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爵饭店集团的总裁公子携夫人受邀采访的当日。
清晨,少爷在软床上赖了会儿床,直到小女仆拉开他房间厚重的深色窗帘,他才神色蒙眬地从床塌上坐起来。
黑手党一见美男就摇尾巴,趁少爷意识不清急忙扑上床。
少爷眯眼打着哈欠,眼见爱宠奋力地拱着屁股爬上床,眼神一柔,伸手将它捞上床,顺着爱宠的棕毛,揉了揉它的脑袋。
瞥眼间,小女仆正拉开他的衣柜,替他挑选今日要穿的行头。
“喂!”
“是,少爷?”她听到少爷的呼唤急忙回头。
他朝她勾了勾手。
“过来吗?”
他点头。
她狐疑地靠近少爷的床边,他指了指床塌,示意她爬上来。
她只好学着黑手党的模样撅起屁股跪爬上床,“少爷,是要奴婢我伺候您换衣吗?”
他不说话,把左手搁上她的脑袋,一顿放肆搓揉,像方才痛惜爱宠般公平地对待她,绝不顾此失彼。最后甩甩手下结论——
“还是黑手党好摸些。”
“……少爷,您……”您又何必挑拨员工间的和谐关系呢?这样会害她非常嫉妒痛恨黑手党,想炖上一锅狗肉来泄愤!
她愤然眼红地瞪向旁边与她争宠的臭狗,它竟然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摇着脖子甩个屁股,颠颠儿跟着起身下床的少爷一同溜下床去,像个献媚的跟屁虫紧蹭在少爷身边。
就你会拍马屁是吧?你说你一条狗怎么这么会拍马屁呀!哎呀,我忘记了,你是祖传的狗腿!毛多好摸了不起么?哼哼哼!
“今天穿什么?”少爷回头,打断她横眉毛竖眼睛的嘴脸。
她立刻跳下床来,将选好的衣裳呈到少爷面前。
白了一眼她打理的行头,少爷皱眉,“你喜欢?”
“欸?”
“问你喜不喜欢。”
“还……还不错,蛮拉风的啊!”她挑的她当然喜欢啦。
他拿起衣服一脸不屑,“总是喜欢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唔……”她又哪里莫名其妙了?少爷不喜欢么?
“愣着干吗,出去。”解开睡衣扣,少爷开始清场。
“那……那黑手党呢?”
“它留下。”
“哼!”
“你哼什么?”
“……”凭什么只有黑手党可以欣赏到您的胴体呀!这种话在脑子里想想可以,现实情况是,“少爷,您慢慢换,奴婢我先出去了。”臭狗烂狗大笨狗!把你煮成狗腿浓汤!
墨黑的衬衫配上纯白色领带,再套上雪白的西装马甲,黑白色强烈打眼的对比既显跳脱又不失庄重,再衬上少爷一头碎乱黑发,简直就——
“哦哦哦哦!简直妙不可言!小钱,少爷好有型,好英俊!他又成长了,彻底变成既健康勇猛又有时尚品位的优质男人啦!”奶妈总管一边激动地打量喝咖啡看报纸的少爷,一边使劲拉了拉姚钱树的衣袖。
小女仆傻愣地盯着少爷一身的造型,内心凌乱了。他不是嫌弃她挑的衣服吗?为什么没换,为什么还是穿上了?
少爷心,海底针。它像雾像雨不像话,那是身为奴婢的小跟班们难以揣摩的小禁区。
“喂!走了。”喝完咖啡,少爷命令道。
“是!奴婢来了。”她立刻背上哆啦A梦包,坐上少爷的车子,差点忘了少爷的吩咐,他们今天要说很多场面话!
温馨荡漾的谈话节目,姚钱树看过。
就是大家坐下来喝茶纯聊天,谈谈往日悲惨遭遇可怜身世,最后一定要哭到眼泪鼻涕掉一把,然后大家鼓掌,完满结束。
可少爷还没有跟她套好招,他们俩到底谁负责哭啊?
