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林支军浩洋
一提起盗贼,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月黑风高夜”中,一个人影悄悄地溜进了民居群中,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大门上的铁锁……
不,我们文章中的这伙盗贼从来没有这样干过:他们根本不用在晚上悄悄地干,也根本不用撬门破锁。他们的所有作案几乎都可以用“从容”二字形容: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从容地进到百姓们家中,从容地搬走他们认为可以搬走的一切,然后从容地销赃、挥霍……
这样的事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但近日烟台芝罘公安分局奇山派出所破获的一起特大盗窃案的“主角”,正是一批这样的盗贼。
(一)
今年10月初,烟台一中附近的一座居民楼下,来了三个民工装束的人,走到楼下他们不被人注意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很自然地走进了楼洞。不到十分钟,三人又走出了楼门,不过手里多了个毛毯包裹。
当天五楼的一户居民向派出所报案:家中气窗被人割开,盗贼偷走了家里的一台CD机、一台VCD机及麦克风和数百元现金……
还是在今年10月,在烟台百货大楼附近的一幢居民楼前,这三个人影又出现了。当天楼里一户人家报案丢失的东西有一台VCD机、一个吹风机和六条烟……
依然是今年10月,几个老板打扮的人又出现在南山公园附近。在游人们尽情享受着金秋美景的同时,这几个人像串门般地在公园对面的楼房里进出了一番。晚上楼里居民报案:家里丢失大宗物品,计有衣物一批、CD机一台、吹风机一个及手表、鹿茸等贵重物品……
后来在奇山派出所里,落网的8个盗贼中的南保万向记者讲述他的作案经过时,记者发现:仅仅他自己交待,今年10月份他就和不同的人连续作案至少9起以上,其中一天有作案两起以上的记录!这样猖狂的作案,在记者的采访记录史上都没有过几次!但几次的发案区域,却不在奇山派出所辖区范围内,而在烟台市区内。这样的入室盗窃案,还有的人家连案都没有报:案件当初并没有出现十万火急的迹象。奇山派出所是怎样破获这起奇特的盗窃案的呢?
(二)
事情是从一部被盗手机引起的。
奇山派出所是市区派出所中“爱民活动”搞得比较好的一家:自然有许多感情深厚的群众成为了派出所的“眼睛”。今年10月下旬,辖区内一牟姓居民报案:自己的一部手机被盗。而10月26日,便有附近居民举报:27岁的“吧女”某小姐近日忽然手中多了一部手机。
奇山派出所的警察们顺藤摸瓜,将这位住在世回尧镇的“吧女”请到了派出所。一查,小姐手中的手机果然正是牟某被盗的手机。
自然要问这手机是怎样到了小姐手中。小姐的回答引起了警察们的高度警觉——小姐自然要回答是嫖客给的东西,但引起警觉的原因是小姐嘴中这位嫖客的形象:“他四五十岁的样子,有时穿得像民工,有时打扮得像老板。他自己说是湖北来烟台做生意的,有时很有钱有时又很穷。家里可乱了!”
职业的敏感使奇山派出所所长张德林马上意识到他们可能发现了一条大鱼的踪迹:这种形象的描述几乎是一个职业盗贼的最好画像!
但张德林也没想到:他们最后抓到的不仅仅是一条大鱼,他们抓住了一群大鱼!
(三)
文化路东南端的小黄山附近,近年来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村落”:大部分是湖北籍的民工们,纷纷包租附近人家的小棚再乱搭乱建棚厦形成了一个居住群,人们说“要找装潢装修家庭的民工,你在这里可以一把抓出十个来!”
10月28日起,这片区域内丝毫不引人注目地增添了八九双警惕的眼睛——根据“吧女”的交待,给他手机的嫖客“王老五”就是住在这片区域内的。
在分析了整个案情后,张德林所长提出了“架网守候”的方案:首先由所里的刑警耿国建直接监督“吧女”向“王老五”发出传呼,约请“王老五”。没有发现丝毫可疑迹象的王回传呼说:他正在威海“和朋友谈生意”,两天后回烟!
耿国建率领所里警察栾其友、于承亮、毕建强、韩兵、张然、孙茂波及几个治安联防队员,开始了警惕的“等待”。
(四)
翻翻那几天的气象记录就知道:那几天正是烟台秋末气温突变天气最冷的时候!
