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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4)

“谁能第一个从她手中得分,我便把谁提到一线队!”庄红又提高了声调。一阵安静,不少人咽了下口水。谁不想成为苏林一线队的球员,站到灿烂夺目的华东乃至全国的舞台上呢?终于,有人举起了手:“我来!”

一小时后。“看来,已经决定了。”庄红环视了四周,并不感到意外。

朱琪瑶摸了摸鼻笑道:“你们有意见很正常。现在结果分出来了,大家服么?”

一阵沉默,终于有人颤颤巍巍地开了口:“我……服。”她一开口,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瞧向静静站立着的容成美的眼神复杂之极,是怨恨?尊敬?还是钦佩?

陈浩奂冷然道:“苏林不需要一个平庸的多面手。容成美诚然因为右手臂的伤势而无法用力,但她卓越的防守能力足够在苏林拥有一席之地。她的身体条件很好,再加上后天的苦练,三个月便做到如此地步。你们应该为有这样的队友感到骄傲,然后努力超越她才是。”

此话一出,大家沉默下来了,毕竟陈浩奂是从不受重视的替补一步一步成长为如今的苏林副队长。她的话特别有分量。朱琪瑶看气氛有点僵硬,朗声笑道:“感谢大家如此期盼我重返一线队,但我打够了。真想和我过招,有空约我便是。”

“终于确定了,琪瑶,我还要谢谢你的打圆场。”

朱琪瑶笑道:“我再不说清,大家要以为我被你卖了还替你数钱呢。”

“说话当心些啊你。”陈浩奂不满地看了眼朱琪瑶。庄红微笑:“十年的老朋友了,别在意。”

“不过,”朱琪瑶笑道:“成美一人就挡下了十多人,厉害,真厉害。”

陈浩奂忽然道:“容成美打完这届华东大赛后,右手臂也应该彻底康复了吧。”

庄红手中的笔顿住。

“毕竟,你花了三个月的心血调教出来。就这么让她回网球队,不可惜么?你都为她拿掉了一个高二队员,而且……琪瑶也牺牲了自己。”

“又扯到我身上?”朱琪瑶直冲陈浩奂扮着鬼脸。庄红深深吸了口气,扭过头微笑:“那也只能尊重她的选择,好聚好散,仅此而已。”

学姐,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找到了属于我的天空!没错,网球最多是二对二的竞技,篮球却是五人的团队运动,从中可以幻化为无数个攻防组合。

一场一场打下来后,我才发现我真的迷上了这项运动!

谢谢你带我进入了篮球这个殿堂,也让我的运动生命焕发出第二春!

庄红凝视着容成美,微笑了。那是释然的笑容。

直面差距

成天阳在战术板上划拉了几下,沉声道:“以老姐为主力强攻,若奇你替换达红上场配合老姐,务必多点出手。至于防守,苏林8号的弱点已经暴露出来了,你们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没问题,”许明雯狠狠地捏着拳,冷笑:“我自然会和天艳一道彻底收拾掉她,看那分头女孩还上不上!”

“好!”成天阳收起战术板:“大家再加油!”

林雪捏紧了毛巾,忽然道:“我们呢?”

成天阳怔了怔,旋即反应过来:“苏林5号的重心在于防守,你们只要努力牵制她,让天艳和若奇轻松进攻就行了!”

林雪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瞧向了苏林休息区。冷不防,陈浩奂也扭头瞧向了她。她猛然一颤!这……这是如此冷冰冰的眼神啊!

林雪自忖是冷酷的人,只要她一瞪,对方断无害怕之理。然而,这苏林5号居然比她还要狠?不由自主,林雪想起了那天——

中午从咖啡厅出来后,林雪依然被那惊讶又有点失落的情绪笼罩着,怔怔地沿着西湖闲逛,鬼使神差地一路散步到了杭州大学体育馆。

又听见了打球声。是仁兴学园对龙翔高中的比赛吧。

林雪不愿再看到那位害得她掉落门牙的傲慢中锋,站了一会决定转身离开。

“嗨,是你吗,雪?”

