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感到意外的还是捕头马本大。因为他曾经亲自去过她家,问过家里有没有石磨,她已经说了没有石磨,怎么又跑出来了这半盘磨。作为一个不算富裕的人家,凭着钱不挣却要白白地让给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无赖”,这一些不正常的举动说明了什么?只能说明那个女人心里有鬼。
把连顺子押下大堂之后,徐秉谦让马本大把教谕李于保、训导王清彦和典史何亮也一起叫过来讨论这个案子。于是,一场案情分析会就在大堂之内展开。
首先是马本大把昨天下去私访的情况一一说与大伙儿听了。接着,徐秉谦先开口了:“乔连顺就暂且审到这里。我们先假设乔连顺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么目前王春湖的女人就成了此案的一个重要人物。我们先分析一下这个女人。你想,一个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她怎么会知道西大沟那里有盘石磨?难道仅仅因为那里是他家的地?可是她平时是不上山不下地的,又怎么会知道。这是其一。”
说到这里,他清了一下嗓子又说,“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所知道的这片石磨却恰恰就是与沉尸的那片磨是同一盘磨上的两片磨!这难道是巧合?这是其二。”
他看看大家,又接着说:“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她明明知道这盘磨能值不少钱,却要白白地给那个无赖乔连顺?再说他家里也不算富裕。按正常来说他们至少应该是平分,这些都很不合情理。这是其三。”
说着说着徐秉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说:“现在只能这样分析,就是那个女的事先已知道沉尸的那片磨与卖给我们的那片磨是同一盘磨上的两片磨。之所以要让乔连顺去卖这盘磨,就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乔连顺身上。”
这时,训导王清彦插言了,他说:“这么说这个女人参与了这起案件,或者说作案者就是这个女人了!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她杀的那个人是谁,她为什么要杀那个人呢?
“这些都要问那个女人。”徐秉谦把拳头攥紧,接着往桌子上一砸,说:“好,立即抓捕那个可疑女人!”
十三、王孙氏公堂喊冤陷僵局
当王春湖家的那个俊媳妇被押上公堂的时候,坐在大堂之上的知县徐秉谦只瞄了一眼,就觉得这个女人身上有着一般女人所没有的一种东西,这种不一般不仅仅表现在外貌上。只见她,上身穿一件藕白罗衫,下面一条蜜合色石榴裙,紫红色缎子的弓鞋不足四寸,还有那一双摄人魂魄的俊眼,明艳绝俗,令人不敢正视。虽不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却也是楚楚动人,清秀靓丽。
徐秉谦真有没想到,在栖霞的乡间竟然还有这样绝色的女子,如今却站在了衙门的大堂上,不由得让他有些心疼和不舍。
“皓齿蛾眉,伐性之斧。”他在心里吟出了汉代枚叔的两句名言。心想,说不上问题就出在她这美貌上呀。想到此,他把脸一板,惊堂木一拍,大喊一声:“下面之人报上姓名!”
这么一喊,那女人身子抖了一下,接着便“嘤嘤”地哭泣起来,边哭边诉说道:“大人冤枉呀,小女子王孙氏,请大人做主……”
徐秉谦把牙一咬,再一次拍响了惊堂木,指着堂下的一盘石磨说道:“王孙氏,你可认识这是何物?做什么之用?”
这女人抹了一把眼泪,瞥了一眼石磨,说:“大人,这是石磨,是磨面之用!”
“磨面之用却有人用它杀人沉尸,然后嫁祸于他人。”徐秉谦威严地目视着女人的那张脸。只见女人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接着便又沉静地说:“大人此话我不明白?”
徐秉谦一听,大喊一声:“王孙氏,你很明白,却装作不明白。我问你这石磨可是你让乔连顺卖给他人的?”
“大人冤枉呀,乔连顺是个无赖,西柳村谁不知道,他的话你们也相信,小女子我可怎么过呀!”这女人一听,便扑下身子大哭起来,嘴里喊道。
哭了一会儿,又止住了哭声,愤愤地说:“大人呀,乔连顺看我年轻美貌,丈夫又不在家里,就整天骚扰我,却得不上手,于是才编出这么一套来陷害小奴家,大人可要为我做主呀!”
徐秉谦一听这女人死不承认这盘石磨的事,便将惊堂木一拍,喊一声:“带乔连顺上堂!”
不过几分钟,衙役把连顺子押了上来,刚一进屋,女人就怒气冲天地指着他骂开了:“连顺子,你诬陷好人,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我怎么得罪你了,你说我让你去卖的石磨,你不撒泡尿照照你长得人模狗样儿的,你这无赖说的话鬼才信呢?”
