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东方樱西之外,众人都被震惊得如痴如傻。尤其是南宫元宸,更是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他怔忡地看着杜鹃,听着那让人难以置信的字字句句,他实在不敢也不能相信!他这个一向被众人喻为“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原来,竟有着这样不为人知的身世。自己的亲生母亲竟有着那么悲惨的命运,而自己一向深为敬重的父亲,竟然就是导致她悲惨下场的始作俑者!那个名高位重、威风十面的现任母亲,她原来竟是这样一个机关算尽、不惜戕害人命的胭脂虎和美女蛇!看来,他的老同学东方樱西一向反感官场的人,说他们绝大多数的为人“一半是贪婪一半是权威,正是由于他们不可遏制的野心和无止境的欲望,才制造了无数人间惨状”的话,现在,真的被印证了!
在一片巨大的震惊中,在一阵近乎窒息的情形之下,他面红筋浮地问杜鹃:“那么,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呢?也跟着,一起死了吗?”
杜鹃的眼泪,便又一次淮洪一般涌出。她无限凄惶地在内心里权衡一阵:如果,对他说出实情,那简直就等于让人摘走了自己的心肝一般;但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在端因的坟前昧心隐瞒一切,承认她可爱的黛罗从来无生,那对她而言,更加是生不如死!
她心中血泪汹涌交和。她强忍悲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终于,还是心碎魂伤地对他说出了一切。
眼前便又重新陷入一片巨大的震惊之中。南宫元宸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怎么能相信!那个让他一见倾心的,他十分自负地认为他们有着“天生的夫妻相”的黛罗,原来,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秦柘更是如闻天方夜谭,几乎都不知身在何处了。
恍惚间,又听见那碑后传来一阵呜咽之声。众人大为惊骇,寻声过去一看,竟是黛罗。此时,她正半伏在那墓碑的后面,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众人这时见了她,更是愕上加惊,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竟会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却不知,她被东方樱西将她和那南宫远一并送上一辆车去,那小小的空间里让她感觉格外压抑,她觉得自己和那位衣着光鲜的老先生天生气场不合,十分不愿意多面对他一刻,便也悄悄走下了车,远远地尾随了过来。
谁知,竟让她听到了如此惊天霹雳般的事件!
杜鹃此时见了她,冲动得几乎忘了一切。然后,她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一把将女儿搂在怀里,痛中有愧,悲中有怜,泪中有情地说:“黛罗,乖,不要哭……”她自己却止不住又呜呜地哭起来。一面又悲声哽咽地说,“端因,你现在都看到,都看到了吧?你该瞑目了!”
黛罗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怀里,泪如滚瓜一般。她紧紧抱着杜鹃,气噎喉堵地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小,奶奶会那么不喜欢我,爸爸也不十分重视我……只有妈妈为了我,不惜得罪所有的人!原来,我,竟是这样一个来历!”一时间,多少往事尽皆涌上心头,她只感觉彻骨的冰凉。她对人世间的一切,突然有一种深恶痛绝的情绪。顷刻间,她的眼睛直了,脸也惨绿下来,仿佛被鬼魅附了体一般,忽然,她心中一阵冲动,翻身挣起,便没命地向着前方冲了出去。
杜鹃惊叫一声,悲恐万状中,险些吓晕过去。
东方樱西和秦柘连忙快步追了过去。杜鹃跌跌撞撞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路凄厉地尖声叫嚷着:“黛罗!黛罗!快,快把她截住!”
