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帝元初元年(公元114年),张衡升任做尚书侍郎。由于学识渊博,次年(公元115年)又被调任做太史令。太史令是汉朝中央管理“天时、星、历”的主任官员。它所属官员,有太史丞、明堂丞、灵台丞各一人,太史待招和灵台待招各数十人,分掌历法、观测日月星辰、候望风雨气象、调理钟律等事务。太史令管理的项目虽然很多,但主要项目是天文。担任太史令一职为张衡进一步研究天文历算提供了更加方便的条件。
张衡担任太史令的时间先后达14年之久,在此期间,他精心地钻研天文学,坚持不懈地观察日月星辰,努力探索它们的运行。他把研究的成果写成了一本书——《灵宪》。
《灵宪》是我国第一部重要的天文学理论著作。在这部论述非常详尽明了的著作里,张衡科学地、全面地阐述了天地的生成、结构、日月星辰的本质和运动。下面主要从《灵宪》的科学内容入手,概括地介绍张衡天文学方面的几项伟大成就。
张衡认为天地的生成是按照事物本身的客观规律发展形成的。他将天地的生成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称作“溟”,即早就存在的几何空间,“厥中惟灵,厥外惟无”,整个空间一片沉寂,什么物质都没有。但是,存在着宇宙万物变化发展的规律;有了这个基础,就能无中生有。这时首先产生的是各种不同的物质性的气,互相混合在一起,不断地运转,混沌不分,此为第二阶段,称作“宠鸿”;又经过很长时间,这团元气清浊逐渐分开,天在外面形成了,地在里面定下了。天地构合精气,生育出万物来。此为第三阶段,称为“天元”。于是,在天上形成了各种天体,地上产生了万物。
张衡的天体演化思想在我国上古时代是具有代表性的,它在我国古代哲学界有广泛的影响。这种天体演化思想最早在《易·系辞》中就有记载:“易有太极,是生两仪,元气已分,天地设位,清浮升乎上,沉浊居乎下,阴阳以之而变化,寒暑用此而相推。”《老子》一书对一体演化也有一段简略的描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淮南子·天文训》中也有相似的阐述。张衡吸收了前人的先进思想,在《灵宪》中更系统地阐述了这种天体演化思想。这种思想在当时有重要的进步意义。它从物质运动变化本身来说明宇宙的形成过程,这就否定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无稽之谈,也是对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反动天命论的有力批判。
张衡关于行星运动规律的认识也是十分卓越了。《灵宪》中说:“凡文耀丽乎天,其动者七,日月五星是也。周旋右回,天道者贵顺也。近天则迟,远天则速。行则屈,屈则留回,留回则逆,逆则迟,迫于天也。”张衡认为,各行星视运动的快慢不同,但有其共同规律可循。即视运动的快慢决定于该天体离开地球的远近。这是一个普遍的规律。当时,日月五星的恒星周期已经掌握得相当精密了,因此,张衡很清楚地知道日月五星与地球的距离各不相同,按顺序排列应为月、水、金、日、火、木、土。月亮为27天多运行一周,水星要近90天,太阳要一年,而运动最慢的土星则需要30年。由此可以推想,众恒星的相对位置并非不变,只是它们距离遥远,难以发现它们在移动而已。根据这一认识,张衡还将日月五星分为两类,运动快的称为月类,属于阴性,离地近;运动得慢的称为日类,属于阳性,离地远。由此可见,张衡当时对行星运动已有相当的科学认识,这在世界天文学发展史上应该是一项值得称道的重要发现。
张衡在《灵宪》中清楚地说明了月亮本身并不发光,而是反射太阳光。
他说:“夫日譬犹火,月譬如水,火则外光,水则含景。故月光生于日之所照,魄生于日之所蔽,当日则光盈,就日则光尽也。”他形象地把太阳和月亮比作火和水,火能发光,水能反光,并指出月光的产生是由于日光照射的缘故,有时看不见月光,是因为太阳光被遮住了。他这种见解在当时是十分新鲜和正确的。同时,张衡还进一步解释了日、月食发生的原因。他说:
“当日之冲,光常不合者,蔽于地也,是谓暗虚。在星则星微,遇月则食。”
这段话的意思是:“望月”的时候,应该能看到满月,但是有时看不到,这是因为日光被地球遮住的缘故。他把地影遮住的暗处叫做“暗虚”,月亮经过“暗虚”便发生月食,精辟地阐述了月食的原理。至于“在星则星微”一句,说是星星碰上“暗虚”就隐而不见了。现在看来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此为张衡的不足之处;对于日食的成因,张衡解释为当日月相合时,月在内,日在外,月挡住了太阳射向地球的光亮,所以就发生日食。我国古代对于日、月食发生规律的认识是很早的,《诗经·小雅》就有“彼月而食,则准其常”