林雪一怔,扭过头。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的女孩正含笑瞧着她。一阵沉默,林雪叫出来:“是你,钱蓓!”

“暂停结束!请苏林5号罚球!”

陈浩奂淡淡地走上罚球线,抖动手腕。命中。6比11。

“翔光发球入场!”

李若奇接得成天艳的球,见成天艳反身朝另一边奔去,冷笑一声,却猛然原地跳投!成天艳惊讶地“咦”了一声,抬起头,目送着李若奇的三分球落网了!

“天,一上来就是三分球!”

“没事。”容成美接过球,旋即却一怔——成天艳和许明雯就在她面前,一左一右包抄上了!容成美的弱点一暴露出来,她们便不再客气了!

陈浩奂见状急忙冲上前,她高大的身躯一下子挡住了许明雯的视线!容成美接着陈浩奂的掩护,摆脱了许明雯。就在此时,容成美瞳孔却猛然收缩!李若奇候个正着,一把抄掉了球!

事出突然,陈浩奂亦也倏然动容,她大吼一声便朝李若奇追去!她人高马大,但这根本不影响她的速度!“蹬!”“蹬!”一瞬间,两人在前场对上了!

李若奇猛然抬头,作势要投!陈浩奂随之跃起来,在李若奇眼前投下了巨大的阴影!李若奇一声冷笑,猛然放低重心,赫然从陈浩奂腋下窜过去了!11比11!!

全场惊呼声中,庄红站起身,沉着脸朝记录台走去。她脚步一顿,瞧见了成天阳此时的表情。她歪头想了一会,转身重新坐下来,反倒跷起了二郎腿。

“哼……”庄红这举动,陈浩奂自然瞧在眼里。她猛然拍了下球,冲队友喝道:“刚才的都给我忘掉!”她见队友都点头,便挥手:“上吧!”

“终于看到了你本人呢,”钱蓓走前一步,细细地打量着林雪:“我前天就来了,看了你的三场比赛。”

钱蓓轻轻地笑了:“毕竟,这是我从小渴望站上去的舞台。”

林雪吸了口气,不由自主想起了预选赛上失意的常陵高中。钱蓓瞧着林雪的神情,嫣然笑道:“明天要对抗苏林了吧,确实是个大挑战呢。特别是那个大前锋。”

“你对她不好奇么?”

林雪轻声道:“能成为华东第一大前锋,想必是凭着篮下工夫吧。”

钱蓓轻声笑了:“是。再给你一年,你也无法赶上她。”

“为什么?”林雪拧紧了眉。

“因为……”钱蓓定定地看着林雪:“她的训练量是我的五倍。”

“若我还会被骗第二次,我就不是陈浩奂了!”陈浩奂大吼,硬是把李若奇的球拍苍蝇似的盖了出去!

“陈浩奂的篮下统治力不容置疑,三年来,有谁能在篮下单挑得过她呢?”

“说不定我就是这样的对手?”林雪低声道。

“呵——”钱蓓笑出声:“就算一对一赢了她,那也不是真的赢了她。”

“给我!”林雪喝道。叶颖杰为难地顿了顿球,还是往外传给了许明雯。

“啧!”林雪皱起了眉,连她最好的朋友都不传给她……什么一对一赢了她,也不是真的赢了。赢了她不就是赢了吗?

跟我绕口令啊你,钱蓓!

冯敏讶然笑道:“翔光忽然转了性,以这小个子为主力进攻了?”

“即使,”黄融道:“吃了浩奂一个火锅,这小个子还是要坚持突破。其他人完全站着旁观了啊。”

“是我的话,”谈雅永悠悠道:“我铁定不愿传给这个任性之极的小鬼。”

“又是包夹!”

右手无法使劲的容成美只能左手控球。成天艳和许明雯正一步一步地逼着容成美,要将容成美逼出中场,逼出边线,进而逼下场。她们要让庄红立刻滚上场!

