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越、老、柬、缅四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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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贫穷,是另一种风景篇幅(2)

很难找到理由避开这些人。无家可归的孩子,父母大多死于战争,孤苦伶仃;断腿的人都是踩在塑料地雷上,生命虽是保住了却失去了劳动力,无奈沦落。战争是整个人类的“发明物”,而柬埔寨人却承担了更多的恶果。来之前,在网上看到些攻略,说柬的流浪儿童大都有幕后黑手操纵,给他们的钱都会被收走,建议游人不要给钱,给他们一些文具礼物更好。因此,来之前,我也带了许多用作礼物的笔。可到了柬埔寨后,我很快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笔一支也没送出,全是给的钱。对着这些流浪儿,高谈阔论学习的重要性是矫情的、可耻的。对他们来说,生存远比学习重要,给他们点钱要比给他们无用的文具强得多,至少他们今天就不用生活在讨不到钱就要挨打受饿的惶恐之中,至少今天他们能有些小小的快乐。

将大钞换成面额小的零钞,却发现“施舍”仿佛是个无底洞,只要开了个头,就似乎总有生面孔的人出现在眼前,伸出那只脏兮兮的手。据说,暹粒所有经营场所每月都有捐出一定数额的费用用于资助这些人,但远远不够,雏妓、流浪儿仍是最为泛滥的社会问题。

在一家高级餐馆前,我看见一个身穿军绿色上衣,面朝餐馆,略显秃顶的男人坐在门前,餐馆的门童驱赶他,想让他离得更远些。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餐馆里的“富人们”,只要这些人中有1%的对他施舍善心,就足够他解决好几天的温饱了。他的神情中流露出一些打动我的东西。我的相机便不自觉地对准了他,他很敏感地看着我,我以为他不同意会摇摇头,他看了我几秒钟,随即露出笑容——他的笑,有些羞涩,天真无邪毫无烦恼。拍了一会儿,我有些疑惑不解,如果他觉得不好意思完全可以避开我的镜头,但他却带着那样的心情,露出能够代表心绪的笑容,坦然面对。我倒不知道该不该给他钱,像做错事的孩子,仓皇离开。回头看他,他仍带着笑容望着我。

他的笑,像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像惊雷打破暹粒的浮华。

不被人遗忘的废墟

越南的会安在法国殖民时期和美越战争期间,幸运地保留了重建后的原貌。但不远处是被称作“小吴哥窟”的美森谷地,是越南仅有四个世界文化遗产之一。在20世纪40年代拥有近50座较完好的建筑,但经过历年战争,遭到轰炸经受严重破坏,美森谷地可谓百孔千疮。

公元4世纪末期,占婆国王在美森兴建印度教寺庙,后来的占婆国王相继在此修建寺庙,从7世纪到13世纪共修建70多个印度教寺庙,使美森成为占婆国的宗教圣地。占婆王国衰败后,美森因为年久失修而湮没于时光背后。1885年,美森占塔群被一个法国人无意中发现。1975年越南南方解放时,只余下20座建筑却无一座完好无损。美森谷地目前分为十个游览区,分别用罗马字母A~K标识出来。除了A、B两区的稍有看头,其他几乎都是废墟一片,只有从散落在地的碎片中依稀看出当时的昌盛。曾经的繁花似锦与今日的荒芜残破让人心生凄凉。遗址区尚未涉及人烟的地方有可能还埋着地雷。

美森圣地是一个被损毁严重的建筑群,虽然被称作“越南的小吴哥”,实际上是无法跟吴哥窟相提并论的。不过,我仍感受到了那残垣断壁间传递过来的震撼。有时候,残损更具有震撼人心的美,就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残损能触及人们心中最柔弱的那根弦。

导游仍旧很卖力地解说,游客也极力做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很配合地在失落或怅惘中找寻着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东西。时间在这里仿佛被调慢了,从兴盛到衰败,所有的历史事件仿佛都被放大成慢进镜头,踏着历史的河流开始往回走,从发生在此的最后一次战争直到占婆国历史,细听之后又想不起到底听懂了什么。

我对建筑群里的那条小河发生了兴趣,几个越南年轻人在河里徒手捉鱼,他们的笑声传遍山谷。这种真实的快乐感染了我,我也脱了鞋走进河里,却差点被青苔摔了跤,惹得桥上一群观众哈哈大笑。

但回过神来,满目废墟,时间仿佛凝固般死寂,战争那么不客气地夺走一切,又留下一切,还没有来得及明白为什么,时间更不客气地点滴流逝,不给人们思味的机会,幸而还是让人们明白,战争是不好的东西,和平幸福是多么可贵。

