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种风箱用了几百年,直到出现了电力操作的小型鼓风机(俗名“风鼓子”)才逐渐被代替。
11.老烟台风情
烟台是著名的侨乡,侨胞之外还有港台游子,他们无不怀念故乡。怀念什么呢?是那山?那海?那土地?当然也有,但这些完全可以通过画面来解思念之苦;现代媒体发达,今日的故乡新貌也可以瞬间即得。那么,怀念什么呢?
其实,主要的就是怀念故乡的风情。
那是一种浓浓的氛围,说不清究竟是什么。邻里关系,生活习惯,街巷闲话,好像都有,好像又都不是……
然而,风情确实是客观存在的,是乡情的基础。许多人把老烟台比喻为“小家碧玉”,就是因为它绝不雷同于大上海的风情。京派与海派的差异根源也在风情上。
风情,是“地域文化”的根。
吃鱼种种
蓝烟铁路通车之前,鱼曾经是价格十分低廉的食品。普通市民都要用它来代替一半的粮食来充饥。当时吃东北运来的玉米,区别于周围各县过来的“家苞米”,称之为“船苞米”。“家苞米”很少,价格也贵。一斤“船苞米”在春天可换几斤常见的鱼。1947年海口被封锁,“船苞米”运不进来,那年家家户户都把鲐鱼当作了主食,有点“进项”(烟台土语:收入的意思)的人家尚可加上点酱油,很多人家都是大锅清水煮。老人便秘的多,青壮年也鼻子发干。那种吃鱼确实是“苦”事儿。鲐鱼熬小白菜美味可口,但小白菜对大多数人家来说是奢侈品。因为老烟台的郊区多山少平地,果林间的一口一块的平地灌溉条件也极差。蔬菜很难得,是伺侯匠人的。春天的韭菜是有求于人时的“馈赠佳品”。当然,市民们可以吃到大路菜,但大路莱不是四季皆有。萝卜下来了,赶紧盐渍起来以备淡季食用。所以烟台街的酱园子特别多,成为“支柱产业”,不仅北大街,连二马路上都有一串酱园子。
当时没有冷冻设备,交通又十分不便,鱼又是时令产品,鲜鱼很难保存,于是,家家户户都成了“制干厂”。谷雨之后,百鱼上岸,每家院子里都拉上铁条,大晒其鱼。绿头苍蝇光顾,以致那铁条变成了近于绿色,于是有了芝罘特有的词汇——“绿豆条”。
对鱼类产品的深加工是油脂工业迅猛发展之后。福山所以成为“鲁菜之乡”的经济原因也在这里。旧时代烟台街的油坊很多,基本上是两个体系,王家和卢家,都是福山人。现在王懿荣纪念馆的新址就是当年王家的“大成栈”。鱼一经油来烹调,立即让“饮食文化”走上了“新阶段”,各式各样与鱼有关的名吃应运而生,成为全国四大菜系之首——鲁莱的当家莱肴。谁把这历史钩沉一番,当是十分有趣的事。
鱼,走俏了。“福山的闺女会做鱼”,“娶福山媳妇会吃穷”,烟台的俚语都产生了新内容;而福山的媳妇则说:“有了油,谁不会做?”这话后来太普及,演化成了“只要有了某个条件都会干”的烟台特有表达方式,很时髦了一阵子。
当然,由此而带来了饮食文化的大发展。福山出现了众多的名厨、名店,有了许多美食家的故事,名莱的传说故事,以及饮食的严格规矩,都跟吃鱼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烟台吃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是很有“地方雅趣”的文化遗产。
丹桂小吃
烟台游子几乎都有“丹桂情结”,谈起家乡来总要问:“丹桂还有吗?门前那片小吃摊还在吗?”
