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她的身体很瘦,但是线条很动人,皮肤有一种大理石般的光感和质感。
我紧紧地抱着她,吻着她的肌肤。
她看起来很镇定,拍了拍我,然后就踢上拖鞋去冲澡。
冲完澡之后,她搓着头发躺在我身边。她的头发冰凉,一如她的身体。
她搭上毛毯,盯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我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全身绷得非常之紧,像一张弓。
你在想什么?
她说:爱情。
我们的?
所有人的。
我们做爱吧。
爱是做出来的吗?她说。
爱不是做出来的,但真正的爱情是靠做爱来表达的,我说。做爱之后呢?
有时会很糟,谁也不再想搭理对方,但通常会更好。她颇为老到地说。
我开始吻她,吻她长长的睫毛,吻她高而直的鼻子,吻她的唇。她的舌头很灵巧,这让我****得非常坚硬。我将她放平,解开她裹着的毛毯,开始进人她的身体。这是艰难的,尤其对经验不足的男人和女人来说。左楠不停地扭来扭去,看来她也没完全想好这件事,想人为地拉长进程。
但我还是成功了。
左楠抽搐了一下,她紧紧地抱住了我。
进人之后,很快我就崩溃了。
我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可以对身体操控自如。
她拍拍我,踢着我的大拖鞋去卫生间。回来时,她的身体湿漉漉的,重新变得冰凉。她撩开毛毯钻进来,像个孩子一样搂住了我。她说咱们睡吧,明天早上还上课。我抚摸着她光洁而细致的皮肤人睡。半夜里我醒了一次,我的胳膊被压得麻木了。
她也醒了,像一只猫不满意地哼哼着。我从她身上翻过去,让她枕着另一条賂膊。她的身体热得烫人。
她始终懒得睁眼,她把胳膊伸过来,抱着我,重新开始睡。我想起了温文。
我不知道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也不知道一切如何结束。
60
早上起来,我们都觉得****勃发,于是在床上又做了一次。也许是刚睡醒的原因,她的身体不再僵硬,格外温润。她迎合着我的起伏,甚至还发出细小的呻吟。我做完最后的冲刺,她用两个指头感觉了一下那种液体,带着嫌恶的表情。
当我疲惫地从她身上下来时,我发现她的身下有些液体,是她的血。从她的表现来说,我没想到她还是处女。我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我和她稀里糊涂地上了床,只是为了难以遏制的****,我觉得自己是个卑鄙小人。我用纸巾擦拭着她的血。
疼不疼?
有点儿。
液体被擦完,只在床上留下一个淡黄色的痕迹。
看来昨天晚上只是演习,今天早上才是真的,我说。
一直都是真的。她淡淡地说。
左楠裸着身体走出去。
我听见卫生间又传出了冲水的声音。
点着一支烟,我把自己扔在床上。
一个女朋友就已经让我死去活来,我不知道今后将如何面对两个女人。纸巾扔在地上,像是桃花源里的落英缤纷。
61
我们坐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我看见左楠不停地把头低下去,一看就心不在焉。下一堂课的时候,我和别人换了位子,坐在她身边。她没有反对,但是她没有看我。
来到学校之后,她回了宿舍,重新换了衣服,她把头发披下来,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女人。
一切都没躲过二胖儿兄弟的眼睛。吃午饭的时候,他问我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没回宿舍睡觉?我说我回家了。他说你是不是和左楠一起?我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二胖儿肯定猜到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叹了口气,摇着头说:你小子有麻烦了。二胖儿兄弟知道我正在和温文搞对象,我这种做法,简直是把自己送进火坑。
一切都被二胖儿不幸言中。我陷入了深深的愧疚。
我已经拿走了一个女人的贞操,我从此对她负有责任,我当时这样想。左楠却对我说,忘了那件事,就当她从来没有走进过我的生活。我知道她是言不由衷。
我不敢正面温文,向她说明这一切,然后分手。这种打击对她来说将是毁灭性的。
我在两个女人之间游移不定。让时间解决一切吧,我对自己说。
62
宿舍的兄弟只有二胖儿确切知道我怎么回事儿。
其他人看到我早上和温文约会,晚上和左楠在一起,都认为我是一个朝三暮四的淫贼。
