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板子的小丫鬟有点犹豫了,薛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又是小姐的奶娘,德高望重,她们可不能将板子打在薛嬷嬷身上。
“老爷,这……”
钱盛一看,颇觉无奈,他虽然财大气粗,可是绝对没有无辜打下人的道理,知道吩咐两个力气大的嬷嬷道,“把她给我拉开!”
那两个嬷嬷虽说平日里和薛嬷嬷关系不错,此时也只能听凭吩咐将她架开,不断的冲着薛嬷嬷使眼色、做口型,让她别惹怒老爷。
“老爷,老爷,小姐还小啊,还是个姑娘家,这一番板子打下去对名声有损啊!再说,若是打伤了打残了,地下的夫人有知,也不会安息的啊!”薛嬷嬷还是不死心,企图搬出早逝的钱夫人来压压钱盛。
这一招的确好使,钱盛的脸色瞬间变了,想起早逝的夫人,他心痛不已。钱多多又是他和夫人唯一的孩子,他自己也疼爱。
无奈的闭了闭眼睛,钱盛威严道,“那就减成五个板子!都别和我讨价还价,这一次她太过分了!不打她一顿长记性,下次她不还是这样?”
钱盛对着站在一旁的侍女道说,“你快动手,还有你们两个嬷嬷,架住薛嬷嬷,别让她捣乱。”
“是。”
小丫鬟手里拿着红漆的板子,有中年男子胳膊粗,扁长形的,一看就不轻巧,年头似乎也久了,把手的部位被打磨得极其光滑。
小丫鬟执行家法自然不会真正的用力,本来女孩子力气就小,她再故意控制力度,打在身上真就没有多疼。
可是刚打了两下,钱多多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那个拿着板子的丫鬟一下子就楞在了原地,难道她真的不小心用了寸劲儿打痛了小姐?这下子坏了……
原本怒气冲冲的钱盛此时也是一脸惊慌。以前面对钱多多不听话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发怒、动家法过,十次有八次会被薛嬷嬷一番长篇大论拦了下来,剩下的两次也是由丫鬟执行家法,免不了放水,所以钱多多可是一次也没有哭过。而且,钱多多一直以来在府中都是娇生惯养的,也没有哪个人敢去惹她,钱盛还真没有见到钱多多哭得这么伤心过,顶多就是哭哭闹闹撒个娇,可是这样悲伤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这……”钱盛不知道如何是好,紧皱着眉头,一直在钱多多身边转悠,也不敢上前去扶她,生怕她哭得更厉害。
原本钱多多是趴在那里被打板子的,此时也坐了起来,可是哭起来的气势却不减分毫,大有将自己的委屈通过哭的方式全都发泄出来的架势。
薛嬷嬷一听钱多多哭得这么伤心,不知怎么的,自己也跟着哭了起来,架着她的那两个嬷嬷早已放开了手,没有人阻挡,薛嬷嬷哭着扑到了钱多多的身上抱住她,“我的小姐呦!你说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年纪小小的就没了娘亲!真是可怜!”
钱多多也顺带依偎到了薛嬷嬷怀里,将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她的身上。
原本她也是不想哭的,可是也不知怎么的,板子落在了身上的那一瞬间,她虽然不觉得身上疼,可是心中却像挨了板子似的,只感到痛苦难忍,甚至于用一个极其不负责任的词语来形容,就叫做生无可恋。
父亲说的对,她这么浑浑噩噩的度日,以后能有什么大出息?可恨她不是一个男子,经商的头脑,她是没有的,如父亲之愿去做官也行不通,她对书本什么的真没有什么兴趣,没有修得一身温婉的气质,再加上名声又不好,这样的女子哪个男子敢要?
她对不起母亲,更对不起父亲,这样子的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也难怪玉公子看不上她,琴棋书画一样不通,四书五经模模糊糊,浑身上下没有一技之长,凭什么让人家喜欢呢?
钱盛也被钱多多哭得心烦,不由得忆起了他的妻子。
他与钱多多的母亲本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走到一起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两人在一起一直恩爱非常,都说男人有钱就会变坏,可是钱盛对钱多多的母亲始终如一,从未纳妾。
只是没想到钱多多的母亲在生下钱多多之后的第二年便去世了,死于溺水,享年二十岁。
至今,钱盛也不知道这溺水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那时候他异常伤心,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是独自抚养钱多多,没有母亲,他总想着给孩子多一点疼爱,去弥补她缺失的那一份,却不想将孩子娇惯成了这个样子。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钱盛却想,钱多多是不一样的,她是独女,在他百年之后是要继承家业的,若是真的一点心机都没有,这无尽的钱财便会成为她的拖累,让她因为这些钱财而被人步步算计。钱盛总想着,即便如此,到时候钱多多可以退而求其次不要这些家业,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有一技傍身最好,到时候也可养活自己。可是钱多多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小姐,什么都不会,钱盛不禁担心,以后他若是殡天了,留钱多多一个人在世上,被别人虎视眈眈,该如何是好?
