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所巨
秋雨细雨丝丝,似有似无。秋雨或就是这样吧,下的是凉意,是柔情,是心灵的滋润。或是江南丝竹,或是一幅田园意韵的水墨画儿,或是不出声的就在心里头儿哼一段缠缠绵绵的黄梅戏,总之,是那种能让人产生细密密、甜丝丝感觉的艺术。秋雨,就是这类艺术的综合吧。
一个眼神,一朵浅浅的笑靥儿,一句两句到位却含蓄的情诗,或者,就是那种尽在不言中的心心相印,无论多少年,都不会忘却,那是印在心上的。我们或都有过一次这样的爱情遭遇,或都有过一个无法表达只可藏在心底的所爱,当这些都沉没于记忆,而秋雨又潮湿了这些的时候,你是不是心有所动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她的孩子,在秋雨中,撑开一朵美丽的小花伞,心的溪流清澈无比;一只白鹤飞过细雨丝丝的天空,是那样悠然自得;一条渐渐潮湿的小路在细雨中伸向远方,伸进无边无际的斑斓秋色,是那样的喜不自禁;一树芭蕉被细雨丝儿积成的水珠滴答成铿然的古筝;一缕款款的小雨丝,就是一曲没来由的回味与牵挂吧。
秋雨,那淡蓝的雨丝细细密密地织着透明的心情,正是这种透明的美丽,才让这个季节和这个世界温情脉脉。秋雨之中,不是秋的忧愁和肃杀,而是无声的理解和关爱啊芦苇“你好!”我听见一声微微地问候。
是芦苇,是那株在风中摇曳的芦苇。我认识它是在春天,在那个新晴的午后。一根青褐色的芦苇的笋尖锥出地面,得意扬扬,那胜利者的姿态,让我觉得生命的本身就带有某种无坚不摧的锋利。
时光如潺潺流水,它流逝的过程是透明的、无声的。而正因为有了这个过程,芦苇才长大了,长高了,生命经历了由童稚到青春到成熟到衰老的程序。
一个伟大而必然的程序,让这个星球上的无数物种在自身的更替中永远青春焕发。
你不必为它叹息,也不必因它而拨动心中的感伤之弦。生死存灭、枯荣兴衰,死灭是生存的铺垫,兴荣是枯衰的更新。这就是天地之间所有玄妙的最直接、最简单的答案。
白发苍苍的芦苇,那苍颜白发或许正是它此生的荣耀。在风中,在雨中,在春寒和暑热之中,它稚嫩的微笑,挺拔的英姿留在了逝去的光阴中。秋风中的沉思,竟然天穹一般蔚蓝。“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古人的歌谣依然清晰可辨。
在水边,在桥头,在那只小舟之上,我的美人,是不是与我“执手相看泪眼”?往事如烟,浮生若梦,似乎不可以对芦苇这样说,但又有谁告诉我“何处是归程”啊芦苇,秋风中的老者,我春天里结识的朋友,与我一起站在水边的守望者。一个又一个青葱的秘密,一曲又一曲刻骨铭心的相思,我们是不是在共同守护着、相互倾诉着你好!我问候它和它们,声音同样秋风一般低微,而且近乎苍老。
一个过程,一次真正的守望,一腔可以铺排起来成为道路的心愿,就这样在风中,因为苍老而越发新颖与崇高。
是谁轻声告诉我:人生可贵野菊一阵风,吹来老大一片野性的带有浓浓的中药味儿的馨香。那香味长驱直入,沁人心脾,让你无法拒绝。
望去,路边以及那片向远处缓缓铺开的山坡都金黄了,黄得酷煞而热烈。大片的逼人的金黄,同样也让你无法拒绝。
野菊花开了,开在晚秋的凉风中,那样地悄无声息,突如其来,不曾露一些儿先兆。已经不是热辣辣的撩人的花季,应该说除了野菊,就不再有其他花儿了吧。而野菊竟是粲然一片,以生命的光彩显示出近乎不合时宜的庞大与抗衡。这是一个孤傲而强大的群体,在冰雪之前的精彩奉献吧我试着走过去,从花丛中,让花儿更加亲近我,更加感知我打心底的认同。我所认同的是不是那份并不为人知晓,也无意让人知晓的随意与散逸?在山野,在远离尘世的富贵和奢华的境地,在某种素洁的更加心灵化的创造和获得之中,我想那野菊花一准与我一样,更趋于原始的单纯和清淡了。
风儿漫过来,漫过密匝匝的小野花的蕊和我的心缘,漫过古往今来阳光野地里的清苦的诗歌和一幅宁静的绘画。我们共同的语言,怎么就这样浓缩成一片沉默风的爱抚,阳光的爱抚,沿根须缓缓上升的泥土的爱抚,也是这样的随意与平常,也是这样地存在于不知不觉之中。这是平民化的方式,这仅仅是出于顺理成章的表达人们,尤其是那些在金钱美丽的诱色之中陶醉的人们,抑或无法感知这种本源的谐和与亲近了。
野菊花是细瘦的、清苦的,乃至可怜兮兮的,但同时又是坚韧的、甜美的、富有的。它们以群体的方式拱卫着大片的幸运与知足。而我和像我一样有着宁静和清苦根基的诗人啊,当我们的心在激情中颤栗的时候,当我们以火热的真诚喷发出金子般的酷爱的时候,我们的心情又和野菊花有什么区别清苦和坚韧是两个特别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