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石豪瑜摇头微笑，眼眸里忽然露出精光：“这个翔光7号么……”
刚才许明雯情急之下传出了这样的球，看得出，她是即兴成分更多的组织后卫，她和队友之间并没有明确的战术，球传到哪便算哪。这样的组织后卫，有时候或许会带来出人意料的精彩配合，但大局观难免还不够。一场比赛只能由一位组织后卫支配，绝无他人。能支配这场比赛的绝对不是你，许明雯。
许明雯刚才助攻叶颖杰得手，信心大涨，再次借着队友之间不断的跑动和传球，最终将球丢给了正处于空位的刘振晶！
“哦哦，是这个以三分球旋风揍得伊水差点找不到方向的胖子！”
刘振晶一跃起，却发现身后出现一个人影，接着，左臂被那个人扭住！
“哇——”刘振晶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即将亲吻大地，那人强有力的手臂却紧紧地拉住了她。
“浦东4号打手犯规！翔光9号罚三球！”
刘振晶愕然看着石豪瑜扶好她，还冲她淡淡一笑。她实在搞不明白石豪瑜安什么心思。
刘振晶的三次罚球都没能罚进。
谢天傲前几天和刘振晶三分球对决，已看出了刘振晶的弱点，特地去浦东高中详细告诉了石豪瑜。
刘振晶的势头一被石豪瑜破坏掉，手感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石豪瑜清澈的眼睛看着成天艳的手底。浑身都是破绽。也只有她看得出破绽。
人控着球，难免要球与手分离，石豪瑜便是擅长在手与球分离之时，让这分离成为真正的分离。她已制造过多少次分离。这次，她又要制造一次分离。
可是她对上的是成天艳，反复观看视频进而洞悉了石豪瑜防守模式的翔光4号。
当成天艳的身体擦过石豪瑜的肩膀之时，石豪瑜知道了，这对手确实不简单，确实是谢天傲口中那个不容小看，确实是令天才少女谈雅永差点吃了闷亏的对手。
“天啊，抢断未成，反倒被过了！”
嘴角却扬起了笑意。这么轻易就被骗了，这可不是她。
石豪瑜真正的可怕就是，她从来不会让她的错误真正被放大。
成天艳突然身体一凛！
“哇哇，好个背后抄球！”
成天艳惊愕的眼眸里映出石豪瑜一骑绝尘的身影。一道人影猛然闪过去。
“翔光7号竟然追上了豪瑜！”
“哼——最强后卫的封号，应该给我才对！”许明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石豪瑜面前高高跃着。
石豪瑜轻声一笑，她的身体在空中飘到了左边，球也从右手移到了左手。许明雯张开了嘴，眼睁睁看着球越过她的身体，在篮板上反弹，继而落网……
是石豪瑜的绝技——换手拉杆上篮！
俞教练点着石豪瑜笑道：“确实是难得的攻守俱佳的天才球员，更可贵的是，在许多球员热衷于出风头得分的时候，她却将所有的重心放在了防守上。正是她坚强的防守构成了浦东防线的第一道坝。她无私，她奉献，她不屑于出风头。其实论风头，没人比得过她。”
冯敏皱着眉：“刚才的快攻实在太快了啊，还能在空中做出那样的动作……”
“没错，石豪瑜就是要以这般的单刀快攻，告诉全场她的得分能力比防守能力更可怕。毕竟——利剑不出鞘则已，一出鞘，必然惊艳全场！”
“上半场结束！”
成天阳皱着眉看着记录，难以相信翔光女篮上半场竟然只拿了十四分。许明雯哑声道：“她们进攻时经常磨到最后几秒才出手，我们一适应了她们的慢节奏，那浦东4号却又突然加快节奏，搞得我们措手不及啊。”
“不说进攻，就说防守，”高达红道：“她们的区域联防简直滴水不漏，任我们如何快速传球，她们总能及时反应过来啊。”
叶颖杰道：“你们要想办法把球传到禁区，让我和林雪一对一单挑对方呀。”
“问题是，”刘振晶点着叶颖杰：“我们要怎么把球传到禁区里啊？她们故意放过中线区域，分明知道我们在中线的命中率不怎么样啊。”
叶颖杰脸一暗。刘振晶咬着牙道：“那浦东4号故意犯规破坏了我的运气，要不我就丢进好几个三分球，看她们还怎么专心防守禁区！”