“将小姐带回屋子里去。”钱盛忽然之间觉得前所未有的疲累,叹了一口气,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小丫鬟一听,老爷这意思就是不罚小姐了,没想到小姐哭一哭还真是好使,丫鬟便蹲下身子,轻声劝道,“小姐,咱们回屋子里去吧。”
钱多多还是再继续抽噎,那小丫鬟无奈,只能看向薛嬷嬷,薛嬷嬷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痕,诱哄道,“小姐,地上凉,对身子不好,还是站起来吧。”
钱多多仿若未闻,依旧我行我素,薛嬷嬷只好站起身来,直接将钱多多拦腰抱起,钱多多哭得投入,没有反抗。
小丫鬟们告退之后几乎全都簇拥着钱多多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里了。
薛嬷嬷抱着钱多多,将她放到床榻上,让钱多多的头倚在自己的腿上,后来钱多多也哭累了,就那么睡过去了。
薛嬷嬷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怕她着凉,便将她的头放在了枕头上,然后盖好被子,薛嬷嬷便领着一干丫鬟全都退出去了。
玉衡公子离开了湘王府之后,杨鸢洛好生整顿了一番,丫鬟们也都安分了不少。几条臭鱼腥了一锅的汤,那几个从宫里来的走了之后整个王府好像都清净了。
月儿虽然心怀不轨,可是现在其实比之前更好看管,什么都拿到明面上来了,杨鸢洛想要在她身边安插眼线也有了借口,日子悠闲些了。
只不过墨祈煜那边就有些焦头烂额,寄绪脚受伤了,不能再帮他东跑西颠,其他人他有信不过,很多事情都需要墨祈煜亲自去费心费力。
比如说墨祈煜自己成立的情报组织,因为在壮大之中,所以受到的四方打压也不少,时常需要疏通关系。之前这种事情都是寄绪去做的,现在寄绪不在了,只能另换他人。
墨祈煜顿时便有些捉襟见肘,相比于弄玉梳的组织绮罗,自己这个情报组织简直就像一个小蚂蚁,若是不悉心经营很容易被敌方连根拔起。可是若就这么放弃了,日后还是要处处求助于弄玉梳,墨祈煜也是不愿意的,只能硬着头皮又在心腹中选了几人,代替寄绪做一些在外奔波的事情。
而真正的机密,还是得经由墨祈煜自己的手,交给别人他是断断不能放心的。
杨鸢洛是不知道墨祈煜到底在做何事的,她从来不管,也从来不在乎。无论如何,她和墨祈煜之间早就已成定局,墨祈煜是好是坏她都是他的妻子,毋庸置疑。
只不过杨鸢洛倒是知道墨祈煜将她的话听进去了,前几日墨祈煜生日宴的时候杨鸢洛向他推荐过宁远,原本以为那日墨祈煜喝醉了,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印象了,没想到墨祈煜这就将宁远请到自己府中,二人在书房也不知道商议什么,杨鸢洛看着却觉得很满意。
这种满意是掺杂着一点女人的虚荣心在里面的,墨祈煜这么做,就代表了她杨鸢洛在他心目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兴许墨祈煜将那日的很多话都忘了,却独独记得她的嘱托,让杨鸢洛觉得自己是个非常重要的人。
其实墨祈煜的打算很简单,宁远是个安全的人。
他是上任御史大夫的孙子,再加上他和何夏有点私仇,自然是不会和现在的御史大夫一家联合的。因为御史大夫明着是太子一党,其实却在暗中投靠了三皇子,所以宁远远离御史大夫,就等同于疏远了三皇子。
不会对湘王府产生任何的危害。
而现如今三足鼎立,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三个人权利最高,相互制约着。丞相虽与杨鸢洛不合,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杨巡对湘王府不会下狠手。而太尉是个极其谨慎的人,支持正统,只不过若太子真的没有做皇上的能力,太尉也不会手软。这二人并未投靠任何皇子,所以不会与墨祈煜为敌。宁远若是亲近他们也未尝不可,而其他的小官于墨祈煜来说可忽略不计。
宁远既然是杨鸢洛推荐的,人品总也不会太差,暂时就让他跟着自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