女人还要说下去,这时连顺子朝着她喊起来:“嫂子,你怎么能这样呢,分明是你告诉我的,怎么你说的话不给话做主呢?”
“说我告诉你的,你有什么证据?再说了,我一个女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入,怎么会知道地里有石磨?”还没等他说完,女人又把话抢了过来。
连顺子眨巴了几下眼,一下子接不上话茬了,只得喊:“就是你让我去的嘛,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徐秉谦一看两个人都争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还是缓一下,听听他们的说法或是找一下新的线索再作判断也不晚。于是打断了他们的争吵,说:“先把乔连顺押下去。”
这时候,女人便放开嗓门哭了起来。看这女人哭哭泣泣的,真有些可怜。于是徐秉谦转了话题,问道:“你丈夫不在家去哪儿了?”
女人答道:“跟俺亲戚出去贩粮了。”
“去哪里贩粮?”
“我也不清楚。”
“他什么时候走的,最近可回来过?”
“他过完年就走了,最近没有回来,他很少回来,一般是快过年了才回来。”
“现在怎么能找到你丈夫?”
“不知道。”
徐秉谦与女人一问一答。
看再审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徐秉谦宣布退堂,改日再审。
十四、无名尸体就是王春湖
王孙氏死不承认那石磨是她告诉连顺子的。这使无名尸案的侦破陷入僵局。
审讯王孙氏使徐秉谦感觉到这个漂亮女人的非同一般。她感觉这个女人心计颇多,处乱不惊,还善于用女人的泪来博得人们的同情,他隐隐地感觉对付这个女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现在一切都是个谜,是一个未知数,死者到底是谁我们不清楚,凶手是谁我们也不清楚。这个王孙氏和那个乔连顺到底与这个案子有多少牵连,我们还不清楚。这么多的疑问肯定不可能一下子全解决。但是只要静下心来,找到一个突破口,问题就会一点点地解开。就像一个真正懂得针线的裁缝,并不害怕线团,因为她们知道解开线团需要的只是一点儿耐心和细心,只要找到“线头”,一切便会迎刃而解。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弄清楚死者的身份,目前根据王孙氏的可疑表现,这个案子不妨从查王春湖的下落入手。
于是,他找来把总于芳毫,命令他安排两路人马,下去调查王春湖。一路到王春湖贩粮的亲戚处了解王春湖的近况,另一路到西柳找会首衣胜继续调查,了解清楚王孙氏还有乔连顺的日常表现情况。
不几日,从王家亲戚那里传回消息,贩粮的人数月前曾回过栖霞,王春湖已经回了老家,说是给家里送几个钱就回去,可是等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王春湖的影子。
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当于芳毫把这个情况说与徐秉谦听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得出了结论:西大沟水湾里的那具无名尸体就是王春湖。
这时候,马本大带领去西柳调查的人也返回了衙门,他们说村里现在人心惶惶,自从发现了那具无名尸体,村里就乱了套,衙门抓了两个人,下一步也不知哪一个要倒霉了。现在村里人骂乔连顺的多,都说是他作的祸,也不赶快承认,让人家无辜的王孙氏跟着遭殃。
不论怎么样,徐秉谦决定再次提审王孙氏。
在牢狱里这几天,王孙氏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但是憔悴依然掩盖不住她那个美人胚子。
于芳豪先把前去他亲戚家里调查的情况说了一遍,就问她:“王春湖肯定是回了家的,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没有看到他?”
还没等到于芳毫把话说完,王孙氏就哭开了,边哭边唱:“我那苦命的人啊,你怎么能撇下我不管自己走呀,我可怎么过呀!”唱着唱着,声音就小了,突然又抬起头来,对着徐秉谦委屈地说:“大老爷呀,我敢对天发誓,俺男人是真的没有回家呀,肯定是他拿着钱,半路上遇到了坏人,被人图财害命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徐秉谦说:“真的假不了,假了真不了。王孙氏,我问你,你男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号?”
王孙氏想了想,嘴里说着:“记号……”就不吭声了,好像是想不起来或是正在想的样子。这时于芳毫提醒她说:“有没有一块胎记?”
这样一说,她才恍然大悟,说:“是,是有块胎记在肚子上。”
“哦……”徐秉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王孙氏被带了下去。他决定明天再去西大沟现场验尸。
第二天,于芳毫带着王孙氏回到了西柳。
坟墓打开之后,尸体已经腐败,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但是腹部的那块胎记却依然看得清楚。王孙氏一看,扑上前去就哭:“你这没情没义的人儿呀,你怎么撂下我一个人走了呢,我可怎么活呀?”