摄影机架起来,布景搭设好,可少爷坐在她身边旁若无人地专心看报纸,姿态高贵悠闲,看得几名记者心花怒放,拿住照相机对准型男一阵猛拍,还大特写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完全没人顾及她已火烧眉毛,焚心似火。再不套好招,她现在就想哭了。
“太太,你不用紧张,待会咱们主持人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好了。”见她揪住衣角,眼眶湿润,工作人员低声安慰她。
“坦白从宽是么?”包括她小时候背着少爷偷偷暗恋过小学班长的事么?
“呵呵,这又不是审讯。如果你有什么节目效果,说假话也没关系,或者你不用说话也OK的。”
“不说话也可以么?”这么好蒙混过关?
“对啊,反正收视率都由你先生扛了。大家都是为了看他,才顺便瞧瞧你的。所以,不会有人特别注意你,不用紧张了。”从来冷漠面对媒体的豪门型男第一次破冰受访,还自爆感情婚姻生活,不看他看谁?就算他身边拖了只小拖油瓶,也改变不了他的受关注率!
“……你们电视台的人都是这样安慰人的么?”
“领带松了。”少爷凉凉的声音突然从她身边响起,打断她与路人甲的侃侃相谈,“帮我系。”
说罢,他甩开报纸,一副大爷样地靠在沙发上,等待小女仆过来伺候。
小女仆只得放弃被工作人员继续安慰,转身替少爷调整领带,贤惠柔顺的模样让周遭匪夷所思的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豪门少爷看上这小女娃的唯一理由——好糊弄!
导播一声令下,所有摄影机开始运作,姚钱树脑袋一轰,就听见娇媚的主持人开口道:
“欢迎大家收看今日节目,我们今天请到的是业内着名饭店集团——皇爵饭店的继承人与他的新婚妻子,来为我们揭秘豪门婚姻的夫妻相处之道。让我们欢迎今天的嘉宾,请来宾自报下姓名好吗?”
“爱新觉罗?锦玉。”
“锦玉先生的名字很有书卷气质,那尊夫人的名字是……”
“我叫姚……”正要开口回答的小女仆被少爷冷漠打断——
“她的名字不重要。”
“不……不重要吗?”主持人傻怔,当场语窒。
“我媳妇不需要抛头露面。”
“……”冷场第一波。
主持人重新捡起话头,“那请问两位在家里如何称呼对方呢?”
“少爷!少爷少爷!少爷少爷少爷!”
“闭嘴!”
“对,他在家就是这么称呼我的。”
“……”闭嘴也可以当称呼用么?长见识了。
“请问锦玉先生初次邂逅太太是在哪里呢?初次见面对对方印象如何呢?”
“摇篮里。”说到对她的印象嘛,他皱眉,“一团皱皮肉。丑!”
“……那太太呢?”
“我?呃……少爷,我可以说吗?”她向上请示自己主子,得到主子颔首,才奋然开口,“当我无知地睁眼看世界的第一刻,印入眼帘的就是他伟大的阴影。他不准我哭,嫌我吵,不准我流口水,嫌我脏,还不准我尿裤子,嫌我丢脸,总之,作为一个学龄前未满一周岁的儿童而言,少爷给的要求太苛刻了,我的童年过得很辛苦关你什么事”看来上电视说悲惨人生,并不是件难事嘛!她还有很多很多可以说,完全可以给她开专访呀!
主持人干笑,“原来两位是青梅竹马啊。”
“您见过这样的青梅,这样的竹马么?”她一指旁边耀武扬威的大爷,再一指一脸童媳妇样的自己。如果还有人的人生像她一样悲剧,那一定要认识下!
“没见过……”也不想见到!
又一阵冷场过去,主持人被导播举起的大字报提醒,机械地进入下一问题。
“双方是先谁告白的呢?”
“告白?”少爷斜视小女仆。半晌,他泰然自若地启唇,“我们之间不需要那种东西。”
小女仆频频点头,她和少爷之间只有抱大腿递报告的工作关系,绝不存在告白这种私人关系!
