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房间,简直是人间地狱”
胡不动失眠了。
归结原因,也许因为自己说完”专一”的大话感到心虚,又或者因为,那个听完她”专一论”的夏天流冷着脸到家后, 那声超重低音的甩门声。
震得客厅吊顶灯都摇晃了好几大圈,险些砸在她脑门心上。啐……会摔门了不起啊?她也会啊!为了战胜对手彪悍的气势,胡不动不甘示弱,学着他傲娇的模样,昂头跨进自己的房门,再倒退了好几步,准备把胳臂抡圆了,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来一记漂亮的甩门,最好能甩出个蓝调来回应对门的那声摇滚超重低音!
架势完全摆好,箭也在弦上了,突然从自己床上飚出的呼噜声让她打了一记冷战,回头一看,自己的公主大床上横躺着老爸一名,踢被子踢得畅快不已,还把她的粉红蕾丝枕头丢到地上去了。
“……谁准你这个卖女求荣的老家伙随便睡上少女的闺床上的。”完全忘记了自己要甩门耍脾气这件事,她伸手去推老爸睡死的身板,”你这怎么能厚成这样啊?我绝对不承认我继承了你的任何基因,从明天开始,履历表父亲那栏,我都要填查无此人!”
纹丝不动……
只能认输……
于是,她只能认命地抱着她的粉红蕾丝枕头滚出了自己的闺房,为了不浪费自己摆好的姿势,还是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把门一甩,结果,蓝调没出来,倒是把自己关在门外了…
切…所以说,不要随便说大话,报应这种东西,是如影随形且随时灵验的,经验之谈!
抱着枕头往老爸的地铺上躺了半夜,胡不动辗转反侧,地铺冰凉凉又硬绑绑的,更反衬出她的闺床是如此美好,一边碎碎念一边不停咒骂,勉勉强强地进了梦想。
可总觉得美梦还没做多久,身体就被什么重物自上而下压住了似的,胸口喘不上气,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呻吟:“唔…啊…好辛苦,不,不要…”不要压着她啦,鬼压床么?好可怕。
“胡姐姐,大清早不要发出这么色情的声音好不好?大家都在吃早饭耶。”
“唔…唔…啊…不…不要…”某个趴在地上还没清醒的人继续发出有伤风化的声音。
“做春梦么?”饭团忍不住伸出手去揭她的眼皮,却见她只露出个眼白给他看,”爹爹,你昨天晚上对胡姐姐做过什么了? 胡姐姐有你的电话快起来接啦!师伯,叫不醒耶。”
“叫不醒?没关系,把这个放她耳边,她立刻就清醒了。”胡烁拿着手机往地铺旁一蹲身,将听筒直接搁在她的耳朵边。
“……胡不动,老娘奉劝你马上给我起床,刷牙,洗脸,滚到楼下来,否则你爹爹手上所有的财产都会输到老娘荷包里来,老娘会让你们俩滚到天桥底下去喝一辈子西北风!”
“哗啦”某人条件反射,从被窝里直楞楞地弹了起来。
“弹簧啊?好神奇哦,胡姐姐……”
某人揉了揉惺忪睡眼,眼前是饭团放大的脸,低下头去,她不爽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在干吗?”
“帮师伯叫你起床啊。”
“……你整个人跳到我胸部上来叫我起床?”难怪她呼吸不顺,快要驾鹤归西了。小鬼压床啊?