南宫元宸总算又重新回到了现实中来,他镇定了一下情绪,也忙追了上去。
那个朴实的毛蛋,在短短的时间里被这群城里来的人震吓得几番天上地下,云里雾中,简直分不清南北西东了。虽然他还在心慌意乱之中,这时也早已抄近路追赶了上去。
再看那黛罗,这时跑得飞快,简直如有神助一般,不一时,竟然奔到一处悬崖峭壁的边缘去了。
下面的几个人顿时吓得面无人色,杜鹃更是在悲苦绝望之中,双腿瘫软在了地上,一口一声“黛罗,乖乖!”地放声悲号起来。
东方樱西深知黛罗此时心中绝望悲苦,无处发泄,一时情急,迷了心窍。倘若继续强追上去,真不知她将会做出什么事来。于是,他伸出双手,制止了身边的几个人,然后,他自己迎着那峭壁一路择步而去,一面缓声缓语、情深似海地对她说:“黛罗,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冤枉,到处都充满了假相!漫漫人海,尽都是些聋子瞎子和没有心肝的人!可是黛罗,你不能因为一时的伤心绝望,就把一切都抛开不管,把一切美好的事情也都全部否定!请你想想在净影寺,大宝法王对我们说过的那些话,想想这难得的人身,想想杜鹃阿姨她含辛茹苦地把你抚养长大,想想你自己还未报的大恩,想想你的未来!难道,你忍心把这一切都归化为零吗?”他言之凿凿,字字激切,终于让黛罗那颗跌入了万丈深渊的心为之一动。
她回过头来,与他四目相接了。眸光交会的一刹那,她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了。她心中千回百转,满面凄然:“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心如刀绞!”她眼中簌簌流着泪,喃喃地说,“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小的时候,会经历那么多非同寻常的事情!为什么,在别人那里至亲至近的骨肉之情,在我这里却是冷冰冰,甚至是无限狰狞的。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妈妈和哥哥的关心与疼爱,我简直就不是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因为,人是不应该那么残忍和冷漠的!而现在,我才明白了一切!原来,我真正的身世,竟远比我奶奶的残忍和我爸爸的冷漠更加可怕一万倍!那些贪婪无耻、衣冠楚楚的所谓权贵,他们更是一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为了一己私利,不惜戕害人命,制造出无数的人间惨状!”又无限怅恨地说,“我一生最憎恶狭劣狠毒之人,老天爷却偏偏觉得我还没有被捉弄够,居然又赐给我这样一个身世,又要和那样的人结缘!现在,我知道了这一切,我只感觉到无比的羞辱!”说到此处,简直就是三昧真火七窍齐喷了。又垂泪说,“我知道,我妈妈含辛茹苦把我养育成人,她的恩情,我将无以为报!怎奈,她算是白白养育了我这么一个不孝的女儿!妈妈对我的好处,我只有来生再报答了!”说着话,她便将双眼一闭,准备投身跳下崖去一了百了,再也不用面对这世间上丑恶的一切。
下面的一班人见状,都被吓飞了三魂六魄。杜鹃大哭一声,五脏六腑都撕裂了:“黛罗,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要把妈妈往死里坑啊!”
东方樱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距她只有几步之遥了。情急之下,他终于脱口道出了自己的肺腑之言:“黛罗,你这是要让我也跟着你一起跳下去吗?你这样做,未免太狠心了!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于茫茫人海之中,苦苦寻觅着一个人,我找得简直就要绝望了!如今,我好不容易才蒙上天格外开恩,遇到了你,难道,你这是要亲自向我证实,让我从此彻底接受和承认,生命,真的就是一刹那的惊喜繁华过后,永远的为难和绝望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好,如此的人生,让我生无可恋!那么,就让我跟着你,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跳我也跳,你不活我也决不生!”
黛罗听了,不觉心痛神驰,轰然一声呆住了。
东方樱西便趁机飞身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搂回在了怀中。
众人一见总算有惊无险,这才纷纷将那急煎煎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半日,东方樱西握着黛罗的手,重新走了回来。其他人尤可,杜鹃不免又抱着女儿大哭一场。
南宫元宸这时看着黛罗,真是既痛又爱,一种绵绵不绝的天然的亲情力量,顿时在他心间无限荡漾开来。他看着她,只觉得温馨入骨。此番的对视,竟恍如隔世一般,有种虚幻的不真实了!他和她对面站定,待要说几句心里的话,忽然半空中一声响亮,众人抬头看时,只见西北上空霹雳交加,风尘滚滚之中,几只彩色斑斓的大蝴蝶在风中翩翩翻翻,眼看就要下起雨来。
杜鹃连忙招呼了一声,众人急急来在王端因的坟前,各怀心事地祭奠了一番,便纷纷洒泪而去了。
来至村口,见郝中、娇唯、北溟月、凌波儿都等在路上,此时正凑成一堆儿谈得热闹。南宫远一个人遥遥地躲在自己的车里。这里郝中、娇唯见众人终于不负辛苦,找到了杜鹃,便一起笑逐言开地迎上前来,问长问短,一时缠个不休。
为了避免一会儿和南宫远撞见再生尴尬和意外,东方樱西连忙把南宫元宸叫到一旁商酌去了。
不料,才刚说了半句,大雨就漫天砸落下来。
大家都惊叫着,慌乱往车里躲了进去。因为南宫远的那辆车离得远,所以众人都就近躲上一辆车来。那毛蛋见大家总算相安无事了,就笑着招呼了一声,一个人冒雨跑了。众人怎么都叫他不住。
大家一见白白扰了人家大半天,这时又让人家淋着雨回去,心里都很过意不去。杜鹃便提议,把车子开到他家的那个农家宾馆去,大家好好消费一顿,以为回报。
众人都拍手说妙,南宫元宸脚下一使劲,加大了油门,转眼就赶上了毛蛋,最终,他还是被众人局不过,水淋淋地坐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后边座位上的两排人,这时挨挨挤挤的,倒好象是一家子亲骨肉似的。好在,路程极近,不过三五分钟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