主持人干笑连连,“呵呵……两位还真是心灵相通,心有灵犀,已经升华到不需要告白的境界了。”
姚钱树嘴角抽搐。连假话也能说得充满艺术气息,这就是传说中主持人么?
经过冷场三回合的较量,主持人已然摸清了今日来宾的路数,不再顾及他们和观众的感受频频发问。
主持人:“接下来,我们要看看今日的来宾互相了解的程度。请问两位有吵架过吗?”
姚钱树嘘声挥手:“吵架?那怎么可能!”
主持人:“两位感情真是如胶似漆,相敬……”
姚钱树:“都是他在骂我,我只有求饶的份儿而已呀。”
主持人:“……那先生平日里最大的喜好是?”
姚钱树镇定坚定地回道:“折磨我。”
主持人:“……那太太的喜好是?”
少爷冷哼,“被折磨。”
主持人冷汗滴滴转移话题,“先生不喜欢吃的东西是?”
“他不爱吃葱呀!”
总算有个正常答案,主持人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少爷,“请问您知道您太太平日最喜欢吃什么吗?”
少爷:“葱。” “我不爱吃的,她都爱。”
“……”泪流满面啊!一碗面,您吃面,我吃葱……但是,少爷,那不是我爱的……是您每次非逼我吃下去的……
一场采访惊心动魄,结果少爷在没有和她事先套好招的情况下,还是让她顺利地痛哭失声,达到了真情节目来宾必哭的效果,少爷真不愧为少爷啊!
节目录完,少爷起身,拒绝所有媒体的邀访,抬脚移驾后期制作人员身边,配合着阴冷的威胁眼神,他在工作人员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旋身拉住她就走。
“少爷少爷,您跟他说什么呐?” “少爷少爷,这个节目什么时候播出?您说我上镜头会好看么?他们给我化的妆看起来会不会有点漂亮?”
“……闭嘴!”
“……哦。”
几天后,少爷顺理成章去饭店接管事务,吩咐她在他下班前必须到饭店附近的咖啡厅报到。姚钱树百无聊赖地等在饭店边的咖啡厅里,墙壁上的电视大荧幕,让她终于知道了少爷的用心险恶。
英俊美妙的男人举首投足间满是庸懒的贵气,手里的婚戒若隐若现,而坐在他身边的配偶是一只浑身打满马赛克的女人!
声音经过处理,完全辨认不出这是人还是妖。
不仅世人无法理解,就连身为马赛克的姚钱树也匪夷所思。
……少爷……我长得就这么违禁这么色情这么见不得人么?您至于给人家全身打上马赛克咩?呜呜呜!
讨厌!电视上的少爷帅翻了。她把他打扮得美美的,他却这样处理她。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她就这样不得他的喜欢吗?
她一边飚泪,一边盯着播出的有码电视节目。
“对对方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主持人尴尬地采访着。
马赛克沸腾了,不假思索地吼道:“为少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我是在所不辞的呀!”
“……太太,不需要把画面搞得如此血腥,我们这个是温馨的感情谈话节目……那先生呢?” 马赛克咕哝插嘴:“少爷,这个问题很难启齿吗?您回答比喜欢黑手党差很多不就完了?”
“……”男人对准不上道的马赛克射出冷光,思量片刻才开口,“她找来的衣服,我穿。”
马赛克傻毛了,“欸?少爷,您这算什么喜欢的程度哇?如果不找衣服给您,您就裸着跑出来么?” 噼里啪啦。
接下来连型男的镜头也被全部马赛克了。一行小字滚动在屏幕下方——本频道虽不支持家庭暴力,但这位太太真的很欠抽。
咖啡厅里轰笑一片,姚钱树臊红了脸,听到隔壁桌的几名女生专注地盯着电视不停讨论。
“皇爵饭店的小开公子哥?是我们刚面试的那家饭店啊?”
“呀!那不就是说只要咱们面试通过,就能看到他,跟他说上话,说不定还有机会暧昧一下?”