“丹桂”是当时烟台的娱乐中心“丹桂大戏院”的简称,几经演变,解放后称“胜利剧场”。它的附近是著名的烟台小吃的发祥地,这里几乎集中了胶东各地卓有特色的名吃,是名副其实的“小吃区”。大体可分为店、棚、摊、挑四类。丹桂以北,店铺林林总总,其中有不少名牌老店,如:蓬莱春、三合园等,在“包办酒席”(当时的招牌用语)之外,也经营小吃,蓬莱春的拉面,三合园的水饺都是远近驰名的,但是走进这类饭馆的,不是达官贵人,也是商贾名流,下层人是决少光顾的。丹桂南边的广场上有密密麻麻的“棚”,里面飘散着诱人的饭香。当时的草市在西南河,1871乡农夫卖了草,来这里任选一碗“朝天锅”的汤汤水水,饱餐而归。家境稍好的,也可来碗“三鲜片汤”或者“高汤馄饨”慰劳自己,那种1:3福真的不可多得。西侧则是较多的“摊”位,经营的品种就比较单一了,卖“烟台焖子”的决不会同时卖“麻糖(油条)麻花”,但烘烤炉里卖出的伙食则是各种各样的。各个摊点都有自己的“绝活”,同是芝麻烧饼,各家风味不同,任君挑选。更多的是小吃挑儿,扁担一头是大锅,或者平锅,一头则是餐具和原料。因为原料受到限制,经营就越发单一了,卖“绿豆丸子”的只能携带已经炸好的半成品,加上点香油和韭菜末儿;卖“烟台焖子”的也只是已做好的地瓜粉团,加上各种佐料。尽管如此,由于竞争激烈,各自都在技术上精益求精,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同样的“绿豆丸子”,有的绵滑不腻,有的则在涩中有股甜香。都是浇上滚沸的开水用大海碗盛上来,丸子和韭叶同漂,香味与热气扑鼻,真的是独创的“烟台街”的风味儿。
棚、摊、挑都是为下层市民准备的,真正的物美价廉。劳动者工夫金贵,所以概不例外的都是真正的“快餐”。“棚”里尚有条凳可坐,“摊”点前则仅是小板凳了,至于“挑”前则多是“站客”了。旁边一站,连句话都不用说,反正都是一碗,或者一盘,一样的价钱。顾客刚刚站定,小吃已经端来,未及饭凉,唏嘘下肚,交钱走人,快捷得很,决没有耽误顾客工夫的事。
如此简单的食品,经营者却不肯马虎从事,相反,而是不断的花样翻新,惨淡经营,卓有成效的小吃保留下来了,驰名的就有几十种。适应港城是交通枢纽的特点,来往客人不惟饥肠辘辘,而且旅途口渴,所以汤汤水水的名吃特多,例如三鲜片汤、绿豆丸子、高汤馄饨都成了传统名吃。
丹桂前的小吃区,夜市更是一景。入夜,这里灯火一片,闪闪烁烁,连挑的扁担上都挂了盏小马灯。这时会响起一片叫卖声。随着飘散的香味走的很远,吸引着顾客来细细品尝。难怪烟台的游子们忘不了丹桂小吃。
大庙的玩具摊儿
解放初,烟台的孩子根本没有玩的地方,最大的儿童乐园就是大庙,特别是大庙的玩具摊儿。
那玩具摊儿林林总总,真可套用当时小店铺的叫卖声:“花样繁多,物美价廉,童叟无欺,随意挑选。”但是,卖玩具的并不叫卖,只凭他摊上五颜六色式样别致的众多玩具来吸引孩子们的眼睛,拉住孩子们的腿。逛大庙的孩子都会扑向玩具摊儿,非缠住大人掏出几枚铜子来不可。从玩具摊旁空手而去的孩子绝无仅有,那里的玩具简陋得很,可也便宜得很。玩具的品种确实多,泥娃娃笑容可掬,布老虎凶相毕露,做泥人的“磕子”几乎囊括了所有著名的历史人物,还有依照京剧舞台上的道具,大刀、花枪、七节鞭之类,好玩极了。
有两种玩具给我的印象特深:一种是“风信子”,孩子们叫它“车转转”,十分好看,概不例外地缀着红布条,有的还加上个哨儿,风一吹,发出尖尖的声音。长大以后我才知道,这里体现着“渔业文化”。渔民们捕捞归来,都要在桅杆上高高地挂起“大红吊子”迎风招展,这是向亲人们报捷的信号;而那哨音被长岛籍的散文家张岐称之为“渔笛”,响起的是渔家的欢乐和希望。孩童无知,只觉得那哨音特别动听。这大约是我最早听到的音乐了。
还有一种就是“陀螺”,一段圆木顶端削成锥体,钉上个钢珠儿,用鞭子抽得它旋转。大庙的“陀螺”独具特色的是:它的顶端涂为七色,红绿黄蓝青白紫。在冰上玩,一抽就变成了黑色;大一点的孩子还能抽得闪烁白光,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不得的“英雄”了。
当时的大庙后面不远处即是大海,岸上房屋很少,多是废弃的码头货场,坑坑洼洼的,冬季积水结成冰,是玩“陀螺”的最佳场地。在玩具摊上买了“陀螺”就迫不及待地到大庙后面的冰上抽,以图见到那闪烁的白光,可惜见到的多是墨点儿:但这墨点记下的也是童年的欢乐了。
中学时代上物理课,做“麦克思韦滚摆”实验,立即想到了大庙的“陀螺”。大庙的摊贩不一定想对孩子们进行科普教育,但无疑却让孩子们领略了“速度与颜色'的关系,给了他们最早的表象。
