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正视成长道路的停滞问题,就是说要正视停止成长和逃避成长、固执、倒退,以及防御的问题,即心理病理学感兴趣的问题,或者像许多人喜欢说的疾病问题。
为什么如此众多的人没有真正的同一性,为什么他们如此缺乏做出自己的决定和抉择的能力,原因是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首先,这些指向自我完成的冲动和定向倾向,虽然是固有的,然而却是非常微弱的。因此,同具有强烈本能的其他动物形成了鲜明对照,人的这些冲动可以轻易地被习惯、被对它们不正确的社会态度、被创伤事件、被错误的教育所淹没。因此,选择和责任问题在人类上比在任何别的物种上要尖锐得多。
其次,在西方的文化中,历史已决定有一种特殊的倾向——把人的这些类似本能的需要,设想为是坏的或恶的。作为这种倾向的后果,便以控制、压抑、镇压、约束人的这个原初天性为目的而设立了许多文化机构。
最后,在成长的道路上,作用在个体的力不只是有一种而是有两种。除了有一种把他向前推向健康的压力之外,还有一种可怕的拉他倒退的力,使他生病和软弱的力。也可以这样说,我们或者是向前,朝着“高级”前进,或者向后,朝着“低级”倒退。
我觉得,没有足够的心理病理学和心理治疗学的知识,是过去和现在的价值理论和伦理理论主要的真正的缺点。在整个历史上,博学的人已在人类面前宣述了德行和善的美妙、心理健康和自我完成固有的称心如意。然而,大多数人仍然随便地拒绝领受奉献给他们的幸福和自尊。除了不断交替着的恼怒、急躁、幻灭、斥责、规劝和失望之外,那些导师们没有收到任何东西。很多人已经举手赞成,并且谈论起原罪和固有邪恶来了,而且还推论出人只能被人类以外的力量所挽救的结论。
在这中间存放着大量的、丰富的、有启发的动力心理学和心理治疗的文献,这是一个有关人的弱点和畏惧的巨大知识库。我们了解到许多人做坏事的原因,他们造成自己的悲剧和自毁的原因,他们堕落和生病的原因。而且从这里出发也洞察到,尽管不是全部,但人的大量邪恶是由于人的软弱和无知,而这种软弱和无知是可以理解的,可以宽恕的,而且也是可以治好的。
我认为,在谈论人的价值的善恶时,如此众多的学者和科学家,如此众多的哲学家和神学家,完全无视下述这些明白无误的事实:即专业的心理治疗学家每天都在转变和改善着人性,每天都在帮助人变成更强大、更有道德、更有创造性、更和蔼、更热爱、更利他、更安详的人。这种情况有时是可笑的,有时是很可悲的。人的这种提高,只是改善自我认识和自我承认的一些后果。这种自我认识,还可能在各种不同的程度上产生许多其他后果。
这个问题也太复杂了,我能做的一切只是勾画出价值理论的为数很少的几点结论。
自知虽然不是自我改善的唯一途径,却是主要的途径。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自知和自我改善是很不容易的。它需要巨大的勇气,并且需要通过长期的斗争。虽然熟练的专业治疗专家的帮助,可以使改善的进程容易得多,但是,这绝不是唯一的道路。从治疗中学到的许多东西,可以运用到教育和家庭生活中去,也可以用到指导一个人自己的生活中去。一个人想要学会恰当地尊重和欣赏这种畏惧、倒退、防御和保险的力量,只有通过心理病理治疗的研究。学会尊重和理解这些力量,就使得帮助自己和别人健康成长的可能性变得大多了。不真实的乐观,最终意味着幻想破灭、愤怒和绝望。
概括地说,在没有理解人的健康倾向的情况下,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理解他的弱点。否则,只会造成治疗上的错误。但是,同样在没有理解人的弱点的情况下,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充分理解人的力量并帮助他。不然的话,我们就会犯过分信任理性的错误。
如果我们希望人成为更完善的人,那么我们就必须帮助他们认清自己的健康一面,而且要认清他们,同时也要帮助他们认清不健康的一面。只有充分认识疾病和健康之间的这种辩证法,我们才能在成长的道路上趋向更健康。我所构想的防御力量和成长趋势之间这个基本的二难推理或冲突是存在主义的,它埋藏在人的深邃本性之中,无论是现在还是遥远的将来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