我也懒得和他们撇清。
宿舍里,我和二胖儿兄弟关系最好。
二胖儿兄弟和语法老师的恋情无望,于是就把目光转向了美丽的大姑娘蒋寒薇。
寒薇脸形很瘦,练过芭蕾,冬天的时候也喜欢穿着裙子,所以还有轻微的风湿性关节炎。
那时候,二胖儿兄弟每见到蒋美人,就会悄悄叨念唐时无名氏所写的一首《望江南》,“莫攀我,攀我太心偏。我是曲江池边柳,这人折去那人攀,恩爱一时间”,像个多情的公子哥。
二胖儿兄弟爱她在心口难开,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行动。大学毕业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寒薇嫁给了一个国税局的小官僚。后来听说寒薇已经离婚,重新落单,真是天妒红颜。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二胖儿兄弟后来去了日本。
有时候我很想念他,因为他是我的好兄弟。
三年之前,他从日本回来的时候,见了他一次。
他还是那样,没有什么改变。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
我只是听说他在北海,而不是日本的北海道谋生。
63
我们的学校就是那么小。
所有的事情都会传遍,更不要说这种桃色新闻。
温文并没有亲眼看见我和左楠出双入对,但肯定听到了传闻。
我从来没有对她说起过我和左楠的事情。我想: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
温文没有逼问过我,或者让我作一个什么选择。
她只是拒绝承认这一切。
她一直在固执地问我爱不爱她。
仿佛爱就是我和她的事,只要我离开她,那就肯定是不爱她了,和别人从来无关。
64
我面临着艰难的抉择。
我像火炉中的烧饼,不停地被翻来翻去,备受煎熬。我采取躲避的办法,尽量减少和温文见面。我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慢慢地冷下去。对于迫在眉睫的分配问题,我几乎没考虑。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对自己说。一个月之后,我的大学生活结束了。
左楠提出了一个很小的要求一一陪她去西安旅游。我对左楠说:从西安回来我们就分手吧。她说好吧。
左楠也不想这样搅下去了,她也是身心俱疲。
坐在火车上,路过荒原的时候,我看见荒原上也有很多路。它们向远方延展去,通向未知的地方。
无论是多偏僻的地方,都有人类的印迹。
那些贫瘠的小屋里,火车的轰鸣似乎无法搅乱他们的心境。
夜里,他们会点燃昏黄的灯。
你就知道,在黑魆魆的夜里,还有守望的眼睛。
在西安,我们住在一个叫祭台村的地方。
古代的祭台是一个邪恶的地方,要杀三牲,或者要杀人。
祭台村应该有这样的祭台,这个名字带给人们这种想象。
我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峨冠博带的人,手持桃木剑,向着天空呼喊。
但在祭台村,我没有看到任何历史遗存。
祭台村只剩了一个地名。除了坚韧的凉皮、“优质”的羊肉泡馍、“葫芦头”和腊汁肉,除了林林总总的小店和数不清的烤羊肉串的小摊,实在乏善可陈。
这些人也许是古代祭司的后代,只是他们与时俱进,把崇拜变成了火热的生活。
我们去看了兵马俑,去看了法门寺,去看了碑林,还去了骊山。回来的时候,我们又累又饿,偏偏车还坏了。我们坐在广场上,等着汽车修好。天色渐渐暗下来。
一群人开始在广场聚集,开始敲锣打鼓扭狭歌。和中国许多地方一样,这是他们吃完晚饭之后的保留节目。
一条我不知道名字的河正在默默地流,像几万年前一样。
远远的山上,好像燃起了山火。看起来,那火仿佛已经失控,山火像是一个发光的圈,不断地翻滚着,越来越大,似乎会把整座山都烧掉。除了我和左楠之外,似乎没有人看到山火。游客们都沉默地看着那群老人,在强烈的锣鼓点儿中卖力地扭着秧歌。那一刻,我觉得锣鼓的喧闹是一种表象,山火却是一种撕扯,很悲壮,很像我和左楠绝望的爱情。
65
从西安回来之后,左楠在我那里待了一会儿,然后她又住了一晚上。她说得调整时差。
她说她的爸爸是一个聪明的人,几乎知道每趟列车到达这个城市的准确时间。
现在回去的话,时间是不对的,会引起他们的疑心。于是我们就做爱。左楠正在行经期。
也许这是临别纪念或最后疯狂,我们有点儿不计后果。
66
我在家里闷了两天,自以为把整个事情都想清楚了。我决定离开温文。
我选择左楠,跟她在一起,比较快乐。
但这种决定是见到温文之前。
我听到敲门声,打开防盗门,看到温文站在门外。
