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纪悦说完话之后,倪轩辕觉得心情轻松了很多,一块沉甸甸地压着他的石头终于被移动,但是当他看到坐在树下等他的武莉和倪轩辕时,心情却又沉重了下来。
"和纪悦谈完了?"武莉挑衅地一笑。
"恩。"倪轩辕点点头,"我们回家吧。"
武莉扭头对倪剑说:"阿剑,我们回家吧!"
可是倪剑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怎么了?"武莉却没有生气,反而蹲下身陪他一起看,直到看到几只蚂蚁在地上爬,她笑了起来,"阿剑在看蚂蚁?"她从随身带的背囊里取出一个面包,撕了一块给倪剑,"阿剑喜欢蚂蚁,那来喂喂它们好不好?"她自己做示范,撕了很小的一片丢在地上,"看,阿剑也来吧。"
倪轩辕站在他们背后,怔怔地看着他们,慢慢的,他眼神里溢满了感动,他知道即使是自己和父母,对倪剑也很少有这样的耐心,也许自己是该答应武莉的要求吧,她一定会照顾好他,也许倪剑的病真会好呢?
于是他没有催他们,拿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耐心地看着他们。
"好了,阿剑,你看蚂蚁都吃饱回家了,我们也回家吧。"武莉语气格外温柔,然后慢慢扶起倪剑,倪剑虽然还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蚂蚁,不过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们往车上走去。
在车上,武莉握着倪剑的手,一字一顿地对倪轩辕道:"这个月就让我带着阿剑来张医生这儿复诊,放假的时候,我带着阿剑去哈尔滨,放心,我会带好药,严格按照医生嘱咐的给他服用的,如果有什么不妥的我立刻给你打电话,倪……大哥,拜托你答应我好吗?"
倪轩辕沉默。
他们三人便这样沉闷着上楼,回到家,雨凡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在等着他们。
吃饭时,武莉再一次说了自己的决定,可倪轩辕却依旧只能沉默着,尽管他的心里有几分赞成她的话,可终究是不放心让她带着弟弟去冒险。
"大叔,我倒觉得阿姐这是个好建议呢!也许真的这样刺激了以后,阿剑才能康复呢?"季雨凡扑闪着眸子说道。
"我也知道……",倪轩辕终于开口,"不过,你们两个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阿剑又有病……要不再过段时间,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可小凡不适宜远行,她也需要有人照顾着她啊!"武莉道,"我那边还有亲戚,所以我们要做的只是坐飞机或者火车到那里就行了,真的没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要让阿剑重新经历刺激他最深的事……害他这样的不就是师文峰么?难道也要让他去?"季雨凡无意中一句话,让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武莉看着倪剑,沉思了很久,叹气道:"小凡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我不想再让那个混蛋再接近我弟弟!"倪轩辕很固执。
武莉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个夜晚,两个房间的人都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大叔,你为什么那么固执不让姐带走阿剑,也不让师文峰接近他呢,其实现在最重要的是阿剑能康复起来,你说对么?"季雨凡躺在倪轩辕臂弯里,扭头看着他道。
倪轩辕剑眉紧锁。
"其实我觉得师文峰不是坏人,也许他打伤阿剑也许已经后悔了呢!"
倪轩辕冷笑道:"我看他是恨当时没打死阿剑,他是好人,你不记得,你们第一次见面他就害你差点流产了吗?"