的记载。战国时的石申已经意识到日食与月亮有关;对于月食发生的周期在《史记·天宫书》中首次提出,“凡百一十三月而复始。故月食,常也。”
《三统历》也算出了一百三十五月有二十三交的交食周期,从此,我国开始了预报日、月食的历史。但是,从理论上详细对日、月食发生的原理作出科学的解释,则始于张衡。
此外,张衡在《灵宪》中还算出了日、月的角直径,记录了在中原洛阳观察到的恒星2500颗。《灵宪》中说:“中外之官,常明者百有二十四,可名者三百二十,为星二千五百,而海人之占未存焉。”据现今天文学家统计,以肉眼能看到的六等星为止,总数约6000颗,而在同时间同一地方所能看到的星,也不过2500颗左右,可见张衡的观察是比较精确的。
张衡在天文学上的这些创见和发现,在现今看来,虽然并不奇特,并且还有不科学的地方,但在当时科学水平还不高的情况下,张衡能有这些见解,这就使我们不能不惊叹他大胆的创见和超群的智慧了。拿张衡和世界各国同一时期的天文学家相比,他也是最突出的一个。这是值得我们骄傲和自豪的。
创制浑天仪
我国为全球天文学发展最早的国家之一,我们的祖先通过对天象的长期观测和研究,到汉朝的时候,有关天体运动和宇宙结构,已前后出现了几种不同的学说,当中有代表性的是盖天说、宣夜说和浑天说这三个学派,它们的思想渊源有的可以上溯到春秋战国时期。
盖天说创立最早,成书于公元前1世纪的《周髀算经》便是这一学派的代表作。其中论述道:天与地是平行的。天像盖笠,地像棋盘。天在上,地在下,日月星辰都附在天盖上。盖不停地运动,因而日月星辰也在转动,从而把地球的自转说成是天盖的转动。用盖天说来解释天的视运动,已被越来越多的天文观测事实所否定。只是由于古人活动范围狭小,科学水平低,所以一般人较易接受这种直观的盖天说,以至于在西汉仍然流行。
浑天说是西汉中期新兴的一种学说。浑天说认为天是浑圆的,日月星辰会转入地下。这种学说把天比作蛋壳,地比作蛋黄,地包含在天内,日月星辰都在蛋壳上不停地转动。这种说法虽不是很恰当,但用浑天说的理论就能较客观地解释夜晚看不到太阳的现象,这种学说也逐渐为人们所接受。
宣夜说由东汉前期的郄萌作了系统的总结和明确的表述,他指出“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止皆须气焉”,这就是说日月众星不是附着于天体的,而是悬浮在宇宙空间,并依靠气的作用而运动。此外他还说天没有一定的形状,进一步论证了不存在一个“固体”的天球。宣夜说没有对天体运动的规律作更具体的论证。到东汉末年,宣夜说便已失传。
张衡根据自己对天体运行规律的认识和实际观察,认真研究了这三种学说,认为浑天说比较切合实际。于是,他在《灵宪》中也用了相当大的篇幅阐述了他的浑天思想。在《灵宪》中,张衡保留了旧的地平概念,提出了天的直径问题。他还进一步明确提出在“天球”之外还是有空间的,浑圆的天体并不是宇宙的边界。他说:“过此而往者,未之或知也。未之或知者,宇宙之谓也。宇之表无极,宙之端无穷。”就是说,我们能够观测到的空间是有限的,观测不到的地方是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宇宙。这段话明确地提出了无限宇宙的思想,是十分可贵的;但张衡表述的浑天学说是一种以地球为中心的宇宙理论,在当时历史条件下,它只能比较近似地说明了天体的运行。
在张衡的另一部著名的天文学著作《浑天仪注》中,他进一步阐发了他的浑天学说。张衡指出:“浑天如鸡子,天体圆如弹丸,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之包地,犹壳之裹黄。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浮。”他还指出天体每天绕地球旋转一周,总是半见于地平之上,半隐于地平之下,等等。这里,张衡明确地指出大地是个圆球,形象地说明了天与地的关系,但“天表里有水”等说法,却是一个重大的缺陷。
在张衡的浑天学说中,他还指出了赤道、黄道和北极的地位,讲出了为什么夏季日长夜短,冬季夜长日短的原因。这是我国天文史上的辉煌成就。
张衡以他的浑天学说为基础,在天文学上作出了一系列创造性的贡献,他根据浑天学说创制的浑天仪就是其中最为突出的杰作。
我国古代所创制的天文仪器中,用于测量天体位置的叫浑仪,用来演示天体结构和周日周年视运动方位的叫做浑象,后者类似于现在的天球仪。这两件仪器在汉代通称为浑天仪。而张衡所造的浑天仪,就是后一种浑象仪器。
早在浑天说创立之始,人们就计划着制造浑天仪来观测星辰。西汉武帝时的落下闳,大约是第一个着手制造浑天仪的人。宣帝时耿寿昌铸铜为像,永元15年(公元103年)贾逵创制了黄道铜仪,也都是浑天仪。张衡的浑天仪又称水运浑象,是世界上第一台用水力推动的大型天文仪器。
