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皇后娘娘领着四妃进来。
这是杨鸢洛第一次见到宫中的贵淑德贤四妃。
这里头,也就只有楚贵妃和王淑妃是生育过皇子的。
楚贵妃不用说,位列四妃之首,后宫中人,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也就只有楚贵妃的地位最高,与皇后娘娘分掌宫中之事,竟有分庭抗礼之势。加上楚贵妃生育了六皇子墨舒阳,世人又都道三皇子墨西决也是楚贵妃所出,有了两个“亲生”儿子的楚贵妃娘家地位高贵,是南储有名的书香门第,比皇后娘娘的娘家势力高出许多,自然有实力和同样有两个亲生儿子的皇后娘娘叫板了。
更何况,楚贵妃美貌非凡,性子倔强,十分对墨天昶的脾气。墨天昶一个月中,竟然有十天都是在华兴宫楚贵妃那里度过的,可见楚贵妃的荣宠之盛。
说穿了,皇后娘娘比楚贵妃多出来的也不过只是一个身份而已。
为墨天昶生育了二皇子墨江炎的王淑妃出身武将世家,只是家道中落,加上王淑妃身子柔弱,在宫中的嫔妃里面很是不起眼。
正是因为如此,墨天昶才格外信任正直的墨江炎,自然也对王淑妃高看一眼。
德妃娘娘娘家势力雄厚,只是沉默寡言,生性淡泊,很早就信了佛。
贤妃娘娘在宸妃娘娘去了之后,帮助照顾过五皇子墨子归。
墨子归和墨惜月兄妹俩,名义上都是皇后娘娘养育长大的,实际上,墨子归被贤妃娘娘一手抚育,而墨惜月却是被墨天昶亲自抚养的。且贤妃娘娘和宸妃娘娘生前交好,也算是闺中密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墨天昶对贤妃娘娘也算是过得去。
其余的嫔妃因为地位低下,且又没有生育过皇子,皇后娘娘也就没有带她们过来。
只是听说西秦的厘陌太子也在宴席上,便做主带了已经从才人升为昭仪的紫兰。
太后娘娘见到兰昭仪,心里就有些不喜,但好歹没有十分地表现出来。
因为皇子们都不住在宫中,过来的时候都有些耽搁了时辰。
几个皇子中,也就只有太子墨陵城娶了太子妃和太子侧妃,此刻都跟着来了。
见到杨霁月,杨鸢洛本能地就有些厌恶。反倒是一脸从容淡定的杨晓棠还让她感觉到亲切些。
小辈们难得齐聚一堂,老人家十分高兴,吩咐人,不用摆成大桌,只摆了些小桌案,命众人都坐了,拣了众人爱吃的菜做了端上来,自令众人尽兴去。
杨鸢洛和杨晓棠、杨霁月的座位挨着。
杨霁月隔着杨晓棠对杨鸢洛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你到底对我哥哥做了什么?还是赶紧回家去瞧瞧吧!”
见对面的太子对她怒目相向,忙端端正正地坐好。毕竟是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再怎么张狂,杨霁月还是懂得收敛一些的。
杨鸢洛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她什么时候招惹过杨仲庭了?
杨晓棠便指点起杨鸢洛来:“姐姐,这几****陪同西秦来的太子四处游玩,怕是不知道,二哥他突然发病,几日之间竟然茶饭不思,瘦得都脱了人形了。看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口口声声只嚷着要见姐姐你。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杨仲庭虽然排行老二,然而上头的大公子是个痴傻无用的,也只有杨仲庭出息大一些,自然被杨巡所看中。要是杨仲庭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杨家可就真的完了。
杨鸢洛忽然想起来,那会儿为了堵住杨仲庭的嘴,她喂杨仲庭吃下了一颗寻常滋补的药丸,却骗杨仲庭那是独门毒药,每月之间必须得吃下解药才行。
事情过去了之后,就连杨鸢洛自己都忘记了这件事情,自然没有给杨仲庭送什么所谓的解药。怕是这会子杨仲庭杯弓蛇影,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看来过些日子,她是得回家去一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谈性也越来越高涨。
太后娘娘从来都看皇后娘娘的娘家人不顺眼,不过今天见着墨天昶脸上有了笑模样,做母亲的心里也高兴,也就对满脸恭维的赵学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只是可惜,太后娘娘不找赵学义的毛病,赵学义自己偏偏要往枪口上撞。
和皇后娘娘说着说着话,赵学义竟然就抹起了眼泪:“皇后娘娘保重啊,恐怕小人以后不能够常常进宫来看望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最是护短,从来都看不得娘家人受欺负。何况皇后娘娘现在的娘家人只有族叔一家和这个堂哥了,从亲缘关系上来看,自然是赵学义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要更近一些。赵学义被人欺负了,皇后娘娘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快别哭了,今日太后娘娘高兴,可不要惹着太后娘娘生气了。”皇后娘娘自然知道太后娘娘不待见她这个堂哥,赶紧朝着赵学义使眼色,示意有话回到未央宫再说。
赵学义也不是个傻的,连忙擦掉眼泪,笑道:“是小人莽撞了。”
谁知气死人不偿命的墨惜月却甜甜地笑道:“我倒是觉得国舅爷说的话不差。这内外有别,亲疏有分,国舅爷身为外臣,经常不经传召就出入内廷宫闱,确实有些不大像话。从前月儿还想着提醒母后一声呢,没有想到国舅爷自己倒说出来了。可见国舅爷的为人又精进了一步。”
皇后娘娘粉面含腮,略有薄怒。但太后娘娘和墨天昶都一脸乐呵呵的样子,她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冷笑道:“听宫人们说,月儿昨儿个回来发了一晚上的烧,今儿早上还惹怒了皇上,被皇上惩罚了一上午。听到消息,可把本宫心疼得不得了,月儿,你没事吧?”