没白没黑地在外面守候,几个大老爷们哪懂得“看天换衣”?白天还好说,反正要到处溜达正好热热身子;到了晚上,这些年轻人可真冻“草鸡”了:守在汽车上观察的还总有个挡风的地方;那些守候在楼房墙外的人既不能溜达暴露目标,又得占据有利地形不能躲避,最后就只好在寒风中硬挺着了。
“耿建国你休息休息吧!”了解内情的警察们都劝耿国建:这位在寒风中伫立的警察现在是三甲残疾呢!今年4月他到青岛追捕一名盗车团伙分子时,从农居房顶平台上跳下时,把左腿摔伤。到医院治疗粉碎性骨折时,大夫的粗心使他不仅没治愈,反而加重了伤情:植皮手术后他的左腿处有一圈30厘米左右的萎缩部分。本来他是准备到上海去彻底治疗一下的,现在案子一来,这位刑警又没有时间了。
不善言语的耿国建面对战友们的关心,只是缓缓而又坚定地摇了摇头。张嘴说出的话,却是对着年轻的孙茂波:“茂波,你去看看你妈妈吧。”
孙茂波62岁的母亲已经查明是癌症晚期,躺在医院病床上最盼望的就是儿子。可这位身着橄榄绿的儿子却正好赶上了这起案子又正好赶上了派出所人手最忙的时候。这位做巡警时做梦都想当刑警破大案的年轻人,匆匆到医院看望了母亲之后,便牢牢地守候在自己的岗位上。
一个月后的11月28日,孙茂波的母亲去世了。记者前去采访的时候,正是小孙母亲去世的第三天。张德林所长用传呼把小孙从另一起案子的守候地喊回来以后,小孙很平静地用一句话概括了自己的行动:“那本身就是我的工作,再说所里当时人手也确实不够。”
(五)
风餐露宿耐秋风,到10月31日上午,奇山派出所的警察们已经整整守候了三天三夜了,但那位“王老五”根本没有露面,再让“吧女”发传呼也没有了回音。
“是走漏了风声么?”有人开始怀疑等待有无必要了。
“不可能!”张德林及时鼓舞大家说。确实没有走漏风声的可能:他们在传唤“吧女”时没有惊动任何人,让“吧女”发传呼时为避免打草惊蛇,专门派人守候着“吧女”到她常住的世回尧镇公用电话发的传呼。两人通话时警察们也隐约听到了“王老五”还在百般调情没一丝惊疑。在住处守候时,也没有发现任何暴露目标的迹象……
“坚决守候下去!”大家全都重新树立了信心。
“最后的胜利往往产生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中午时分,随着远近监视哨的连续报告,两个可疑人走进了架网守候警察们的“网”中。“是他吗?”耿国建询问“吧女”。“吧女”肯定地点了点头。耿国建一声令下,刚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赃物的“王老五”们便被“查户口的警察”们迅猛地擒住了。
“留下值班的继续监督,只准人进屋,不准人出来!”耿国建发出命令后迅即带人押送“王老五”回到奇山派出所。
以后的发展证明了张德林这个部署的正确:前后守候了七天,有40多名“装修队民工”落在了警察们的这个和后来根据嫌疑人交待又在别处架起的“网”里:虽然40多人不都是犯罪嫌疑人,但所有人都知道犯罪嫌疑人们的作案史,所有人都程度不同地参与了销赃——整个装修队基本成了“盗贼窝”!
(六)
“王老五”的真名叫王国林。今年39岁,湖北浠水人。他和他的团伙同伴南保万(32岁)、王剑(35岁)、南初平(24岁)、吴小林(24岁)等都是湖北浠水人,而且他们都是从80年代末就开始陆续到烟台来干装潢装修工程的。换言之,在“落网”之前,他们的身分都是正儿八经的“装修队的民工”。王国林就很“自豪”地告诉记者:“大地方咱见过,给老百姓家干的不提,光我干过的你们烟台的大工程就有‘太平洋大酒店’、‘火车站地下商城’、‘清泉宾馆’……”
这伙窃贼利用给百姓家庭装潢装修的便利,成了一批特殊的盗贼:他们有的是装修家时利用主人的信任偷偷配好了钥匙——有位政府公务员家便是这样连续两次不留痕迹地被盗贼“光顾”过;有的是装修时便在气窗等处留好了“下手”的地方——文章开始的两次作案手法都是这样;有的是利用装修将主人门上的最薄弱处记好留待“备用”——团伙中王剑“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用壁纸刀在住户门上切割一个准确的洞,然后把门从里面打开……
南初平第一次参与作案时简直被“王老五”的“神奇”惊呆了:隔着好几条街呢,“王老五”就胸有成竹地告诉“伙计们”:到某某街上多少多少号楼内几号去“做”:“割他的气窗,他家防盗门上有钢板。”后来他“上道”了才知道:只要给人家干活时作个有心人留心留神,这样的“本事”他们哪个做不到!
屡屡得手也使这伙窃贼日益猖獗:有一次吴小林问王国林:“你偷了这么些年,烟台哪儿你还没偷过?”“世回尧。”几个人当即就赶到了世回尧镇“作了一笔生意”。据已经查明的情况,仅今年一年,这个团伙得手的赃物赃款合计就达到10多万元!
(七)
“多行不义必自毙”,王国林一伙终于难逃法网。但回头看看“装修队怎么会变成盗贼窝”,却终有一些发人深省的思索——
“是因为‘王老五’他们偷东西的事吧?”所有“装修队民工”被询问时首先都问的一句话说明:至少在民工们中间,这个团伙的犯罪事实基本是公开的。就连队上的工头们,也肯定知道“王老五们”赠送或低价卖给他们的VCD机、CD机、电视机、照相机等等是从哪儿来的,但没人理睬这些东西的来源。
外地打工群体中的法律意识之淡漠,应当如何有意识地加以改正?
在派出所里看到王国林、南保万等人时,他们着装邋遢、模样狼狈,很难让人相信他们是盗窃后挥金如土的人。但隔壁屋里堆积如山的赃物赃款,却让人对这些装修大盗“刮目相看”:我们是不是以后也该关注一下“外地打工族”中的犯罪现象?
其实“借装修家庭做窃贼真活”的事已经发生有年月了。但失主们寻找原因时却很少有人联想到当初给自己装修家庭的那些“民工”们。记者的那位公务员朋友,便是连续两次失窃直喊“神秘窃案”,直到本报披露了“装潢莫引贼进家”的消息后,这位朋友才猛然想起:当初装修家庭时钥匙就给了民工,而以后这把钥匙再没换过。
那些装修他家的“民工”正是这些湖北浠水人!
市民们什么时候才能普遍重视家庭装修的安全防备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