王孙氏哭的时候,于芳毫在旁边一边观察,一边听,他感觉虽然那哭声很大,可是却有点儿像是干号。于是,便让人劝住她,将她扶起来,对她说:“王孙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呢?”
王孙氏哭哭啼啼地说:“大老爷,你可要抓住凶手,为俺男人报仇呀!”
于芳毫斜了她一眼,说:“好,我一定会给他报仇。”
十五、乔连顺说出了一个秘密
徐秉谦知道,没有铁的证据,王孙氏是死也不会承认的。当下最重要的突破口还是要审讯乔连顺,再让他们二人做一次面对面的对质,看一看究竟是谁在说谎。
几天来的连续劳累让徐秉谦感到心身极度疲惫,可是他不敢懈怠,因为他知道一场更加艰难的审讯正在等着他,案情能否有进展,要看看这场审讯了。想到这里,他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想缓解一下心中的压力,可是这一口气喘过来之后,他却没感觉一丝轻松。
乔连顺和王孙氏被带进了大堂。
徐秉谦一拍惊堂木,喊一声:“乔连顺、王孙氏,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下一步就是要追查杀人凶手。但是现在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就是那盘石磨的事,我不知道你们俩究竟谁在撒谎?”
连顺子一听死者身份确定了,瞪着一双小眼,问道:“大老爷,那个死人是谁呀?”
他这一问,徐秉谦倒也想起来了,乔连顺还不知道这事。于是接着说:“现在已经证实死者就是王孙氏的丈夫王春湖。”
徐秉谦的话一出口,连顺子惊得目瞪口呆,长长地“啊……”了一声:“王春湖!”接着,就把眼光扫向了一边的王孙氏。
徐秉谦一看他那个模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呵斥道:“乔连顺,有话说话,别装疯卖傻的!”
只听连顺子指着王孙氏,愤愤地说:“大老爷,肯定是这个娘们干的!”
王孙氏一听这话,立即怒目圆瞪,指着乔连顺骂道:“连顺子,说话要有根据,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才是谋害亲夫的真正恶魔。”他又指着王孙氏说,“大老爷,就是她让我去搬的石磨,还不让我说,原来是想嫁祸于我呀。好一个狠毒的婆娘,我现在才明白了,就是你和那个小白脸货郎儿刘一起杀害了王春湖,你们才是真正的凶手!”
王孙氏一听货郎儿刘儿的名字,脸“唰”地一下白了,眼神也有些飘浮。接着低下了头,用手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干号着:“大老爷给我做主呀,乔连顺怎么能这样欺负俺一个妇道人家?我冤枉呀!”
徐秉谦一看这样,急忙对王孙氏摆摆手说:“王孙氏你先别哭,让乔连顺把话说完。乔连顺你说怎么个与货郎儿刘有染法?”
连顺子刚才的话说急了,口里觉得干得慌,于是咽一口唾沫,对徐秉谦说:“大老爷,我以前不说,是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狠毒,她竟然敢谋杀亲夫。现在那我也不隐瞒了。说实的,我是知道春湖哥不在家,又看到这女人那么漂亮,就起了那个痒痒心。有一天晚上,我偷偷地爬上了她家的院墙,一看屋子里灯还亮着,却看到灯下有一个男人正捧着这个女人在亲嘴呢。我仔细一看,那个野男人正是那个货郎儿刘。后来,我刚想看个仔细,屋里的灯却灭了。大老爷,如果刚才我说的有一句假话,天打霹雳轰,我不得好死!”
连顺子的一番话无疑如一个惊雷在大堂内炸开,把满屋的人惊呆了。
十六、王孙氏爆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连顺子说话的时候,那个女人张了几次嘴,都被徐秉谦用手势阻止住了。刚才,乔连顺一说完,王孙氏便哽咽了,她断断续续地说:“青天大老爷,连顺子这个无赖的话你们怎能当真?”
一看王孙氏哭哭泣泣冤屈得不得了,但是他越来越觉得王孙氏的哭假的成分很多,于是厉声说道:“当真不当真且不说。王孙氏,我只知道你从开始就一直在撒谎,一开始你说你男人一直没回来,没回来却死在了西大沟里,而且你是不见死尸不落泪;刚才乔连顺说的话我不敢确定是真是假,不过我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你的表情你看不到,可我能看到,我觉得乔连顺不是在撒谎,撒谎的是你!”
一听此话,王孙氏抬头用一双泪眼看了徐秉谦一眼,没有吭声,只是哭的声音更大了。
徐秉谦看这样纠缠下去的话,永远也不会有个头绪,于是将惊堂木一拍,大喊一声,说:“王孙氏,你不要狡辩了,快快招来!”接着,抓起一把堂签就要向下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