“你不喜欢我?那下次换爹爹叫你起床好了。”饭团嘻嘻一笑,爹爹应该也很愿意和他一样用“压”的叫胡姐姐起床吧。
她贱笑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饭桌上默默无言吃着早饭,完全将她放在其它次元彻底无视的夏天流:“哼,我怎么敢烦劳师叔大人叫我起床,是吧,师叔大人!”继续进食,完全不为所动。
“你给我下去,还坐上瘾了!”拍开胸口的小鬼,胡不动伸着懒腰从被窝里滚了出来,打了长长的哈欠,瞥眼看着缩手缩脚正要溜的胡烁,这家伙一定有鬼,”喂,我说老爸,我刚刚做了个噩梦。”
“呃…啊…什,什么噩梦啊?梦都是反的嘛,反的……”
“哦,那最好是反的。要是你真拿了全部家产去赌博,输了我们全家就要滚到天桥底下喝西北风什么的,那也太惨烈了吧,啊哈哈哈……”
“赢了的话,那就是家产万贯,再也不用看冰人的脸色过冰天雪地的日子,赢了的话,就是温暖春天的到来,赢了的话,你就可以找个男人来入赘,或者,你想要找两到三个,老爸也…”
“可你输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说的也是。”她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把长袖睡衣裹得严实了点,刻意悠闲自在地朝夏天流亮出一个微笑,”师叔早安哦,师侄给你请安了,早饭好吃吧?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您老人家还有吃早饭的习惯的嘛,从来都没在八点前看到你,呵呵。”
请安完毕,转头,变脸,竖中指,飘去洗手间刷牙,顺便把自己说的肉麻话刷掉。
胡烁和饭团面面相觑了一阵。
这两个人到底又怎么了?
饭团摇头,不知道啊……总觉得胡姐姐今天特别爱招惹爹爹。
看了一眼干脆搁下筷子,停止进食,对着洗手间释放冷空气加高压辐射视线的爹爹,饭团咽下一口唾沫,乖乖地摸上饭桌,继续吃早饭,胡烁踮起了脚尖,避免无谓的冷空气射伤他这个无辜路人,提高了嗓子跟还在刷牙的女儿隔空对话:
“我说,不动啊,你对老爸拿全部家产去赌,就没有多余的话想说吗?”反应太平静了,让他有些恐慌。
“说什么?反正都是做梦嘛。”她吐掉一口漱口水。
“……那…那不是做梦。”
“啊?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那不是做梦。”
“你大声点,说什么呐你!”她一边擦着脸,一边从洗手间探出一个脑袋来。
“我说那不是做梦,那个黑道女魔头现在就在楼下等着你,你要是再不下楼去参见那位婆婆大人,我们就真的要去喝天桥底下喝西北风了!!”
“噗!”丢开洗脸巾,打开客厅里窗户探出头去。竟然真的有!只见一辆黑亮的高级轿车横在那里,戴着墨镜,一袭深灰色窄臀裙装,俨然贵妇模样的老板娘正立在车边,背靠着车窗,双手环胸,高跟鞋在地上不耐烦地点着,貌似感受到她猥琐的视线,老板年一瞬胎起头来,墨镜背后凌厉的射线笔直朝她飞来。
“我的妈!”她赶紧蹲身躲开视线,顺手甩上玻璃窗,躲在旁边猛喘粗气,“你个该死的,败家的胡说八道,你败自己的家也就算了,不是自己的家你也敢败,要是被他知道了,双倍债务,你要被人追杀啊!”
嚷罢,觉得有点不妥,她戒备地看了一眼已经被她彻底破坏食欲的夏天流正擦唇起身,仿若对他们掖着藏着那点小破事毫不挂怀。呼……还好他就是个对钱没概念的彻头彻尾大蠢蛋,她现在可没时间跟他闹别扭了,猛得冲回房间,把门一关快速换衣服,听着老爸没良心的忏悔。
“…我以为稳赢不输嘛,我眼看着就要赢了,就差一点点,哪知道,她最后红尘知返,急流勇退,说不当情妇就不当情妇…我也很无奈嘛!”
“你无奈个屁,我怎么没早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她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冲到门口,却瞥见已经站在门边准备出门的夏天流,眉头一挑,”师叔大人,你也要出门吗?”
“咣”
“哎哟!”一声讯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甩门声,配合着她被撞到鼻子的痛哼声,”你!!”明知道她也要出门,竟然还敢甩门在她鼻子上!