“由此可见，不能光凭运气打球。”成天阳摇头道。
沈天忽然开了口：“对，不能相信运气。”
众人一怔。
“真正的强队从不依靠运气取胜！尤其是这么每天花三小时苦练防守，用脑打球的有着高度默契的浦东高中！我们要胜，只有扎实进攻和防守，别想什么运气！因为，你们面对的是史上第一大挑战！”
肃然，不语。
石豪瑜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打了二十分钟，好像不怎么累吧，当然啊，她一向有意识保留实力，值得她全心付出的只有一支队，一个人……
她忽然发现，她居然忘记了她正面对着由他执教的球队。
“小瑜！”
石豪瑜霍然转过身，沈天正含笑瞧着她。石豪瑜平稳了下呼吸，淡淡道：“不是说好了吗，不要在比赛时私下见面。”
“我来洗手而已。”沈天伸出手接了些洗手露慢慢搓着。石豪瑜沉默了会，转身正欲出门，沈天忽然道：“上半场，你有意保存实力？”
“那又如何？”
“呵，确实深藏不露，”沈天透过镜子，深深地看着石豪瑜：“你变了。”
“当年的你打球时满脸笑容。可是，今天的比赛，我看不到你的笑容。”
“我没笑？”
“是，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
一阵沉默，石豪瑜转过身，微笑：“这是竞技，不是游戏。”
又是沉默。沈天沉声道：“下半场我会认真对付你。聪明如你，心里有数吧。”
石豪瑜笑了。
当一个最在意的人告诉你他很重视你，要费尽心思对付你，你会生气吗？不，你只会愉快。这说明了，在他心目中你仍然有着地位，他也从来不会小看你。
“好，就当做你我未完的对决吧。”
沈天一愣：“未完的对决？”
见得沈天这表情，石豪瑜眼中蓦地闪过一丝失望，旋即摇了摇头：“没什么。”
“等等，”沈天一拍手，恍然大悟：“是说四年前的约定么？哈，我记得了！真没想到，你一直没忘记啊。”
石豪瑜轻轻叹道：“是，我从来不会忘记的。”你亲口对我许下的诺言，我怎么会忘记呢？可是，这个还要我来提醒……
谈笑间，明雯被做掉了
成天艳凝视着液晶屏上的比分。上半场石豪瑜的表现着实带给了她不小的刺激。这才是沈老师口中的上海最强的球员，这才是谢天傲口中的上海女篮第一人，这才是横扫华东两年的华东后卫双璧之一，这才是她两年来一直梦想着对位的球员啊！
沈天轻轻搭上了成天艳的肩：“上半场你做得很好。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成天艳霍然扭过头。
“不要一对一对付她。一如前几天你对付伊水7号那样。”
成天艳身子猛然一僵。沈天没忽略成天艳身体的变化，沉声道：“我知道这又要伤到你的自尊心。但若你放下一对一的执着，你会发现篮球其实可以这般打的。”
“浦东发球入场！”
当石豪瑜冲到翔光禁区之时，她一点也不意外于面前出现的两个人，以及身后的那人。翔光她们就是这样成功阻住了谈雅永，这次，她们还能挡下石豪瑜么？
石豪瑜脸上露出了异常的神情，是惊讶？是欣喜？还是愤怒？
“咚！”
和谈雅永一样，石豪瑜冲到翔光禁区时，力已将尽，她也将顺势传出，她和谈雅永一样，不会浪费太多的气力，她也会计算好一切。不同的是，石豪瑜还留了个后着。这个后着，谈雅永永远留不了。
所以，石豪瑜才是真正的上海女篮第一人。
前面的叶颖杰和高达红瞪大了眼睛，身后的成天艳张开了嘴，就这么看着石豪瑜在空中停了一会，堪堪躲过叶颖杰的盖帽，轻轻抖动手腕。
她的后着，是基于她绝佳的滞空能力。
就连沈天也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满心赞叹这只精彩的进球。
冯敏忽然站起身：“我上一趟厕所。”
谈雅永站起来：“我陪你。”
冯敏仰起头：“我似乎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这是体育馆，不是菜市场，哪来的血腥味？
