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纪连海点评《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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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流放汉北,再度使齐

“原文”

屈平既绌,其后秦欲伐齐,齐与楚从亲,惠王患之,乃令张仪佯去秦,厚币委质事楚,曰:“秦甚憎齐,齐与楚从亲,楚诚能绝齐,秦愿献商、淤之地六百里。”楚怀王贪而信张仪,遂绝齐,使使如秦受地。张仪诈之曰:“仪与王约六里,不闻六百里。”楚使怒去,归告怀王。怀王怒,大兴师伐秦。秦发兵击之,大破楚师于丹、淅,斩首八万,虏楚将屈匄,遂取楚之汉中地。怀王乃悉发国中兵以深入击秦,战于蓝田。魏闻之,袭楚至邓。楚兵惧,自秦归。而齐竟怒不救楚,楚大困。

明年,秦割汉中地与楚以和。楚王曰:“不愿得地,愿得张仪而甘心焉。”张仪闻,乃曰:“以一仪而当汉中地,臣请往如楚。”如楚,又因厚币用事者臣靳尚,而设诡辩于怀王之宠姬郑袖。怀王竟听郑袖,复释去张仪。是时屈平既疏,不复在位,使于齐,顾反,谏怀王曰:“何不杀张仪?”怀王悔,追张仪不及。

“译文”

在屈原被罢黜免职之后,秦国打算攻打齐国,可是齐国与楚国建立着合纵的联盟,秦惠王对此有顾虑,于是就派张仪假意离开秦国,带着丰厚的礼物到楚国为臣。他说:“秦国特别仇恨齐国,齐国却与楚国结盟,楚国如果真能与齐国绝交,秦国愿意献给楚国商、淤一带六百里土地。”楚怀王贪心,相信了张仪的话,便与齐国断交,派使者去秦国接受献地。张仪狡赖说:“我与楚王约定的是六里,没听说六百里这件事。”楚国使者一怒之下离开秦国,回去把这件事报告了楚怀王。楚怀王发怒,大举兴师,讨伐秦国。秦国出兵迎战,在丹水、淅水之间把楚军打得大败,杀掉楚兵八万人,俘虏了楚军将领屈匄,就这样夺取了楚国汉中一带的土地。楚怀王于是动用了全国的兵力,深入秦国进行反击,两国军队在蓝田交战。魏国听说秦楚交战,乘虚偷袭楚国,一直打到邓这个地方。楚国军队害怕后方空虚,从秦国撤回。而齐国一直痛恨楚国毁约,不发兵救楚,楚国的处境很狼狈。

第二年,秦国表示要把汉中郡割让给楚国来求和。楚王说:“不想要土地,只有得到张仪才算满意。”张仪听说后,便说:“以张仪一个人而能顶替汉中之地,请让我去楚国。”张仪到楚国后,又用丰厚的币帛贿赂当权的大臣靳尚,进而向楚怀王的宠妃郑袖编造诡诈的巧言。楚怀王竟听信了郑袖的话,再次放走了张仪。这时屈原已被楚怀王疏远,不再居任重要的职位,出使去了齐国。回国后,向楚怀王进谏说:“为什么不杀了张仪?”楚怀王悔悟,派人追赶张仪,没有追上。

“点评”

屈原任左徒的时间大约四五年,这段时间是他政治生涯的黄金时代,来得很快,去得更快。怀王疏远了屈原,解除了屈原的左徒职务,最高兴的当然是楚国的旧贵族势力和亲秦派;更高兴的则是秦国人,没了屈原主持朝政,秦国可以放心大胆进攻楚国了!