她好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才到这里的,看起来有些虛脱。
她一见到我就像个孩子似的扑进我的怀抱,剧烈地抽泣。
好像我是她走失的孩子,失而复得。
我被深深地感动了。
温文把自己扔在沙发上,看起来像是一个病人,被我伤害得支离破碎。她没有看我,喝着冰冷的水。她的目光穿过窗户向外面的天空望去,显得很虚无。
她没有问我这十几天的时间干什么去了,她也没有告诉我这十几天的时间她一直待在学校宿舍,等我的消息。我忽然想起左楠下午要来。
三个人碰在一起,这会是一场噩梦,这是我害怕看到的。我溜出去,在防盗门外面贴上了三个字:她来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下楼去买烟。我发现纸条没了,她已经来过了。
后来说起这件事,左楠说她本来是想敲门的。她想大家一起把这件事说清楚。
后来她还是丧失了勇气,因为她觉得是她把我从温文身边抢走的,她很内疚。
我知道其实她是怕我为难。
左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总是表现出大家风度。
67
我和温文说了分手的事。温文那天晚上没有走,也没有故事发生。她说你再陪我一个晚上,然后我们就各奔东西。我们在一张床上躺下,楚河汉界,她也显得严整不可侵犯。我在深夜里醒来,发现温文还没有睡。她坐在床边,死死地盯着我,我不能看到她的表情,但我肯定她充满了怨恨。她说我想死。我说还是睡吧。
我说明天早上我们再作最后的决定。我让她躺在床上,自己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她不见了。但屋里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我很担心温文。
我到公园里温文和我最爱坐的长椅那里,也一无所获。
只是地上有被鞋子划得乱七八糟的痕迹,不知道是不是她留下来的。
我坐在那里抽着烟,直到温文出现。一开始她还很平和,后来我们就开始大吵起来。她把我送给她的一个圆形玉佩扔给我。我那时候很牲口,直接把玉佩扔进了河里。这让温文几乎崩溃,痛不欲生。她几乎跳进河里。
过了好长时间,她才重新安静下来。我的心肠冷下来。
如果所谓的爱情是以烦恼开始并保持一直的话,这种生活让我厌倦。并且,那块玉佩的消失好像意味着整个事情也已经彻底结束。温文平静下来,好像恢复了理智。她说你送我去车站。我去车站送她上车。
我其实是想送她到家的,但我怕面对她的父母。
下午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
她告诉我她已经到家了,让我不必担心。
她说她给我写了一封信,已经寄出来了,让我看到信之后再和她联系。
我宽慰了她几句,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我想温文已经面对事实。
我们都开始做不得不做的事,影响到一生的事。她回了县城,去一家单位报到,接受培训。我没有服从分配,直接去了一家私立学校。我开始忙起来,忙得一塌糊涂。
那封信我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
温文后来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她以为我收到那封信之后已经作出了决定。
那是封什么内容的信呢?一切无从得知。这只能用宿命来解释。
如果我收到那封信,结果会怎么样呢?也许一切都会改变吧。
一封信会改变一辈子,选择一个人会选择一生。
68
来到学校后,我收到了温文的另一封信。
在孤独中度过了几个月的时光,每日在忙碌中打发自己剩下的日子。不知为什么念你想你,又不敢再一次见到你,我害怕那伤口再一次裂开,今生今世恐怕都难以忘却了。盼望你的信,然而每天总是空。拿起电话,又害怕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我不知自己碰到的是什么。坎坷,难过还是回忆。
不知远方的你过得好不好,我只是过着一种牢狱般的生活,或者说与世隔绝的寺庙般的日子。同舍的女孩来之后就与一位同事谈恋爱,留下我守着偌大的一个房间无人与伴,形影相吊。除上课外便苦守一片寂静的天地,没有热闹,没有欢乐,像一个木偶过着自己重复的每一天。我讨厌这里的一切,讨厌这种乏味的日子。每天强颜欢笑应付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我不知今生为何而生,为何而活。
前几天,小丽又问起了你,问起了我不愿再提到的往事,心里好难过。
是否依然很忙?每天怎样度过?为什么不来信?