“可恶,可恶!”容成美终于狂怒了,她一个大喝便又是一个转身运球过人!

“不好意思,你不会用右手,所以很好抄!”许明雯伸出手便断下了!

“快攻!”

陈浩奂几个大步就赶回到后场,张开双臂喝道:“有我在!”她见众人还没回来,一声大喝,猛地贴上了成天艳!林雪见状,心猛然一动!

每次都是这大前锋特地提上来给容成美打掩护,一被打成快攻,又是这大前锋率先回防。她根本不在意她无法专注于得分这种出风头的事。她是这样把自己放到全队之中,不介意个人数据得失的球员吧。光明高中的贝贝也好,仁兴学园的乔丹也好,无不是单打独斗的高手,也确实在各自的位置上压过了对手,可是,她们给球队带来了胜利么?

原来如此。我不是主要的得分手,我也无法像她那样贡献出炫目的火锅,我也做不到她那样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情况下还可以打出两加一。

但我可以扎扎实实防守,努力配合进攻。这才是我的角色啊。

林雪终于追上来,猛然挡住陈浩奂——

全场人瞪大了眼睛,看着李若奇接定成天艳的背后妙传,在动弹不得的陈浩奂面前上篮得手。

庄红霍然睁开双眼,再次听见了清脆的入网声——李若奇一上场便豪取十分,也使翔光在最后四十秒之际,以16比11反过来领先苏林五分!

“这是……任性么?”冯敏直冲谈雅永挤眉弄眼。

“这下,庄红——”谈雅永说着目光瞥向了苏林休息区,不禁动容:“快看!”

绿色的外衣滑落在地上。一直安稳坐着,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袖手旁观了九分钟又二十秒的那人终于站起来了!

天之骄子

庄红俯下身把外套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折叠着。她修长的手指缓慢而镇定。她叠好了,端端正正地安放到休息席上。她直起身向书记台做出个换人的手势。她清脆又很是动听的声音终于穿透了观众的惊呼声——“苏林请求换人!”

陈浩奂扭过头,不知是欣喜,还是难堪?容成美低头走到庄红面前:“对不起,我没打好……”

庄红伸出手狠狠揉着容成美的头:“什么啊!其实你打得很好了!”

容成美眼中流动着感动,她走到替补席上,一屁股坐下来。

“庄红,庄红!”球场更是热烈。华东后卫双璧之一,魔女石豪瑜未能在这届华东大赛登场,因此,双璧另一位,庄红的登场就格外令人瞩目!

陈浩奂将球发给了庄红。庄红气定神闲地运到了三分线边。成天艳俯下身,盯着庄红。翔光队员也不敢怠慢,她们一边挡着各自的对手,一边却漏出眼角余光瞧着那边,紧张中又带着期待。

球停在了手中,庄红突然原地跳投!成天艳没想到庄红一下子就出手,吃了一惊,急忙扭过头,只见得那球画了个漂亮的弧线,“唰”的一声落网了!

一阵沉默,全场猛然爆发出欢呼声:“不愧是神奇王牌!”

“庄红,庄红!”

“听,”庄红举起手放到耳边,朝成天艳嫣然一笑:“要开始了哦。”

“这家伙还真受欢迎啊,”史义琳叹道:“一如既往的挑动起全场的气氛。”

石豪瑜微笑。

“豪瑜,你在的话,全场人会更加疯狂呢。”

石豪瑜却转过头,轻启朱唇:“还有二十秒。”

16比14。

“没关系没关系,再拿下一球!”许明雯接过球,旋即一怔:面前出现了庄红!

华东第一球员居然亲自防守她了!