谈雅永道：“不，不是血腥味，是暴风雨到来之前的窒息气味。”
体育馆外一片阳光灿烂。就是温度很低很低罢了。但和煦的太阳高悬天空，哪来的暴风雨？
然而，冯敏和谈雅永的嗅觉向来是不会有错的。
“——翔光7号带球撞人！”
成天艳瞥了一眼记录台，低声道：“三次了，当心！”
“可是，凭啥她不算带球撞人，”许明雯嚷道：“我突破了却算我带球撞人？”
“光在外圈倒球有意思么？”
成天艳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崇尚直接进攻的许明雯遵从沈天的吩咐不断在外圈倒球，已经一肚子火气了，这也罢了，第三节一开始迟迟未能打开局面，还被判了一次带球撞人，她不郁闷才怪。
成天艳柔声道：“无论如何，我们要相信沈老师才是，继续按他的指示做，总会有转机的！”
“转机……”石豪瑜念叨着这两个字，她瞧向许明雯，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凌厉的目光！
不错，转机马上要出现了。当四脚交接一瞬间。石豪瑜终于微笑了！
“哗——翔光7号防守犯规！”
许明雯怔了怔，气得嚷道：“有没有搞错，明明是她带球撞人啊！”
裁判向记录台比划了几个手势，宣布：“浦东4号罚两球！”
许明雯闻得此话，冲上前嚷道：“你到底长眼睛没，分别是带球撞人啊！”
石豪瑜淡淡地走上罚球线，扭过头朝许明雯微笑：“算了，裁判已经这么判了，接受吧。真没啥的。”
许明雯闻言，戳着石豪瑜，用全场都听得到的嗓门嚷道：“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仗着你是华东最强的球员，就可以让裁判如此袒护你么？”
“哦，”石豪瑜神色不动，瞧着许明雯丢下了一句淡淡，却是极具爆炸性的话：“既然你觉得不公平，那怎么不找裁判论理去？”
许明雯这下彻底中计了，暴烈的她一把推开了成天艳，几个大步便冲到裁判面前大喊：“你狗日的瞎了双眼，老娘不服气！”
“不要！”成天艳赶紧捂住了许明雯的嘴，为时已晚！
裁判霍然睁开双眼，死死盯着许明雯！许明雯尚不知大祸临头，兀自叉着腰瞪着裁判。裁判终于冷冷一笑，冲记录台举起了“T”的手势，大声宣布道：“翔光7号不尊重赛场纪律，记技术犯规一次！”
“技术犯规！”这四个字震得翔光众人耳旁嗡嗡作响。下一秒，记录台响起了更为震惊的消息——“翔光7号累计犯满，退场！”
“退场”这两字不啻惊天巨雷，在翔光休息区轰然炸开。成天艳、沈天，还有翔光队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们有如跌入冰窖，从头到脚都僵硬了。
许明雯张开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5”的牌子。裁判的宣判尚在她耳畔回荡着，液晶屏上她的名字边终于打出了几个无情的大字——“fouled out”！
许明雯吭哧着，瞪着石豪瑜。石豪瑜坦然微笑着，仿佛这根本不关她的事，也好似本来就没这种事。她居然还和郭英光笑着说话。
许明雯狠狠地咬住了牙，转过身便朝休息区走去，走至底线，忽然一跺地，口中骂道：“混蛋！”
石豪瑜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她闭上了双眼没去看沈天。球场上是没有任何情谊的。她不是冯敏那种有恩必报的人。
冯敏长长吸了口气，颓然叹道：“结果，还是有了第一个牺牲品。”
后边忽有人笑道：“不愧是魔女啊。”
冯敏和谈雅永扭过头，高大的女孩在她们后边微笑。不是史义琳是谁？
冯敏惊呼一声，一下子把刚才的事丢在了脑后，扑到史义琳身上磨蹭着：“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啊呀，好像又长高了，1米90了吧？”