算了,现在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她重新打开门,一口气冲到楼下去,然后狗喘气地站在老板娘面前,正要露出贱笑,却瞥见刚刚甩痛她鼻子的夏天流像看尘埃般淡淡瞥了她一眼,像陌生人般绕过她,低身径自坐进车子里。
“…你是来接他上班的啊?”她指着那个作威作福像总裁少爷一般有专车接送的家伙,忿忿不平,”那我激动个什么劲,你叫我下来干吗?”
“哼…叫你下来干吗?昨晚才和我儿子相亲过,你就这么跟未来婆婆讲话的?恩?”老板娘摘下墨镜,眼眉挑剔地一挑,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塞进她手里,”拿着。”
一枚钥匙和一张纸条。
“这什么?”
“胡说八道不是说你温婉贤淑吗?老娘就给你个机会,让你温婉贤淑地去给我儿子收拾房间。”
“什么?!你…你要我去给卓唯默收…收拾房间?”
“童养媳,你知道童养媳是干什么的吗?你不去,可以啊,等着睡天桥。”→__→
“做好饭菜叫死小子哪里也不去,等我去他那吃饭。”=皿=
“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__^
“脸别变得太快,我怕你面部神经给闪着。”
“那么,我带小天流先走了。”她说完,优雅地低身,坐进车厢里,关上车门,对着司机吩咐道,”开车。”
车轮随着引擎滚动起来,老板娘瞥了一眼专注看着窗外风景掠过的夏天流:“别担心,我们家的品味没你那么差,不会跟你抢东西的。我看那个死小子也只是为了故意要和我对着干,才同意跟她相亲的。哼!跟老娘斗!我会好好当个恶婆婆把那家伙给欺负走的,儿子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自己欺负欺负就算了,怎么能让那个朝三暮四,又不咋的的臭丫头给欺负了去。”
“……我不喜欢他们俩见面。”
“哎哟。小天流,你真死相。那死小子估计夜游还没回去呢,碰不着的,肯定不碰不着,我只是想修理修理那个臭丫头,那死小子的房间……简直是人间地狱,老娘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了!”
“唉?怎么好象突然安静了。”
人间地狱!
这是当胡不动打开卓唯默房间的第一感受…她猛得把门甩上,深呼吸了一口,再次把钥匙颤抖地插进钥匙孔,旋转,拧开,小心翼翼地仿佛是在打开潘多拉的盒子。
她鬼鬼祟祟地把脑袋从门边探进去,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打量了一遍这间单人公寓,还算宽敞的空间,采光也不错,只是…
一张双人大床横在房间中间,席梦丝有些不堪重负地凹陷下去,深蓝的床单一半挂在床上,另一半拖在地上,床上到处散落的掉了扣子的衬衫,坏了拉链的牛仔裤,少了钉扣的皮带,成不了双的袜子。电视机上的泡面盒子,床脚边的啤酒罐子,书桌上散乱的色情杂志,烟灰缸里满出来的香烟蒂子,还有用光光的保险套纸盒子,老天爷…这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野兽的巢穴啊!
她站在门口,垮下肩膀,苦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犹如台风过境,顶级地震后的悲惨画面,除了电视机前散乱的一叠限制级影片的情景她似曾相似,整个画面就像一枚炸弹一样在她的脑海里炸开了花,她认命地卷了卷袖子,往房门里跨进一步,突然觉得脚下软软,低头一看,伸手用两指捏起那摊在地上的黑色绵质物体,咬牙切齿地咽下一口唾沫:
“妈的,谁会在家门口换内裤的啊!”
事实上,胡不动错了,卓唯默没有在自家门口换过内裤,他只是在那里解放了一切尘世束缚,好去欺负那张不堪重负的可怜的床,这个论断,是在离内裤不到三米的位置发现一只被撕坏的深黑色的蕾丝胸罩时,她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