我心理有点变态,但却不愿改变,我恨人世的混沌。
你的情况怎样,是不是不愿跟我说?
十月十日是你的生日,真的没有忘,却不知什么原因不愿提起。
为什么不来信?
把我永远的欢乐给你。
69
在我翻出这封信的时候,温文在灯光背后的巨大阴影里悲伤地凝望着我,一言不发。
我看着她,眼泪流下来,被难以名状的孤寂吞噬。两年之后,从王海鹰那里,我知道了温文结婚的消息。又过了一年,我从查号台查出她的单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她一听就知道是我。她很平静,没有再哭哭啼啼,这让我很放心。她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说我在北京。怎么样?
凑合。
结婚了吗?
没有。
我说你好吗。她说很好。结婚了?嗯。
幸福吗?嗯。
是一个单位的吗?不是。
听说你有小孩了?嗯,男孩。
你不是说不要孩子吗?怎么可能呢?
她的语气立刻不一样了,有几分羞涩,更有几分骄傲。我想如果我在那儿,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孩子递给我,然后期待我的夸奖。
我记得,夏夜的那天,她躺在我的怀里,说以后永远也不想要孩子,说要你只疼我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带有几分刁蛮。
可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要孩子了呢?是他的爱太多,还是你对他的爱太少呢?
我不得其解。
我故作矜持的心一下子乱了。我许久没有说话。你一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迟疑地问。
我说没什么,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我现在在上班——
对不起,我没什么事,那再见吧——没等她说话,我就把听筒挂上了。
你还爱她吗?我问自己。你还像以前那样爱她吗?如果她老了你会爱她吗,如果她生孩子你还会爱她吗,如果你知道她现在的模样你还会爱她吗?
我告诉自己说不会的。
我的爱是自私的,残酷的,绝情的,没有同情心的。我爱她像爱自己的影子。
但即使是这样,我知道我还爱她,我怀念这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每个我曾经爱过的女人,她们只照亮了我片刻的生活,却留下了足够长的黑暗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这使我像个穴居动物,躲在一支香烟的温暖里,透过烟雾抚摸她的表情。
在近似无限透明的蓝色中,遁形。
70
真正的爱情是难以拆散的,世俗的原因只不过给了一个分手的借口,可以欺人或是自欺。
分手永远是两个人的事,不是爱得不够,就是爱多了、爱够了、爱烦了、爱透了、爱伤了、爱滥了、爱到没电了,爱到最后幸福彻底看不见了,所以只好分手。
爱没有理由,但分手需要理由。
左楠,为什么离开我,给我一个藏在理由背后的理由。
在从脚踩两条船的可怕境地摆脱出来之后,我和左楠在透支着我们的幸福。
只要有时间,只要有地点,我们就会做爱,为彼此疯狂。具体细节无法考证,在我的记忆中,那段时间似乎成为一个空白。这就是我的感觉:你的性生活越频繁,你的记忆力和思考力越会下降。到最后,什么都不记得,除了整天昏昏欲睡腰肌酸软。两个人似乎都知道:我们有现在,但是没有明天。每次****之后,我们都感觉孤单。
71
我拨拉着左楠的头发,问我是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左楠想了一一下说也许。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干了就干了没干就没干哪有什么也许,我说。
