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那年,爸爸在市中心又得到一套房子,之所以说“得到”,是因为我不确定这套房子是否是买来的。然而我这次没有听从妈妈的安排,执意不肯搬过去,继续赖在幕府山上的小别墅里。
“我舍不得离开我的同学。”我这样对她解释道。
尽管我妈不大喜欢我的那些同学,但是我的这份念旧之情着实感动了她,她不再勉强我。然而在章鱼听说我力拒市区花花世界的诱惑,留下来与他继续“奋斗”的时候,他并没有感激涕零而是撇了撇嘴,鄙夷地说:“得了吧安泽义,你当我傻啊!”
我的心思被章鱼洞悉,不是因为他明察秋毫,而是因为我的心思太明显了。除了我自己和章鱼知道,再也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的这个秘密,仔细算一算,在不知不觉中这个秘密已经存在四年了。
兆宁镇只有两条主街道,东西与南北方向交叉成一个十字。尽管镇子的面积不大,但超市学校公园应有尽有,全市唯一的一所国家级重点高中也在这里。章鱼家的宅地正处在这十字路口,相当于上海的陆家嘴,南京的新街口。他家主要是平房加院子的格局,还有一个木结构的阁楼,那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每次玩累了,我和章鱼就打开阁楼的窗户,往大街上张望。孩子的心思多有趣啊,当时我们总以为自己是在偷窥,神神秘秘的,其实压根儿没有人乐意答理我们。
正是在那阁楼上,我第一次看见了简洁,她穿着白色的T恤和粉红色的齐膝裙,马尾辫在脑袋后面晃啊晃的,那么可爱。
那一年我十三岁,正读初中二年级。作为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出生的时代青少年,我连情窦都没开,真是情何以堪啊!当简洁的身影渐渐远去,我顿时失去了纯情小子应有的矜持,立马丢下聒噪的章鱼,屁颠屁颠地跑去盯梢。
她家住在一条巷子里,青石板,黑瓦当,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有一个粗陋的积雨石钵。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极其美好的存在,至少比幕府山上那幢冷清的别墅要好得多,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爱屋及乌吧。她提着一个精致的编织袋,袋口露出书本的边角,大概是刚从同学家做完功课回来。她哼唱着不知名的歌,声音很好听,一只小狗崽大老远地就狂吠着扑了过来,在她脚边绕来绕去。
它敏锐地发现了我,并且停住脚步观望,我立刻躲了起来。
当我再次探头往那条巷子里看时,她的身影却已经消失了——首次盯梢大计被那只小狗崽破坏掉了!
在两性知识这方面,章鱼比我了解得稍稍多一些,但仅仅停留在肉体层面。而在情感层面上,我从未奢望他比我懂得更多,当我悻悻地回到他家时,他已经在继续玩游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