此时的许明雯已非预选赛那个不成熟又冲动的后卫,短暂的惊讶之后,她反倒镇定下来,竖起食指朗声喊道:“没事,多跑动!”她见庄红似乎没有施予压力,便一步一步朝前运过去,很快,到了中场。

庄红霍然睁开双目,忽然转退为前,跨前一步!许明雯冷不防庄红差点贴上她的鼻,一惊之下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庄红嘴角扬起了笑意,就这么压着许明雯向前跨了好几步!“蹬!蹬!蹬!”突如其来的压力面前,许明雯连续退了好几步!

“别后退了!”成天阳大叫,话音刚落,许明雯已踩上了线!“球回后场!”

庄红运球跨过中场,停下,举起手捏成了不知道是什么暗号的拳头。

六秒。庄红的嘴角依然挂着闲适的笑容。

四秒。庄红手依然在运着球,人依然不动。

三秒。庄红目光一亮!苏林众人心领神会,突然动了起来!

两秒!庄红左肩突然一低,成天艳一怔,让庄红一个晃身突破了过去!

“挡住她!”许明雯大喊,却发现她被顾晓旭挡住!李若奇、叶颖杰和林雪也分别被苏林队员挡住了!

零秒五!庄红手中的球划过个漂亮的弧线,“唰”的一声落网了!

“这就是庄红的拿手绝技——零秒绝杀!”体育馆蓦然发出欢呼声!

十年前。为了提升高中篮球竞技水平,为了吸引更多队伍参加,全国高中篮球联赛将原来的南北两大区调整为东北、华北、华东、华南、西南、西北六大区。东北和华东因为集合了篮球强省,代表了全国高中篮球的最高水平,每年全国总决赛的冠军争夺战基本是在东北和华东的冠军队伍之间进行。

苏林大学附属中学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请来了前国手蒋丽萍,蒋教练上任后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在她的努力下,苏林篮球队脱胎换骨焕然一新。重组后的第一届华东大赛,苏林第一战便淘汰了上海老牌劲旅宝山中学,四强赛击败新崛起的浦东高中,决赛击败昔日的全国五连冠苏州中学,加冕为王。

由此开始了华东大赛六连冠的神话。

然而,苏林连续六次在全国总决赛中栽在了哈尔滨五中手里。即使如此,苏林在全国高中篮球界的地位已无可置疑。

庄红便是从南京市少体校被蒋教练相中,保送到了苏林。庄红坚持要带上陈浩奂,尽管那时的陈浩奂还是个不起眼的替补。

这三年,正是苏林篮球队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三年。首先是庄红以15岁的年纪第一次取得华东MVP,也是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MVP。其次是蒋教练与苏林大学篮球队总教练庄锋结婚,他们的联姻进一步强化控制了苏林大学和高中的篮球队。

然而,对苏林的霸主地位构成最剧烈的威胁,却是在去年的华东大赛总决赛中,由魔女石豪瑜率领的史上最强的浦东高中女篮,与苏林激战五十五分钟,最终在第三次加时赛中含恨惜败。

回到南京后又发生了更为剧烈的变动——蒋教练怀孕了,医生强烈建议其立刻停止工作全心保胎,蒋教练于是坚持任命未满18岁的庄红为教练。一片争议声中,庄红接纳了初学者容成美,提携了街球高手那琦,甚至申请赴殴打交流赛。对于这些,庄红只给出了一个解释——

“苏林篮球,应该改变了。”

寒假的预选赛,大家惊骇地发现了,苏林女篮果然起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场均得分71.2分,场均失分43.1分,在江苏高中篮球界彻底没有对手了。今年她们还会实现华东大赛七连冠吗?又会在全国总决赛有进一步的突破吗?但不可否认的是,历经华东与全国大赛的洗礼,纵横全国高中篮坛的神奇之师诞生,而六年来最杰出的球员,也即如今的苏林女篮教练兼队长,庄红,也被称为——

神奇王牌。

华东第一球员,庄红……

庄红缓缓睁开双眼,看到陈浩奂正瞧着她。

“是时候了。”陈浩奂道。

庄红扬起头,灯光照着了她清亮的双眼:“第二节开始,执行——

“五分钟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