史义琳好脾气地一敲冯敏的头，偏头叫出身后一位形似她的妙龄少女。妙龄少女红着脸朝冯敏和谈雅永一躬到底。她大约1米85，和史义琳站在一起很是惹眼。
冯敏一扬眉：“原来是传说中的妹妹，长得真像！不过，比你可爱多了！”
“直接说我不可爱就是了！”史义琳白了一眼冯敏，又微笑：“别看她长得比我可爱，打球时可比我认真多了！”
冯敏吃惊地睁开了双眼：“她打球？在你们学校？”
史义琳笑道：“是呀，不然她还能去哪儿念？”
“哦，我的上帝啊！”冯敏夸张地做出痛苦的表情：“这下，我们彻底别想打你们内线的主意了！”
史义琳开心地笑了：“对你来说，反倒是大展身手的时候呢！”
冯敏翻了翻白眼：“当我是傻瓜？”
“我们自然不会忘记你，”史义琳微笑：“去年一场比赛中一口气丢进八个三分球的家伙！”
冯敏再次翻了翻白眼。史义琳瞧着球场，叹道：“她更厉害了！”
“那是，”冯敏无力叹气：“连续两年错过华东MVP，这次真的势在必行了！”
史义琳微笑：“我倒是不意外于豪瑜的设计逼人退场，而是——这支球队才六人，居然还能和浦东打到这个地步啊。对了，来这里之前，我到别的赛区兜一圈来着呢。新鲜出炉的消息哦！”
冯敏精神一振，摇着史义琳的手涎着脸笑道：“好姐姐，跟我说说嘛！”
“去，别当肉麻有趣！”史义琳笑着甩开了冯敏的手：“首先是江西赛区，不出意外，还是光明高中斩获冠军。”
冯敏脑海里立刻浮现一位绝美少女的面容：“贝贝呢？”
“哎呀妈呀，她一人在预选赛六场就共得181分，最高一场还轰下了42分！”
冯敏听得睁开了眼：“181分！42分！是天才还是疯子啊！”
史义琳微笑：“接下来是福建赛区，还是龙翔高中登顶，她们有了一位不错的新人后卫哦。”
谈雅永目光一闪：“哦？”
“个子只有1米50，控球能力却不输你和豪瑜，得分能力更强悍，令人难以相信她只是个高一生啊！”
谈雅永危险地眯了眯双眼：“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李什么奇？记不全了。没办法，我只关注小欣啊。一如既往的强悍！”
“再加上那个后卫……有意思！”冯敏笑道：“但，那姓李的还是比不过豪瑜和那家伙吧！”
“那是。江苏赛区还没结束，但看情形，苏林夺冠是板上钉钉了。好不容易出现个常陵高中给苏林造成了一些威胁，可惜，最后一节还是晚节不保！”
“这么说，那家伙被迫上场咯？”
“NO，NO，NO，说来也怪，即使是被打到落后十分的窘境，那家伙居然安坐在替补席就是憋着不上，全是浩奂咬紧牙关带人打着呢。”
冯敏扬起了眉：“那家伙当真古怪！输了，那不就是爆炸性新闻么？她对队友倒也放心得很。”
“哈哈，那家伙不想泄露太多情报给浦东吧！”
冯敏挤了挤眼：“也是，这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奇怪！其他赛区呢？”
“山东赛区我没去，听说还是仁兴学园卫冕，郎婉离开后，只剩下南丹一人，不容易啊！”
“你难得这么称赞她。”冯敏看着史义琳，衷心地道。
史义琳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她，但她一人撑起仁兴，这本身已值得我尊重了！”
谈雅永忽然插话道：“她若也在看今天这场比赛，她会怎样想？”
“她？”史义琳目光闪动。
谈雅永浅浅一笑：“你何必明知故问？”
一阵沉默，史义琳点了点头：“也对！”
“明雯退场，翔光这下只能五人作战了……”韩雷皱着眉。
“这是女篮的第一不安因素——人员太少，”曹成明道：“相比之下，浦东阵容就完整得多了。”
“由此衍生出第二不安因素。”全老师沉声道：“私人的宿怨，在这时候可能成为压垮翔光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有可能也就此成就了翔光！”
曹成明和韩雷霍然扭过头。全老师凝视着球场，缓缓道：“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