几个堂兄弟两三天的情谊。”
等到外甥们长大了,遇到不听话时,子张总拿着以前的事来说,“养外甥就好比养白鸠。”
有时外甥们也会反驳,“又不是外婆养大我们的,是我妈给钱给外婆,我们不吃你们家的。”
子张知道他们还小,也不可能跟他们小孩子计较那么多,只是越来越觉得,帮养外甥真的很吃亏,外甥不比自己的孙子。
一如所在的吴镇的一个几百户的小村庄里,是个穷村子。二十年前,那些房子大多是红砖黄泥土砌墙。村里头有很多叫不出名字是树跟那些竹子林。夏天到了,飞鸟总会在枝头或竹叶上某个角落处找个庇荫之处,来躲避暴晒的阳光,跟火一样烫人。
那时候,计划生育还很严,经常三更半夜来村里敲门抓人,人心惶惶。有时人抓到了,还要叫几千块钱去赎人回来,期间要办什么绿证,红证什么的?那时候的子张还很小,终于明白坐牢的滋味不好受。
原来他有一次,跟着母亲去给她大姐送饭去。里面不单没有饭吃,连拉屎屙尿也不容易。回来时,一如告诫他,以后做什么事,千万别做违法犯罪的事。大姐的经历让他知道,计划生育是多么好的政策。真的,从那年头过来的人们,没有一个敢说不好的。
刚带着外甥这几年,一如也有过快乐,婴儿时期的孩子都比较可爱,但吵吵闹闹总免不了,尤其是在晚上,特别辛苦。生怕孩子睡醒,一个劲儿地哭闹,还好一如那时比较年轻,才五十来岁左右,完全应付自如。
二姐还没有结婚,经常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大姐抛下女儿去打工,完全不知道带孩子有多辛苦,可是,等她有了孩子,虽然她自己也带了几年孩子。但由于生活艰难无无奈,到最后还是把孩子交给一如来照料。
一如也很无奈,没办法,自家女儿的孩子不带也过不去,她太善良了。
结果,这个工作太过于漫长,直到一如离开,还没有终结,子张父亲接过一如的“棒子”继续走下去。当然,这时,那几个外甥已经很大了,有些也懂事了,独独最小的外甥才念四年级,还很调皮,经常惹得子张父亲生气。
那天子张父亲从黎屋回来对子张说,“你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挂念你的事太多,所以累垮了身体。”
子张心知自己事,母亲的病是由一部分是自己造成的,他也苦恼,痛恨自己。可是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
一如生前挂念的事情太多,搞得她即使躺在病床上也想着:鸡屋里的鸡有没有人喂饱,晚上有没有锁好门;又或者地里的花生全拔完没,什么时候去榨油?
这些琐碎事她都要一一过问,更何况她的儿子至今一事无成。家里的房子破了,漏水了……她都要思虑过千万遍。
一如最怕的,还是担忧子张偷偷摸摸跑回家来,去年子张他太不懂事了,动不动就跑回家避难,所以一如也时不时拿这个梗向其他女儿说自己很怕从窗户边看到子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