养活一家十口的女孩

缅甸蒲甘的旧城亦是伊洛瓦底江的灵魂,每一座寺庙都记载了伊洛瓦底江的万物生灵,演绎着最美的日出和日落。只有到了蒲甘才会明白,其实所有的命中注定都是人为的,就像经过了漫长的旅途,放纵了太多的矫情,深沉了许久的浪漫,终究是要面对它——蒲甘。

伊洛瓦底江滋润了蒲甘的生生不息,蒲甘的旧城亦是伊洛瓦底江的灵魂。

蒲甘,就像是近在咫尺的中古时代,既是缅甸的佛教文化古城,又是缅甸的精神导师。公元11世纪初,缅甸阿奴律陀国王率兵征战,吞并了包括缅甸南部文化发达的直通王国,建立了缅甸历史上第一个包括缅、掸、孟等民族的统一的封建王朝,并在1044年定都蒲甘,成立了蒲甘王朝。阿奴律陀国王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在南征北战时获取了著名的《三藏经》,顺便还俘虏了几百名名声远扬、博才多学的高僧和工匠,国王处心积虑在蒲甘大兴土木。在近200年的时间内,蒲甘修建了1.6万座佛塔,这意味着每个月便要修建近7座佛塔。而民间更有传说蒲甘最多时拥有444万座佛塔,因而拥有“四百万宝塔之城”的称号。可惜,“宝塔之城”并不平安。在后来的近千年,蒲甘经历了无数战争,在1973年的普查中,佛塔仅存2217座;而在1975年地震中,佛塔又受到了损毁。1990年,当地政府将蒲甘旧城的居民迁移至旧城以南5公里的新城,旨在保护珍贵的旅游资源。但庆幸的是,旧城仍有居民区,不至于每天赶很多路进入景区深处。

第一次走进缅甸,如在老挝那种熟悉的贫穷感,穷到有时候让人没有勇气直视。在蒲甘,这种熟悉感点醒我,去明白生活是“人艰不拆”( 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的旅程。

乞丐多是孩子、老人,他们丧失了工作的机会,一般孩子10岁或年纪更小,已可以帮家人赚钱,看起来只有几岁的孩子被母亲抱着,露出楚楚动人的样子,很多人控制不住善良心,纷纷解囊。也有一些比较有经验的乞丐,聪明地在化缘钵里放面额100的钱,大意起价这么多,对所收到的钱,会不自觉地探望两眼。最可爱的乞丐是坐在一旁,以念佛经回报施善人。不过,也有脾气不好的,见你就是不给钱,恨恨地咕哝几句。

乞丐都有很多故事,不用问便能知道一二。家里必定穷得锅都揭不开了,或人口太多,人人都饿着肚子。穷人到底有多穷?

我在古城遇到了泰文,她25岁,总提着藤编手提袋,卖些劣质的假玉器。一旦有旅游者出现,她便跟其他同样的小贩去围攻旅游者,叫着:太太,很便宜的,非常便宜。泰文没有卖出一件东西,我们坐下来聊天,聊了几句话题就自然很多。我问泰文有读书吗?她想了想,说,我读过。学校很远。原来她家有十个兄妹,她是家里年纪最大的孩子,是劳动力,必须要挣钱,所以她跟着妈妈一起卖游客商品。有时候,还要骑车追在游客后面卖。

我几乎不敢相信泰文有十个兄妹。说话间,叫迪迪的男孩光脚走过来,是她的弟弟之一,只穿了上衣,杂乱的头发不知道爬满多少跳蚤,让人怀疑他也许从来没有洗过澡。迪迪摊开手伸向我,不是要钱,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泰文告诉我,他要笔。我找遍了包,也没有他要的东西,幸好还有几颗糖。泰文没有脸露尴尬,她早习惯贫穷带来的窘迫。我问起她的父亲是做什么的,她回答父亲已去世多年。我赶紧说对不起,她反而笑了,来安慰我。原来她早已接受这样的生活。在当地,有些女孩子为了逃避家庭重担,选择早早嫁人,可在泰文看来,嫁人只是把自己从一个苦境换到另一个苦境,没有多少差别,还不如多赚钱,帮母亲减轻负担,让弟妹多读几年书。

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只能由衷佩服泰文在生活中的韧性,像一棵狂风中的芦苇,虽不挺拔,但坚韧无比。贫穷是没有底线的,穷人有多穷,也无所谓,有的人依然带有富有的尊严活着,有的人已彻底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