墨惜月的面色凝重起来,她那个凤栖梧早已经四面楚歌,除了菩提、豆蔻,并暗卫烈风之外,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她发烧一事,可并没有别人知道,皇后娘娘这是在警告她不要多事。
太后娘娘和墨天昶听说墨惜月发烧了,都有些担心。太后娘娘更是关心地问道:“月丫头生病了?哀家怎么不知道?”
墨惜月忙乖巧地笑道:“老祖宗可别为月儿担心,许是母后听错了呢。”
太后娘娘再三看了看墨惜月的脸色,见果然没有什么大碍,便也就放下心来了。
赵学义本来以为躲过了一劫,等回到未央宫再跟皇后娘娘好好说道说道这杨鸢洛的罪行,没有想到护妹心切的五皇子墨子归却闲闲地笑道:“子归见国舅爷方才言辞悲伤,面容悲切,倒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难道还有人敢为难国舅爷不成?”又把话头给引了回来。
这可是个好机会!
杨鸢洛连忙站起身来,紧走几步,站在大厅中间,冲着上首的太后娘娘和皇上就跪拜了下去:“还请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责罚!”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把众人给弄蒙了。
虽然墨祈煜不是太后娘娘亲生,可却胜似亲生,太后娘娘十分疼爱墨祈煜,甚至都超过了对墨天昶,这会子自然爱屋及乌,对杨鸢洛也十分地疼惜。
而墨天昶更是因为方才杨鸢洛的善解人意,而对杨鸢洛有了几分好感。
两个人都对杨鸢洛心存善意,自然不会对杨鸢洛太过苛责。
太后娘娘和颜悦色地对杨鸢洛说道:“好孩子,快起来,那地上凉,小心冻坏了身子。”一面又让自己最信任的女官去扶杨鸢洛起身。
墨天昶也面色和缓地说道:“湘王妃有什么委屈直说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鸢洛自感心中底气有些足了起来,却本能地察觉到两道目光一直跟随着自己。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个人就是墨西决。
在驿站的时候,杨鸢洛曾经对厘陌说过,谢谢厘陌给的解药,也让厘陌转达了对墨西决的谢意。
不知道厘陌有没有告诉墨西决。假若已经告诉了墨西决,恐怕他现在对自己有了更多的猜测吧?
这样也好,就让墨西决自己猜去。
猜来猜去,反倒让他心中不安定。人一慌乱,露出的破绽就会越多。
眼见杨鸢洛自己都站了出来,赵学义那一脑门子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这个时候,他可不能够坐以待毙。万一等着杨鸢洛把话都说尽了,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够保他了。
想了想,赵学义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连滚带爬地滚到了大厅中间,面对太后娘娘和皇上,磕头跪拜,嘴里哭喊道:“小人有冤啊!求太后娘娘和皇上给小人做主啊!”
墨天昶的脸色彻底地阴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说道:“这又是怎么了?朕今日好不容易有空闲陪太后用个家宴,你们可倒好,一个两个都跑来聒噪!”
太后娘娘自然更不高兴,把一腔怒火都发到了皇后娘娘的身上:“看看你的娘家亲戚,这副德行活脱脱就是市井无赖!哪里像个国舅爷的样子!”
皇后娘娘受了斥责,连半句话都不敢为自己分辩,连忙站起来垂首含泪。
太后娘娘下了皇后娘娘的面子,那就是在下太子墨陵城和四皇子墨倾城的面子。两个皇子脸上都有些不好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