季雨凡见他脸色很难看,于是闭了嘴不敢再说。
倪轩辕起身。
"大叔,你要去哪儿?"季雨凡一下害怕起来,连忙抓着他衣角问道。
"去抽根烟。"倪轩辕笑笑,慢慢抽出衣角,往厨房走去。
而在另外一个房间,武莉也是无法入睡,她反复想的是季雨凡那句话,师文峰是刺激阿剑最深的人,如果让阿剑重新见到他,阿剑的病情有所好转呢?她决定下去复诊时去问清楚医生。
"啧,啧。"却是睡梦中的倪剑咋吧了两下嘴,月光下,他的脸纯美如孩童,武莉怜爱地替他摸掉了流出嘴角的口水,然后抱着他,望着窗外,今夜的月倒真是很美。
次日,倪轩辕去上班,照例的他看到的第一个人还是MISS徐,原本厌恶地想绕道走开的他忽然想到了季慧娴嘱咐过他的那句话,于是他放弃了逃跑的计划,迎了上去,微笑道:"MISS徐早啊。"
"很久没见了,嘴巴都变甜了嘛。"徐安琪微微一笑,她今天穿了一件宝石蓝的职业装,勾勒出她仍然保持得很优美的曲线,卷发随意散落肩上,的确散发着一种熟女特别的味道,倪轩辕心道郑其然为什么能独和她保持8年的关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中午一起吃饭,好吗?"倪轩辕不愿在公司里和她离得太近,以免惹人话柄,于是微笑着说道。
徐安琪显然对他的"热情"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娇媚地笑道:"倪总什么时候变这么客气了?"
倪轩辕见上班人渐多,便没有和她多说,转身去了自己办公室。
中午,倪轩辕约她去吃了日本料理,走出公司时他们仍是一前一后,直到公司外,她才坐到他车上。
"吃个饭都这么避嫌,在倪总心里,我形象真这么差?"徐安琪嘴角的笑很值得玩味。
"我只是怕郑总吃醋。"他淡淡笑道。
"他现在怎么还会吃醋,他的兴趣早到其他女孩子身上去了。"徐安琪下意识地说道,显然没有多做思考。
倪轩辕心里有动,却仍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哦?是吗,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竟然比我们的徐秘书还能更有诱惑力?"
"女人的诱惑力和年龄是成反比的,"徐安琪笑容依旧妩媚,却终是带了一丝凄凉,"不管怎么说,我已经29岁了,不再有那样的吸引力了。"
"所以,你前段时间特意和我说的那些话,是想给自己留退路对吗?"倪轩辕决定不再试探,开门见山地说道。
徐安琪瞟了他一眼——这是她最风情的表情,扬起上唇微微一笑,"所以,你想和我合作了吗?"
日本餐馆。
移门拉上,二人就处在一个封闭空间里。
"试试这里的日本豆腐吧,雨凡很喜欢的。"倪轩辕夹了一块给她。
徐安琪抬眼一笑,"这已经是倪总第三次提到雨凡了吧?看来小年纪的女孩子果然容易得到你们的疼爱啊。"
倪轩辕微微一笑,"我一向是把工作和家庭分得很开的。"
徐安琪久历"沙场",当然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她微微一笑,"放心,我一定和倪总维持着很好的同事关系。"
倪轩辕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慢慢地嚼着生鱼片,然后淡淡地笑,他现在还不急着把所有事都探听清楚,因为他觉得他和徐安琪的关系还没深到这一层,她未必肯告诉自己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他决定再把线放长点,于是那个中午他们真正是"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吃完饭后,倪轩辕带着徐安琪回公司,仿佛不在意似的,他说道:"安琪,你知道我们最像的那一点是什么吗?"
"是什么?"徐安琪不禁问道。
"我们都是来自小城镇的异乡人,我们想用自己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尽管这种价值未必是被别人认同的。"倪轩辕说道。
徐安琪怔了一下,然后扬起嘴角笑笑,却没有说话。
仅仅是她这样一个笑容,倪轩辕就已经明白她对自己的信任还很浅,于是他便也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
"就到这里停一下吧,我想带杯奶茶上去。"徐安琪在离公司百米处说道。
倪轩辕点点头,把车停了下来,然后自己把车开到了公司的车库,在到公司之前,他打了给电话给季慧娴。
"我已经接近了徐安琪第一步,只是我觉得在短期内让她完全走向我这一方不大可能。"
季慧娴淡淡地笑道:"你有办法让我女儿对你那么死心塌地,我相信你有办法让她尽快对你投诚的。"
这回轮到倪轩辕苦笑了,他实在摸不清季慧娴是个什么样的人,初时的冷酷,后来的温情,而到现在,似乎把自己当棋子更似于"女婿",他问道:"我能冒昧问一下,为什么你对这件事那么关心吗?"