说起来话长,左楠一本正经地说。
高中毕业的时候,左楠跟随母亲到异地探亲,见到了她的表哥。
在中国语汇里,表哥与表妹含义暧昧引人联想。表哥总是风流倜傥,而表妹总是春心萌动。两个人碰在一起,不是表哥勾引表妹,就是表妹骚扰表哥,很容易有乱伦的事情发生。
那是个湿热的季节,让人春心荡漾。先是左楠把表哥刺激得五迷三道,后来表哥就把左楠整得晕头转向,两个人开始私通款曲暗度陈仓,开始是眉目传情,继之以肌肤相亲。
都是热带气候惹的祸,她说。
每天中午,趁着母亲和姨妈在进行雷打不动的午睡时,表哥会偷偷溜进左楠的房间,肆无忌惮地折磨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左楠在那个夏天长大。
但他始终没有进入过我的身体,真的。左楠对这一点满怀感激,在以后的许多天,她总是不断地向我强调这一点。
很奇怪的是,我对这件事的表现出奇地冷静,好像她说的是别人的事。
我通常的反应是把她放倒,然后再狠狠做上一次。
不过,左楠后来告诉我:有一些事情,她现在很难区分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比如说每天中午表哥上她的床这件事,她一直弄不清是臆想还是确有其事。
这个毛病我也经常会犯。有时候我来到一个地方,总觉得自己似乎曾经来过。
很简单,这是神经衰弱的表现。
有一件事曾经真正让左楠神经衰弱。
表哥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录像带,但左楠很少看。
有一天闲极无聊,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忽然想起表哥说过,他有一盘描述卡朋特一生名为《木匠乐队》的录像带很好看,于是她在表哥床下的箱子里翻起来。她发现了许多录像带,但都没有名字。
她就随便捡出一盘看起来。
画面一打开,左楠立刻分泌出了所有的肾上腺素。
没有过渡,没有铺垫,左楠直接看到了赤裸裸的画面。
左楠看得胆战心惊。
左楠说她当时捧着遥控器,浑身都在发抖。左楠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家里人就要回来了。她急忙把录像带收起来。她在沙发上坐了很长时间,让自己平静。然后,她吃惊地发现,自己脸色通红,内裤居然湿了一小片。左楠说,就是那一盘黄色录像带,让她含苞欲放,像野百合一样期待春天。
后来,她上了大学。
一开始,她对自己的第一次还抱有幻想,以为会应验在别人身上。她从没想到会和我发生关系,她认为我们是兄弟,不会有儿女情长。可是,我的一个吻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直到我们做完那件事,她还有些懵懵懂懂。
如果不是我看过黄色录像,你不会那么容易得手,要知道我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不会那么容易上床。左楠总是这样说。
72
我的大学时代,有一位系主任和三位女老师让我印象深刻。系主任是个姓王的老秃子,整天瞪着一双鸟眼,从眼镜的上方,贼一样地看人,透着一种威风凛凛的虚荣。他教我们泛读课,虽然他课讲得很糟糕,但同学们上他的课没有表现不好的。只有我是个傻子,没把这个堂堂的系主任放在眼里。估计这个老东西是瞧我不顺眼,于是期末考试给了我个不及格,居然让我补考。补考的时候,弄得像个事儿似的,让我交了几十块钱的补考费,专门给我一个人弄了一套卷子。毕业的时候,老东西居然让人告诉我,说是我毕业证用的照片居然被他弄丢了,要我去补照,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气得够呛,全班三十多人,只丢我一个人的,听着都觉得他挺操蛋的!
