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 杜同福 尹浩洋
前天上午,一个惊人的消息迅速在芝罘区丹桂西街一带传开了:“李辉被他爹掐死了!”
记者迅速赶到北大街派出所,这里已有10多个老年男女簇拥在派出所里,为死者的父亲李作文求情!
68岁的李作文为什么要掐死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些老人为什么要为他求情?
在派出所里,记者看到了为李作文求情的老人们填写的住址,他们有的住在丹桂西街附近,有的住在桑园路、东沟路、文化四巷等处。这其中既有李作文的邻居,也有李作文工作单位原北大街中心粮店的退休职工。14位老人异口同声:“老李真是被逼急了!李辉早就该死了!”
毛洪春是原北大街中心粮店的工会主席,他告诉记者:“我从1978年就和老李在一起工作。我可了解他家的情况了!李作文老两口遭老鼻子罪了:那个李辉动不动就打他妈打老李。李作文曾多次到派出所要求脱离父子关系!”
几位老大姐七嘴八舌地向记者反映说:“作孽呀!天下哪有这样的儿子?他是个祸害!成天喝酒打人:打他爹打他妈打他妹妹还打他外甥!……”
“李辉劳动教养回家以后,没有活干,也不上班,成天和社会女‘地包’鬼混:光勾搭成奸的也有10多个。把那些女的领回家,就在女的面前呵斥他爹他妈:‘快!做饭招待!’不顺心了就在女的面前动手打父母。李辉叫他妈向来是直呼其名‘姜培兰’。一次,邻居问他怎么不结婚,他就告诉邻居:‘姜培兰’有钱给我结婚吗?”
“与李辉相处的那些女的也有倒霉的。有个女的,头发老长,挺漂亮!李辉上来脾气了,把人家女的头发拿剪刀剪了个青皮茬子头!打到后来女方实在受不了了:结果楞把个女的逼得喝药自杀了。人家女方家里不算完,李作文还是来找我帮忙劝阻了女方家的人呢!”
“1996年冬天,李作文他老婆姜培兰上我家来了。我一看她右眼附近乌青高肿。我问怎么了,老姜说被儿子打的。我问为什么,她说老李身体不好做胃镜检查,回来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点饺子。正在家包韭菜饺子时,李辉回来了。看见包饺子就破口大骂,姜培兰赶紧解释‘也有你的,你在这儿一起吃!’李辉二话没说,上来冲姜培兰脸上就捣了一拳,又把饺子馅盆砸翻了!”
“1987年正月初七那天,我怎么也忘不了这一天:姜培兰大清早上我家来了,我一看那个脸呀,叫他儿子打得我都不认识她了。问为什么打?她说是因为李辉牛仔裤的拉链没及时修理好,结果李辉就用大头靴子把他妈和他妹妹打了一宿!下午我陪姜培兰回家,看到她家里简直乱套了:镜子也碎了,桌子也翻了,地上是撕扯下来的他妹妹的长头发……”
“结婚以后老李他闺女心疼他爸他妈,再碰上他哥哥发疯就劝老李到她家躲躲。老李两口子害怕,说,别!要是他上你家去砸门砸窗的再祸害了你家多不好!”
家住迎祥路的戴世萍老大姐提起李作文和姜培兰,泪眼婆娑:“李作文和姜培兰两口子那年被他儿子逼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到东北躲了大半年,真是和逃荒一样凄惨啊!”
“那是1990年,李作文患脑血栓在烟台山医院打吊瓶。老两口子提前作了些准备,姜培兰预先把家里值钱的东西交代给我收藏好,然后把李作文从医院里接出来,再化装一番,戴上大草帽,戴紧了大口罩,躲躲藏藏地晚上坐船到了大连。姜培兰在大连有个姐姐,也没敢住她姐姐家,在外面每月花200块钱租的房子住呀!他儿子上我这里来找了好几次,谁敢告诉他老李两口子上哪儿去了?直到最后老李他爹快不行了要见见儿子,老李才回到烟台了!”
提起老李的爹爹,李作文的妹妹李作华眼泪涌了出来:“我常对我的孩子们说:你舅舅你舅妈能活下来真是不错了!”
“那年我哥哥嫂子躲到东北去是我劝他们走的。我哥哥告诉我:‘妹呀,他整天打我们,还逼着我们老两口子跳楼,要让俺俩死无葬身之地呀!’我和哥哥哭了一顿,我说,哥你走吧,咱爸咱妈这边我照顾,你和俺嫂子逃命去吧!”