“你瞎啊!五百人面试选十个,题目还刁钻得要死,什么英文口语,西式餐桌礼仪,餐桌设计,选得上才有鬼啦!”
“是哦,也不知是哪个浑蛋出的考题,一桌大大小小的刀叉杯盘在十分钟内摆好,我就不信有人能考得上哩!”
“谁让人家是国际大饭店,贵族公子家的规矩自然多嘛。不过他看起来真的好有型哦,是我爱的冷漠闷骚型!”
“麻烦你看一下人家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嘛?人家结婚了。”
“有什么关系!那女人肯定丑到不能见人了。我觉得咱们公子哥百分百不喜欢他老婆!”
“豪门婚姻都是这样的啦,哪有什么真爱可言。说不定这马赛克是什么财阀的女儿,为了利益交换才将就结婚的吧。”
“好可惜哦,再也见不到他了……”
“丁零当啷!”门外风铃摇动。
咖啡厅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道人影走过电视机前,绕过几个唧唧喳喳的女人,朝窗边位置的女人命令道:“下班了,回家吃饭。”
几声倒抽息声此起彼伏地飘出来。
电视里公子哥仿佛突然从电视里跳身出来,黑色缎面衬衫敞开领扣,纯白色西装马甲,气场十足的茶色墨镜,以及左手无名指上闪亮耀眼婚戒,正向世人昭示他已婚死会的身份。他抬手摘下墨镜,黑软的细发半遮眼帘,沉墨的眼瞳微愠地扫过频频发出吵人抽气声的女人们,转瞬移开,看向他要找的女人。
“还不走?”
“是!少爷等我下,奴婢我还没埋单……”她点的抹茶蛋糕加柚子汁,一共是多少钱来着?
受不了她慢吞吞,他转身走到吧台前,拿出钱包替她埋单。
她颠颠儿走到吧台前,少爷正接过收银员找来的钱。
“少爷,等会我把钱还给您。”
他低眸看她,用的是看神经病的眼神,“你还来试试看。”
你还来试试看,看我会怎么收拾你。
她接收到隐在话语里赤裸裸的威胁,被堵得一窒,扁唇不敢再多话。
低眸间,他忽而发觉有点不对劲,凝眸古怪地看着身边的小女仆,一向只够得到他胸口的女人,突然窜到了他的肩膀边。
“你穿高跟鞋?”
“咦?少爷,你看出来了哦?上次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建议的,他说女人穿高跟鞋气质会比较好一点呀。是真的喂,我穿了以后胸挺高好多,你看你看。”她踩着细高跟艰难地转了几个圈子。
“脱掉。”
小女仆人双手抱胸惊恐状,“少爷,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好的。”
少爷皱眉厌恶,“那到车上脱掉。”
“唔……衣服么?”
少爷白眼,伸鞋顶了顶她的细高跟,她踉跄摇摆,根本没办法站稳,只得伸手挂在他手臂上,朝少爷干笑嘿嘿。
他无视她讨好的呆笑,“没我的允许,以后不准穿。”
“……为什么?”她嘟嘴,她虽然是女仆,可也是女人啊,就不能允许她在工作之余露出一点女性第二特征咩?
少爷的手指抵上她的额头,“你……只准够到我的胸口。”
“……”是怕她发育太好他猛超过他吗?可她再怎么穿高跟鞋也不会高过少爷的个头呀。
男人戴上墨镜,蛮不讲理地带着女人走出咖啡厅,桌边那几只本来讨论得欢乐的女人互使了眼色。
“那个……是公子哥的小秘吗?”
“不是老婆吗?”
“应该不是那个马赛克吧?看起来不像啊?还有还有……他是那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
“高跟鞋太高了,抱起来不方便,你只需要够到我的胸口,让我随时搂你入怀,好好抱你?呀!好萌好有气场哦!”
“……你怎么不说他给自己老婆打马赛克是为了怕有人觊觎她的美色?‘我不能让你抛头露面,不能别的男人看到你,你是我一个人的!’”
“呀!原来这才是世人所不知的真相吗?简直萌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