后来听说这个老先生得了乳腺癌。一个老男人得了乳腺癌,听着都新鲜,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的!不过,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对他很同情。
和他比起来,三位女老师简直就是天使。
一位总是穿得像个吉卜赛女郎,身上零碎的饰物很多。也许是刚从被窝里起来,她的头发总是比较乱,打着小卷的波浪形,随意地披在肩上,带有一种乱云飞渡的味道。她的头发使她的肩看起来很宽,不是那种不盈一握的娇弱,却带有几分刚强。印象中她好像还总是披着一块色彩黯淡的披肩,像极了我印象中的张爱玲。几年之后,我在北京看到她,她已经拿到了赴美国做访问学者的签证。
一位女老师很自恋,每次我去系教研室,都看到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对着门口的一面镜子化妆。听说她后来想做演员,来到北京,结果被一个无良导演骗上了床。后果很悲惨,她成了精神病,丈夫也和她离了婚。
一位就是左楠的母亲。她是一个很严肃的人,平常不苟言笑。
刚进学校的时候,左楠刻意保守着这个秘密,直到大家偶然知道。
左楠和我混在一起之后,一直惴惴不安。
她没有告诉老师,她是和我在谈恋爱。
她不想让家里知道这件事,让我过早浮出水面。
或者,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她似乎知道,她的家人对我不会有什么好感。在这点的判断上,她和我是一致的。至少她的母亲是我的老师,对我很熟悉,对我的恶劣品行想必也是有所耳闻。
73
老师知道我和左楠搞对象的时候,已经是我从学校毕业之后的事了。两年大专结束,我到私立中学上班,而左楠上了“专升本”,继续深造。
我从山上下来,给左楠打电话,想约她出来吃饭。但是,电话是老师接的。她说,你找左楠有什么事吗?我说没有。
我有点心虚,你总不能对老师说老师好最近工作好吗身体好吗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想和您女儿吃吃饭然后上床吧。
老师沉吟了一会儿,好像在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她说左楠在学校,今天没回来,以后没什么事别再给她打电话了。
这让我心里很难过,我好像抓不住那个听筒了。
我虽然还拿着它,老师也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但我觉得已经浑身无力,好像被人给****。
我觉得很受伤。
在我和她的女儿上床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我是她欣赏的学生,她也是我尊敬的老师,我们和平共处,教学相长,互敬互爱。但是,在我和她女儿上床之后,我的心态就变了,我像一个小偷拿了别人最宝贵的东西,没有征得主人的同意,我对老师开始畏惧。
老师仿佛是一个抓住了我小辫子的人。根本无须我向她解释什么,她只要用那种满脸的沧桑对着我看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不行了,要知道你永远没有可能去骗过一个能够当你老师的人。在她的面前,你永远是一个孩子。你的话原来是坚挺的,但她只需哈一口气,你就像一个干了的丝瓜一样无依无靠地在风里晃荡起来。
左楠是世家子弟,门第高贵。
我想,老师可能会怀疑我别有所图。在老师的眼里,不管我的反应再怎么灵敏,我的能力再怎么优秀,我都是一只努力往上爬的猴子。
老师是解说员,是指着我的红屁股向大家介绍的那个人。她拿着话筒,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十分有礼貌、十分有教养、十分有节奏地向观众介绍着我,用一根长长的教鞭。我惊疑地望着底下的那群人,他们根本不会顾及我的羞涩,只是在屏息凝视我身上不同于其他猴子的特征。
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像猴子那样跳着逃跑了,我不想变得更难堪。我坐在阴暗且骚气冲天的角落里,忧心忡忡地望着笼子外边那些人。她猛地看不到我仿佛有些不甘心,她急切地问别人我到哪儿去了,执著地寻找着我。
我忽然想撒尿,于是我就恬不知耻地尿了。淡黄色的液体弥漫着臭味向外扩散开去,她终于发现了我。
她不能忍受我的无礼和下流,干脆就吐了一口唾沫给我,正啐在我的器官上,那种黏糊糊滑溜溜的感觉让我恶心。我的器官开始红肿发炎,烫得吓人。为了降温,我把它插进烂苹果或是香蕉皮里,最后是一只还没有开放的属于另一只猴子的身体里。我的热度使那只猴子像达到性高潮一样吱咬地叫起来,人们开始为这难得一见的情形欢呼。
我根本不在乎,只想自己舒服。
看清楚我在干什么之后,解说员老师狠狠地跺了跺脚,骂了我一声不可救药。我看见解说员老师走了,去寻找下一只倒霉的猴子。我这才放了心。我想,一只没有进化成人的猴子也有追求快乐的权利,比如我想跟隔壁的猴子发生关系,只要它同意就行。跟别人,真的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有一次看电视,居然在一个街道老年秧歌队的专题节目里又看到了我的老师。她似乎是秧歌队的领舞,身上披红挂绿,脸上色彩丰富,打扮得很艳俗,扭得颇为带劲。我很奇怪,年轻时候对自己要求那么严的一个人,怎么说俗就俗了,并且一俗起来就一俗到底,再也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余地。
我还不死心,又给左楠宿舍打电话,她的同学琪琪告诉我左楠现在已经搬出去住了,因为要准备托福考试。我问琪琪她现在还在原来那个地方住吗?