大庙的玩具摊儿,确确实实是老烟台孩子们欢乐的渊薮。不知有多少孩子在这里受到了最初的美的启迪,获得了最早的的历史知识,开发早期智慧。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儿童乐园,让孩子们在这里受到了原始状态的地方文化的洗礼。
莱州的麦作文化
莱州素以“胶东粮仓”著称,盛产小麦。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统计,一县的小麦产量可顶我省西部两个专区,莱州是当之无愧的“小麦黄金县”。因而,莱州的麦作文化与其他地方相比,有着独具的特色。
小麦曾经是高级食品,因而与“节庆”紧密相联。莱州人过节也大做面食,倒如六月六吃火烧;七月七炸面鱼;八月十五除了吃月饼之外,还要做猴捣臼、蒸白兔。莱州人对面条更是情有独钟,麦子下来之后,吃面条的机会就特别多,几乎每个“节气”都要吃面条,还要“创造性”地出题目来消费小麦。例如阴历五月十三,据说是“关老爷磨刀”的日子,也要吃面条。谁能考证出关羽选择这天磨刀?再说,关云长磨刀与吃面条有什么关系?那时新麦早已登场,用不着财神爷去挥镰割麦,编出一个“五月十三”来,只不过是让“吃面条”更具文化色彩而已。莱州的庙会特别多,据统计,远在三十年代全县庙会就达84处。“赶庙”更成为“吃面”名正言顺的理由,招待亲友皆用面条,“上马饺子下马面”,用细长的面条缠住亲友的腿,这面条就独具了文化色彩。
聪明的莱州人当然很早就注意到对小麦进行深加工,因而创造出著名的特产——掖县大糖。麦芽糖上醮芝麻,又香又甜,还酥软不可名状,当之无愧的馈赠佳品。
莱州小麦不仅在粮食市场独步,而且在餐饮业中也独占鳌头。远在三十年代末,莱州城里就有23家火食铺、8家烧饼铺;面食小吃品种繁多,走街串巷的火食担子、饽饽篓子比比皆是。张春永的面条、杨家的糖酥烧饼和麻渠的芝麻大糖都成为远近驰名的地方名吃。
莱州面食走上了“工艺品化”的道路,那就是当地称之为“花儿”的面点。用精面揉捏成飞禽走兽、花草树木,有的还涂上颜色,莫不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因为加工过程十分严格,蒸熟之后可以长期保存,所以更受外地人的青睐,他们视之为艺术品,摆设在客厅里,决不肯轻易吃掉的。莱州人重礼仪,每逢红白喜事,总要聘请全村的“巧媳妇”精心制作“花儿”,拐着篓子到邻村去“献艺”,因而“花儿”天然地具有民间艺术竞赛的特色。
麦杆在其他地方是沤粪、烧火的,顶多当草房的苫草,可是莱州人却用它来做草帽辫儿,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得奖牌。莱州妇女,从姑娘开始就会这传统营生,一边看戏,一边制作出这出口的工艺品。
对莱州人来说,麦子处处是宝,处处都有文化。建一个“麦作文化研究中心”如何?
烟台人的“就头”
众所周知,吃饭要有“就头”。过年过节大鱼大肉吃够了,就想啃咸菜,那咸菜就是“就头”。烟台各地有诸多独具风味的“就头”,虽不入经传,却养育了世世代代的烟台人,构成了地域文化的特有内涵。这些极具地域风采的小吃如果寻找特点的话,概没例外地都是特成;原料是成本极低的海产品,却让历代的出苦力、流大汗的劳动者,用最廉价的成盐加工成最有地方风味的美食。
例如莱州湾的盐蟹子。成的不可名状,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香味让人尝一口而终生难忘。现在的外地人,吃一口恰似初到四川的人吃辣椒,明明被刺激得舌头发麻,但却忍不住还要再尝一口。又如烟台的“烂翻身”台鱼,咸的吃一口嗓子发涩,但那种带着霉气的独特香味,使你忍不住非吃完这条鱼不可。解放后的首任烟台市长姚仲明同志,在八十年代返烟,指名就想吃这“烂翻身”台鱼;老华侨回故里,最想吃的“家乡饭”也是这“烂翻身”台鱼。芝罘已故散文家王崇信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文章,详述了他的“烂翻身”情结。再如长岛的“兔儿酱”,早就有人写文章咏叹过,《那馋死人的兔儿酱》。兔儿酱的原料本来是渔船上被遗弃的小海物,远没有加吉鱼有名气,更没人把它摆到宴席上;可是,它却是渔家餐桌上必备的“就头”。还有,用在鱼市上几乎没人要的破烂不堪的小虾,盐渍而成的“虾酱”;那小的可怜的蟹子,却能磨成的“蟹酱”……多少年来一直是家居过日子,常备不断的餐桌食品。
这是为什么?也许,它与地方经济有着及其密切的联系,地方经济的发展决定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因而才形成了这样最普及、也最有生命力的地方“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