张衡创制浑天仪的成功,是在汉安帝元初4年(公元117年),那时他四十岁。为了制造这架仪器,张衡耗费了很多心血,先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在铸造正式的浑天仪之前,他经过了仔细的研究和观察,设计出了一个图案,然后用竹条劈成薄薄的竹篾,把这些竹篾刻上度数,再把它们编成圆环,穿联起来,制成一个仪器的模型以作为试验。经过多次修改试验准确了,然后再用铜铸成正式仪器。因为这个仪器是根据浑天说的理论来制造的,所以张衡就把那个用竹蔑编成的模型叫做“小浑”,铜铸的就定名为“浑天仪”。
据史书记载,这座铜铸浑天仪主体是一个球体模型,代表天球,每弧度长为4分,圆周长为1丈4尺6寸1分,直径4尺6寸5分。球体里面有个铁轴贯穿球心,轴的方向就是天球运转的方向,也是地球自转轴的方向。轴和球面有两个交点——天球上的北极与南极。北极高出地平线36度,表示当时京师洛阳的地理纬度。球的表面上刻有28宿和中外星官。球的外面有地平圈和子午圈,天球半露在地平圈之下,天轴即支架在子午圈之上。另外还有黄道圈和赤道圈,互成24度的交角。在赤道和黄道上,各列有24个节气,并且从冬至点起,刻分成365.25度,每度又分4格,太阳每天在黄道上移一度。
为了使浑天仪能够按照时刻自己转动,张衡把浑天仪和计时用的漏壶联系起来。滴漏壶是我们祖先用来测知时刻的仪器,它用一个特制的器皿装水,这器皿下面有小孔,水通过小孔,一滴一滴流到刻有时刻记号的壶里,因而可以由壶里水的深浅知道是什么时刻。张衡就是利用漏壶滴水的力量来推动齿轮,齿轮再带动浑天仪,通过恰当地选择齿轮的个数和齿数,巧妙地使浑象一昼夜转动一周。这样,他就使浑天仪上所刻的天文现象,按时刻自动地呈现出来。人们要想知道某天某时刻的某颗星所在的位置,只需在屋子里看浑天仪便知。某颗星出现了,某颗星正在中天,某颗星不见了,这些现象,同真正的天象完全一样。
浑天仪的贡献是巨大的。首先它把观测天象所在地的地理位置跟天球联系起来。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一个地方的地理纬度等于该地的北极出地高度。
根据后人《浑天仪图注》的说明:“北极乃天之中也,在正北出地36度。”
拿浑天仪上的36度折算现今地理纬度,恰好跟洛阳地区的纬度很相近;其次,浑天仪上的周天365.25度跟东汉当时的《四分历》所用的岁实365.25天完全吻合。同时,张衡在浑天仪上所用的黄、赤交角24度也是很接近实际的;再次,《浑天仪图注》里说:“各分赤道、黄道为24气,一气相去15度16分之七,每一气者黄道进退一度焉。……三气一节,故46日而差令3度也。”这3气1节差3度,即黄、赤道差的计算法,一直到隋代都没有改变,这是张衡的在历法上一项重要贡献。
浑天仪应用的齿轮系和凸轮机构在当时可以说是相当复杂的。水运浑象实质上还可以被认为是一个天文钟,通过它的等速旋转,可以报告时刻。此后,张衡还采用漏壶的原理,创造了另外一种仪器,叫做“瑞轮荚”。这个瑞轮荚装有机械,接联在漏壶上,也依靠水力转动。它能够按照阴历上的朔日、上弦、望日、下弦、晦日等顺序,一次又一次地循环旋转开合着。
因为在瑞轮上从每月初一起,每天转出一片荚来,这样到十五日共出现15片;然后每天再转入一片,到月底落完。瑞轮荚可以表示日期,又能告诉人们月亮的圆缺变化。张衡制造的瑞轮荚,在世界科学史上算是第一架具备了机械能的计时器,以后经唐朝的一行、梁令瓒和宋朝的张思训、苏颂、韩公廉等人的改进和发展,终于制成了世界上最早的天文钟。在1800多年前,我国就能够制造出这样复杂而精巧的仪器,是很值得我们自豪的。
张衡创制的浑天仪原来被安放在东汉政府观察天象的地方——灵台,一直保存到魏晋时代。西晋末年发生战乱,浑天仪被移往长安。公元418年,刘裕率军攻进长安城,获得了这架仪器,但已经残缺不全。此后,它就不知下落了。
幸亏曾经有人替浑天仪写了两部说明书,一部是《浑天仪图注》,另一部是《漏水转浑天仪注》。这两部说明书各有一部分保存下来,使后人可以按照其中的说法,重新制造出浑天仪来。
在南朝宋文帝元嘉13年(436年)的时候,太史令钱乐之曾铸造浑仪和小浑天,与张衡的浑天仪大体一致。唐代初期,李淳风、梁令瓒等人重又改制了浑天仪。北宋苏颂、元代郭守敬都陆续制造浑天仪。他们在制法上都有革新,机械的精细和灵巧程度也是一代胜过一代。现今陈列在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的浑天仪是明代正统3年(1438年)钦天监监正皇甫仲模仿元代郭守敬的浑天仪制作而成的。
博学多才的全能科学家
天文、历法与数学有着紧密的关联。张衡在天文学方面屡屡获得成功的同时,在数学方面也取得了卓越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