琪琪迟疑了一会儿说,我没去过那儿。她说你应该有她的传呼号吧?
我这才想起来她有传呼机,就打了电话。
很快左楠就回了电话。她说你在友谊医院下车,就把电话挂了。
74
当我满怀想象地走下车时,我发现一切非我所愿,没有动人的笑脸,没有长吻,没有拥抱,只有一群漠然的彼此提防的人在对着同一方向眺望。
也许是我下错了车站,我在车站没有发现左楠,天很冷,风很大,我无所适从,天正慢慢地黑下来。
我在车站等了很长时间,她还是没来。
后来我决定去她的住处找她。
她带我去过一次,我只能凭自己的印象找过去。
我站在宿舍门外,喊了左楠很长时间。
直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管理员的老女人过来。
她看起来很不高兴,说这个房间已经很长时间没人住了。
我只好走了。
我又重新回到车站等起她来。
到了大概九点多钟的时候,我看见左楠走过来,边走边张望。
我喊了她一声。
她说我想你就是早下了一站。
我们一起到她新租住的地方去,她又搬家了。
屋里连张床都没有,她席地而居。
屋里没有暖气,有点清冷。
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她开始看书。
我简单地洗了一下,就睡下了。
她一边看书,一边在纸上画着,像是在背单词。
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她钻了进来。但她没有凑到我的怀里,像以前那样。我去抱她的时候,她说睡吧,我很累了。我觉得很无趣。
我没有和她说电话的事,我不想挑拨她们的母女关系。更重要的是,这是耻辱。
那天晚上我们两个都很少说话。
后来回想一下,也许左楠那天晚上也是接到了母亲的电话,被警告了一番。
她也面临着和我一样的压力,甚至比我还要苦。但我们都没有点破。
我决定和她做爱,忘掉这一切。
熟悉的体味,熟悉的节奏,没有创造,没有热情,连冲动都没有,让我厌倦。
爱情成为一种惯性,一种惰性,在做爱的时候,你有麻木的表情。
隐隐地,有一种感觉。
我正是在爱情的前一站下了车。
我想我已经快要失去她了。
75
第二天早上,她送我出门的时候,碰见了房东。
左楠和房东打招呼,介绍说我是她的男朋友。
我很讨厌她这么做。她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礼数总是过于周全,对所有的人都很客气。即使她气得咬牙切齿,她也不会让自己表现出来,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房东是个中年人,一脸城市流氓的无赖相。他不阴不阳地对我们笑了笑,好像我们是一对奸夫****。
他下流的表情还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我也知道我干了什么。
那天晚上,和她做爱的时候,我没有戴安全套,似乎是带着一种恶意的想法,把液体全都喷在她的体内。
这把她吓坏了,连忙起身,处理了很长时间。
很难说清当时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现在想想,也许是想报复她的母亲,也许是在企图永远地占有她。
我自以为是地认为没有女人会离开一个曾经让她怀孕的男人。
很幼稚的想法。
左楠对我的做法颇为恼火。虽然她把我送到了车站,但没和我说一个字。差不多一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她不给我打电话,也没有和我见面。