“李辉上福山俺妈家去找俺哥嫂,俺妈把他好一顿骂:‘你这个该死的,你把你爹你****到哪里去了!’这个东西竟然指着他奶奶的鼻子污言秽语。我当时不在场,回家以后看见我妈——七八十岁的农村老革命干部呀!自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在那儿哭呀!”
“这个死东西多坏!俺哥哥给俺爸妈装了个土暖气。他找不着俺哥俺嫂,没有钱花,找个车去他奶奶家拆了土暖气卖废铁换钱了!俺妈生气再加上想俺哥,最后到底身体垮了。俺爹俺妈两个老人可以说都是叫这个李辉气死的呀!”
在北大街派出所里,记者见到了头发凌乱、眼神恍惚的李作文。
“我这个儿子就是个‘孽障’。对我和他妈,他是说骂就骂,想打就打呀!”
李作文告诉记者,“不怕你笑话:他要是晚上不回家,不管多晚我们两口子也不敢上床睡觉。他回家心情好用钥匙开门;心情不好就踹门,踹开门就掀开俺老两口的被窝打我们;开门晚了也打我们!”
“这些天,他天天逼我们搬出去。说‘你们这两个老东西,赶紧给我滚出去’。他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挣钱,房租没几天他就胡乱花完了,现在又想打我们这栋房子的主意了。昨天下午,他和两个身上刺青龙黑虎的人到俺家里喝酒。我偷偷地求他朋友别让他喝酒了,他喝酒了俺们遭罪呀!”人家不喝了要走,他非得下去送人家。结果我在窗上看见,他出去又在老胜利剧场那儿喝上了。喝到晚上9点多钟,他醉醺醺回来了。我给他开门时他就恼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急着死了是不是!”
“他上俺老两口房间里,还是叫俺俩滚。说:你们俩要不跳楼,要不喝‘敌敌畏’死得快些!房间里有废暖气片,他一脚踹向他妈,‘先砸断这个老东西的腿!’我上前挡他,他恼了。‘老东西,今天还真反了,还敢打我呀!’冲上来就掐我的脖子,‘今天我非整死你们两个老东西!’”
“别看他喝了酒,这句话还是当真呢。我吓坏了,双手反掐他的脖子,一点不敢松。我当时也没想别的,只想着我这要是一松手,俺老两口子这个晚上非死在他手里不可!他喝了酒有点醉意,再加上成天醉醺醺的,体格早坏了——我不松手他也挣扎不起来,只是嘴里骂骂咧咧的:‘等着!我今天非整死你们俩不可!’”
“我哪敢松手?直到最后听不见他骂人了,才知道可能出大事了:他死了?……”
42年前李辉出生时,给这个家庭也是带来了巨大的喜悦。爸爸喜欢,妈妈爱怜,而李辉的姥姥疼爱李辉简直到了溺爱的程度。连邻居们都说:“别说邻居了,就是他妈他爸谁要管管李辉,他姥姥没头没脸地和你急!”据李家的亲戚们回忆说,李辉的舅舅在日本,从境外捎点儿东西回来,他姥姥总是先尽着李辉挑,他挑剩下的东西再给旁人分。但李辉模样虽然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家庭的麻烦也越来越大了。他舅舅从海外捎东西,包裹还没打开,东西就没有了;他舅舅生气说:“某某东西是我准备送给谁谁的,怎么你们都给我私分了?!”实际上东西全是被李辉偷偷拿走了!
上学了,李辉更会恶作剧了。邻居们说了个小故事:他会偷了人家的牙膏,把牙膏挤出去,用牙膏皮上废品站换钱去!谁天生就注定是个坏蛋?李辉开始并不是不可救药的,但李辉的父母总是以“孩子还小,大了就好了”之类的话来搪塞邻居们的指责。家庭的娇惯和放纵,使这个孩子过早地沾染上了社会上阴暗的东西,于是他不止一次地被劳动教养。就在劳动教养这段人生最衰弱的时候,李辉也能“扮大”,他恶狠狠地告诉父母:“每月得给我汇200块钱来!要不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李辉后来和父母的关系已经仅仅限于“钱”了,给钱花就不打不骂,没钱就打就骂。李作文老两口买个冰箱都不敢说是自己掏钱买的,只能和儿子撒谎说是“借同事的钱买的”。60多岁的父母与40多岁的儿子之间,关系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那些骄纵孩子的家长们是不是也应该深思一下?!
法律应该怎样面对李作文,到现在我们还不得而知。这位老人现在已经被取保候审,回到那个保留着他悲情回忆的家里。但68岁的老父亲亲手掐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不管怎么说都是人间一大悲剧,这个悲剧背后隐藏的故事和透露出的教训,是否应该让为人父母者都反省一下:我们是个合格的父亲母亲么?我们该怎样教育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