一、自疏汉北,再度使齐

秦国为了破楚、齐联盟,派张仪带了很多财宝到楚国活动。张仪贿赂了楚国的一批权贵宠臣,又欺骗楚王说:“楚国如果能和齐国绝交,秦国愿意献出商、淤一带六百多里土地。”可是利令智昏的楚怀王,果然听信了张仪的鬼话,还把相印授予张仪,封张仪为相,贪图六百里的商淤之地,真的和齐国断绝了合纵之盟。

已经去职的屈原,听说了这件事,以他对楚国和怀王的一片忠心,冒着风险进宫见怀王,说:“张仪既然罢相,那他代表谁来楚国做成这笔交易?六百里土地是秦国的国土呢,还是他张仪的封地?”屈原一针见血地揭穿张仪的阴谋。

但楚怀王就是不听劝告,还派人跟张仪去秦国受地。

屈原见劝谏不听,心里很难过,于是向怀王提出他要去汉北。屈原的思想很矛盾,一面想力谏怀王改弦易辙,一面又不愿待在郢都,看着那批奸臣佞党胡作非为,看着怀王在错误的道路上越滑越远。

怀王对屈原已经产生了厌恶的感觉,由他到哪里去,离自己越远越好。

话说张仪回秦国后假装喝醉了酒从车上摔下来,称病三个月,不见楚使。

愚蠢的怀王,还以为是张仪怪他绝齐不够坚决,又派人去辱骂齐王一通。齐王大怒,断绝了和楚的合纵关系,反而和秦国联合起来了。

这时张仪才出面对楚使说:“您为什么不接受土地呢?从某地到某地,长宽六里。”六百里变成了六里,楚使很生气,归报怀王,怀王才知道上了张仪的当。

怀王大怒,先后两次兴师伐秦,结果都被秦打败,丧失八万军队,大将军屈匄、裨将军逢侯丑等七十余人被秦军俘虏,还被占去汉中大片土地。

怀王被一系列挫折弄得焦头烂额,祸根在于听信了张仪的谎言。令尹一职的空缺,更使他陷入尴尬局面。选谁当令尹,又使他举棋不定。幸而昭雎成为“不是令尹的令尹”,力主修复楚、齐关系。

选谁出任楚国特使呢,昭雎认为非屈原莫属。怀王只得将屈原从汉北召回,令他第二次出使齐国。

二、力谏不纳,客死秦国

第二年,秦国提出割让汉中一带土地和楚国讲和,但楚怀王说:“我不希望得到土地,只想得到张仪就甘心了。”张仪听到这话,就说:“用我一个张仪来抵汉中之地,请大王答应我去楚国。”张仪到楚国之后,又给楚国掌权的大臣靳尚送上厚礼,并用花言巧语欺骗怀王的宠姬郑袖,怀王竟然听信了郑袖的话,把张仪又给放跑了。

这时屈原已被疏远,不再担任重要官职。屈原修复楚、齐关系后回到郢都,质问怀王:“大王您为什么不杀了张仪呢?难道楚国还没有吃够他的苦头?”怀王如梦方醒,派飞骑日夜兼程去追,张仪早已抄小路回到了秦国。

鉴于屈原再度使齐的成功,怀王任命屈原为三闾大夫,掌管王族三姓(昭、屈、景)子弟的教育事务,尽管这是个远离国王、不干预政事的闲官,屈原却全身心地投入这项工作,为楚国培养后备人才。

在此之后,各诸侯国联合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楚国大将唐眛被杀死。

当时秦昭王和楚国结为姻亲,想和楚怀王见见面,楚怀王想要前往,屈原劝谏说:“秦国是虎狼一般贪暴的国家,是不能信任的,还是不去为好。”可是怀王的小儿子子兰劝怀王前去,他说:“为什么要断绝了秦王的好意呢?”怀王最终还是去了。但他刚一进武关,秦朝的伏兵就斩断了他的归路,把怀王扣留,为的是让他答应割让土地。怀王大怒,不肯应允。逃到赵国,但赵国拒绝接纳。然后又来到秦国,最终死在秦国,尸体被运回楚国安葬。

怀王灵柩运回郢都时,楚人扶棺痛哭,如悲娘亲,如诉国耻。屈原心痛欲裂,想到他与怀王的君臣之谊,想到跟怀王合作共事的那些个日子,想到怀王在位三十年,也曾做过一些有益的事,更使他难舍难离,眷恋之情潮水般地涌上他的心头,激励他作了一首《招魂》,遥祭怀王的在天之灵。

怀王客死秦国,也让诸侯认清了秦国的不义,楚国与秦国终于断绝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