"你是我"女婿",我当然要关心。"她开始打太极。
"可是如果您不说清楚,这会让我很不安,也许我一不安,就会做错什么事。"他的笑容也变得狡黠。
"很好,几天不见,你也变得狡猾了嘛。"季慧娴微微一笑,"我只能告诉你,我和郑其然有点私人恩怨,所以能看到他落马,将是我最高兴的事。当然,顺便能帮你一把,我女儿也能过得更好不是吗?"
"可是你不怕我和徐安琪接触下去发生什么吗?"倪轩辕苦笑道。
"轩辕,虽然我对你了解很有限,不过我可以肯定一点,你绝对不是个笨人,所以徐安琪那种女人,应该保持什么尺度,我想你也清楚吧?"
倪轩辕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再在这个问题争执下去已是无益,于是说道:"可是我到现在为止对自己要做的事还是一头雾水啊,你总不能让我这么糊糊涂涂走下去吧,起码要让我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好吧,"季慧娴本不打算隐瞒,也知道像倪轩辕这样的聪明人,自己如果不说清楚很难得到他尽心做事,"徐安琪虽然只是你们公司的秘书,但是她最熟悉郑其然这几年财政支出的人,我敢打赌,她一定暗中做了笔账,就是为了防止有一天郑其然把她踢开;当然在接触她的同时,我再跟你透露个人,就是你们会计部门马文林。"
"马文林?"倪轩辕听她提到这人,立时恍然,她是握着公司资金进出的关键人物,"我明白了,可是你确定他在财政上有问题?"
"放心,我不会让你做没把握的事的,不说其他的,你如果有事,我女儿肯定得跟我没完不是?"
倪轩辕没有再追问下去,事实上季慧娴为他勾勒出了一幅太完美的画面,而他无法抵御那样的诱惑,尽管这违背他一直做事的准则,可是面对这样的机会,他无法放过。尽管郑其然对他不薄,可是他也必须出卖他这一次了。
这么多年的压抑、不平,在欲望面前,陡然失衡,直到今天,他也无法再衡量出,他是得到的多,还是失去的更多。
他乘电梯到公司,目光与迎面而来的徐安琪若有若无的接触,然后继续装冷脸往自己办公室去了,在繁忙工作之余他想的更多的是,如何找到一个好却不突兀的借口和马文林接近。
下班回家时他觉得一阵轻松,现在下班后的时光是唯一让他觉得愉快的时光了,也不再怕以前那样孑然一人的孤独的恐惧。
"大叔回来了!"季雨凡还是带着一如既往快乐的笑脸迎接他回家,他笑着抱起她,旋转着坐到沙发上,问道:"今天怎么样?"
季雨凡微笑道:"还好啦,就跟前几天一样啊。"
"阿剑和武莉呢?"倪轩辕扫了一眼屋子,问道。
"阿剑在书房,姐有事出去一下。"季雨凡微笑道。
"哦。"倪轩辕轻轻放下她,走到书房,按亮了灯,当他看到那个蜷缩在床上、目光依旧充满了恐惧的倪剑时,他叹了口气,"前几天他不是好些了么,怎么现在又这样了。"
"自从姐出门后他就这样了,我觉得阿剑即使得了病,即使他现在已经不认识姐了,可是潜意识里他对她还是很依赖的。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姐的建议。"季雨凡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倪轩辕怔怔地望着弟弟,手无意识地按着开关,随着灯的亮亮暗暗,他的心也被搅得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